8、第一章秦家有女初长成（三）长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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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都怪你，明知道胡夫子提前回来，下午的课要继续上也不提醒我，你这丫鬟怎么当的？”
“这一身短打出去又要被念叨，快换下来。”
“哎呦，这钗子插得好痛，不要了”
“涂什么胭脂，来不及了，我先走了，晴雯你跟上。”
只见侯府东苑一扇门内伸出一张脂粉未施，白瓷般的脸庞，一双大而有神的眼滴溜溜的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放心的挪出身子。
只见一个身材匀称的少女，里着一件粉绿底同色绣花的及地衫裙，外罩一件透明薄纱，梳着垂头髻，齐眉刘海更衬得一双眼黑如宝石；同衫裙色丝带束发，平添几分飘逸；下垂的袖口亦用丝带束紧，又添几分爽利，女子五官平常，却令人见之忘俗。
“小姐，书没拿。”里头有跌跌撞撞的声音。
“慌什么，我秦倾云还用得着书？这么些年，白跟着你小姐我混了，我先闪，你快些跟上。”女子正准备拔腿听闻里面的声音，扭头回了句。
“四下没人，试试我终于得师傅许可丢下沙袋的功力，嘿嘿，走着。”
屋内撞出一个扎双丫髻的圆脸丫鬟，只见眼前一晃，不见了小姐的身影。
“小姐，老爷也在书房，你慢着点。”圆脸丫头追上去喊道。
侯门无岁月，年华任蹉跎。
此年正是瀚统二十年，又是十个年头过去，当年五岁的小丫头，如今已长成灵动少女，每日里随兄长一起修文习武，倒也安宁。
“吁，停”刚脱了绑了十来年的沙袋，秦倾云顿觉浑身轻盈无比，按平时的力度起功，禁然有些收不住，兹溜一声划过了南苑书房门口，忙不迭的收脚。
“倾云，说过多少次，姑娘家要行不动裙，笑不露齿，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正赶上从书房出来的她爹宰相大人。
十年的酷暑寒夏在她爹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痕迹，蓄起髯须，居然还多了一丝风华，为毛自己一滴滴都没有遗传到。
秦倾云抬头望了一眼皱眉捋须看向自己的爹，再一次感叹穿越的基因坑了自己的爹。
理了理衣服，装模作样的回到她爹面前福了福身，“给爹爹请安。”
“咦，爹爹你眉头紧蹙是为何事，谁敢惹我秦倾云的爹，看女儿去给他杀个片甲不留。”秦倾云故意岔开话题，由着爹就她的礼仪举止说下去，恐怕是又多找个嬷嬷来教育。
“瞎说什么，女儿家的，成天打打杀杀，不过学了两年强身健体的功夫，就敢托大，还不进去，你哥哥和夫子在等你开课。”秦相看着凑到眼前伸手去碰他眉目的女儿，哭笑不得。
“是，爹，我进去了，谁欺负你你跟我说。”秦倾云也不反驳，笑嘻嘻的拿下手挥了挥，不再理会。
“咳，咳”里屋胡夫子猛咳了两声，提醒房内正忍着笑意的一个方正的白衣少年。
少年年方十八，面庞方正，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剑眉星目，此刻笑意频现，形成弯弧，见之顿生温和之感，正是长倾云三岁的兄长秦倾华。
“见过夫子，咦，哥哥你也回来了，怎么一回来就被夫子抓来上课，夫子你太没人性了。”秦倾云刚给夫子行了一礼，扭头发现自家大哥也在，惊喜异常，窜到了大哥身旁。
“翰修院的年史已经编完了，回到了正常进度，自然是要回家的。半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些。”秦倾华摸了摸妹妹头上的丝带，笑笑说道。
“哥哥，自你殿试过了后忙个不停，又宴宾客又四处访友，又每日里要去翰修院应卯，什么半个月，半年都有了，朝堂好玩不？皇帝长得怎么样？”倾云牵下大哥的手，摆个不停。
“咳咳咳，咳咳咳……”看着眼前一对儿完全忽视自己，尽情上演人伦亲情的兄妹，胡夫子咳得眼泪都快冒出来，胡子翘老高。
“呀，夫子，您还在呀，自我大哥入了翰修院，我还以为再也不用见到你了，今日怎么……唔唔唔……”倾云一扭头睁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胡夫子，脱口问道，却不料被自己的大哥捂住了嘴。
“少说几句，胡夫子可是爹的心腹，小心又来几个嬷嬷。”秦倾华放开了手，在妹妹耳边轻声说道。
“夫子对不住，我兄妹二人久别重逢，自是亲热了些，一时忘了师道，《荀子》有云，天地君亲师，这亲是摆在师的前面，夫子浸淫国学，想来是不计较的。”识时务者为俊杰，秦倾云眼珠子一转，向胡夫子行了个礼。
胡夫子翻了翻白眼，终是忍了下去，望向秦倾华。
“你去翰修院已有月余，可有体会？”
这是要考功课了，秦倾云一溜烟钻到哥哥身旁，看看这老狐狸又想下什么套。
“翰修院同侪亲和，互尊互敬，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最近编撰年史，论起二十年前荒年，管学士一批年老学士说起今年年岁征兆倒与那年相似，引起过争论。”秦倾华拱手行礼后答道。
“哦？倘若今年年岁饥馑，饥民无数，各地不安，当今圣上广纳言谏，你当如何？”胡夫子注视着他，眼光却瞟向一旁的秦倾云。
“近些年，国泰民安，国库充裕，适逢饥馑，自当上言开仓放粮，稳定民心才是首选之道。”秦倾华答道。
“朝中何人适合担当此事？”
“自是……自是德高望重的重臣出面，我等亦当自请随行，方是忠君爱国之道。”秦倾华略有思索开口。
“嗯，今日便到这里吧，你们兄妹久日不见，是该聚聚。”胡夫子看向低头不语的秦倾云，迈步出门，面色不辨。
“哥哥，翰修院真有你说的那么和谐吗？”秦倾云望着胡夫子走出门，紧拉哥哥坐下。
“又不是你的亲人，怎会有真心，不过是换张面孔罢了。”倾华笑笑摸摸妹妹的脸。
“你是宰相的儿子，可有人嫉妒得紧？”秦倾云看着有些疲色的兄长。
“你知道我一向不善交际，也有传入耳，只是都是背着人，不理也罢。”倾华苦笑，“只是今年年岁干旱，怕是免不了饥馑……”
“哥哥，二十年前饥馑年岁，饿殍浮野，官员处置不当，救灾不力，暴乱瘟疫并行，当今圣上一怒，血流遍野，哥哥编撰年史，可是忘了？”秦倾云打断了兄长的话。
“国库充裕，自当放粮，可如何放谁来放放多少？饥民暴乱可该镇压？如何预防瘟疫？灾年之后如何安抚民心？放粮可能治本？来年如何为续？”
“你若自请随行，自是忠了君爱了国，只是哥哥可曾想过，我们这样的人家，爹爹身处高位，我们无意行的一步，难不防旁人已暗暗猜测了十步，干得好，自有人疑收买人心；干不好，爹爹必遭弹劾，忠君爱国，不是那么简单。”
“君子尚不立危墙之下，哥哥，胡夫子这是给你假设了一道危墙，咱们唯一要做的是避呀，你素来忠厚，小心又给他骗了去。”秦倾云看着哥哥，目光熠熠。
“妹妹教训的是，是为兄鲁莽了，多谢妹妹教诲。”秦倾华起身向倾云拱手弯下腰去，面有惭色。
“哥哥半月来连轴转是累了，我也没说什么，不过是总结了下你和胡夫子的对话而已，哥哥，娘叫厨房做了我们最爱吃的荷叶糕，尝尝去。”秦倾云笑嘻嘻的拖着哥哥起身。
听见里面的动静，窗外有人影闪过转角，细一看，正是刚刚走出的胡夫子和不曾离开的秦相。
两人笑而对视，一副果不出所料的神情。
当晚，秦倾云突得宰相吩咐令她去书房。意外的是，秦夫人也在场。
秦夫人虽然已有两个孩子，却才三十有余，云鬓高耸，皮肤因保养得当透出温润的光泽，连皱纹都找不到几许。倾云不由得暗想，早婚早育果然还是有它的好处啊~至少和我这个女儿一起出门逛街，都可以被当作姐妹啊！
宰相似乎刚从宗祠出来，身上带着少有的佛香气息，面色肃然。窗外的风刮得鬼哭神嚎，书房里只少少点了两盏灯，被风刮得一抖一抖的，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了去。
气氛很诡异啊。
倾云颤颤巍巍地想，我最近是犯了什么大错了？
到厨房偷吃的？
还是不经允许偷偷跑出去逛街揍了一个小偷的事情被告发了？
还是说背后说胡夫子的坏话被爹爹听到了？
“跪下！”
倾云吓得一哆嗦，腿就软了下去。不由得委屈发声：“爹，我究竟犯了啥错了？”
“还敢狡辩！”秦宰相横眉冷对，戒尺呼呼声风，猛得朝她头上招呼过来。
眼见戒尺就要朝她头上招呼上来，依着这些年的习武底子，她猛地一个后滚翻，一下子躲开了戒尺的荼毒。
秦宰相眉毛一挑，随手将桌案上一个装满热茶水的杯子朝她扔了过来。
“爹！”倾云惊讶不已，这是神马状况？
随即在闪念间伸出两指稳稳夹住茶杯，一收，一拢，茶水又被重新接到杯子里，地毯上只落下少许几滴茶渍。
“你你你你你……”秦夫人已经惊得话都说不顺了，手抖得跟中风似的，“你居然真的跟着何师傅学了功夫？”
倾云无奈，“娘，我已经学了十年了都！”
秦夫人居然开始抹泪，“我只道你是孩子心性好玩，没想到居然坚持了十年，老爷，这可如何是好？”
秦宰相一边扶着秦夫人一边轻声安慰，“这事我虽知晓，但当时也只想她坚持若不来，自然会放弃学武，不过如今见得，女儿有功夫傍身也好，在后宫中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只是，”秦宰相肃然对着秦倾云，“你有功夫这件事，切切不可轻易被人知晓，我朝历代皇后，无一不是贤良淑德，乃天下女子之典范，你虽机敏聪慧，居深闺却能论天下，却也太桀骜张狂了些，若是要母仪天下，从此以后你也要收敛一些才好。”
什么？！
母仪天下？！
秦倾云的小心脏突突跳了两下，“果然啊！进后宫是所有穿越小说的必备题材啊！！”
“云儿！”秦夫人将其神游千里之外的小心思拉了回来，一边伸手将她扶起来，细细看着她，似乎马上就要生离死别似的，“那太子赵熙佑，也是个聪明人儿，年纪轻轻已经辅佐皇上做了不少功绩，如今不过十六，与你也是配得起的……”说着，秦夫人已经泪水盈盈，罩……
“母亲！”回神过来的倾云无奈，“我才十五而已！况且，那太子无论多荣华，我也只愿嫁一个将我捧在手心珍惜的人，且不说我是否一定能当皇后，哪怕当了，女儿容貌并不算得十分出众，他也有后宫三千江山无限，我存在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胡说!”秦宰相已经被她此番言论惊得胡子乍起，“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你身为秦家儿女，自应当为家族荣耀而努力，更何况，嫁与皇家享受万般尊容，又有何不好？”
“……”倾云突然反应过来，与古人谈个人自由与自我情感，这该多么荒谬！想想，她叹了口气，“是，女儿知错了。”
秦宰相见女儿一脸雾霾，不由得将口气软了下来，“女儿，如今你还小，以后你一定会懂得父亲的苦心……半月之后，皇后寿辰，届时各皇子及朝廷重臣家眷也将出席，你回去好好准备下。”
“是，女儿告退。”说罢，低头轻轻退了出去。
小院内，风刮得窗棂格格作响，她回头看了看书房内爹娘的身影，在明明灭灭的灯火下，依稀听闻，“云儿年幼……舍不得……”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倾云摇摇头，牙齿咬住嘴唇，抬步迈了出去。
回到房内，一改往常嬉皮笑脸的秦倾云让晴雯惊诧不已。
“小姐，可是被老爷骂了？”
倾云苦笑，“晴雯，你想嫁一个怎样的人？”
“嫁……嫁人？！”虽被秦倾云这些年惊骇世俗的理论荼毒了这么多年，晴雯还是瞬间大红脸，“奴婢……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当然以后是要和小姐一同……”说着，声音逐渐弱了下去，脸上的红已经烧着了耳朵和脖子。
“如果，我不允许呢？”晴雯愕然，抬头看小姐炯炯的目光。
“晴雯，若我要嫁一个人，只愿他除我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喜欢他，看到他就没来由的开心；看到他难受，我也会莫名难受；他也只喜欢我，不会再被别的美色而忽略我的存在……只是，现如今居然成了奢望……”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弱了下去。
许久许久，只空空一声叹息。
晴雯见状，悄悄退了出去，灭了灯火。
黑暗中，她的眼神坚定炙热。
逃，逃出去！
我就不信，这么大的世界，找不到我想要的生活！
她的心脏咚咚跳的凶猛，好像鼓满了风的帆张扬着随时驰出乘风破浪般的激涌澎湃，疯狂撕扯着胸口，我要出口！
况且，我这苦练十年的功夫，也该找找对手了。
一旦打定了主意，暗自在心里谋划了一轮回，倾云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一章秦家有女初长成（三）长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