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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此情无计可消除 ...

  •   忆云这一病就病了有半个月,中医说是外感风寒,内有积郁,西医说是因伤风发热引起肺炎,要好好静养;梁太太从德阳口中得知忆云的病因,对她更加关怀体恤,方仲杰常送花送水果来慰问,忆云不想见他,他亦不勉强。家里的人连德阳在内怕引她伤心,绝口不提萧成峰的名字,只有玉芝来看她时告诉她一些成峰的消息,说魏鹤年因病住进了津门的英国医院,玉芝要去照料他暂时不能回京了。忆云告诉她自己和成峰已经分手,玉芝表示赞同并劝慰了她一番。
      等忆云病好能起床了才发现已经是深秋时节了,秋风萧瑟,落叶飘零,虽然家里生了火盆,忆云也已换上夹袄,却总觉得全身冰冷,有一种凄清的寒意驱之不尽。
      于士林他们已经开始排演《罗密欧和朱丽叶》,因女主角先后换了几个总不满意,他亲自出马来邀请忆云,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忆云起先还心不在焉,德阳也鼓动她去:“反正天冷你的校舍也停工了,你就找点其他事做,权当是散散心。”
      忆云答应下来,并很快就能进入角色,她的灵气和光彩让于士林他们惊喜不已,他们加班加点地排练,很快就公演了,首场演出就获得极大的成功,舆论众口一致地称赞,尤其忆云最受好评,都说她把朱丽叶演活了,只有德阳暗自心惊,他在台下看着忆云演的朱丽叶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那种痴迷决绝,心想,她哪是在演戏,分明是演她自己,他心里有种隐隐的忧虑挥之不去。
      最后一场演出,是于士林演罗密欧,他分外投入和卖力,忆云在台上像是有第六感觉,虽然光线幽暗却能感到有一双眼睛在看自己,当然全场观众的眼睛都在看,可是这一双分明不同,亮若星辰又深邃如海,不是在看,而是像是要把她深深铭刻下来,她有片刻的恍惚,直到于士林轻轻拉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不敢再想,忙收摄心思专心演戏,演完后灯光大亮,演员们出来谢幕,忆云在观众席上已经找不到那双眼睛,不由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散场后还有庆功会,于士林端着香槟酒兴冲冲地致辞:“诸位,我们的演出获得了空前的成功,我非常感谢大家的精诚合作,来,让我们干了这一杯,今晚我们有最醇的美酒和最好的乐队,请大家尽情跳吧,尽情痛饮,一醉方休。”
      他一挥手,音乐响起,青年男女们翩然起舞,忆云坐在角落里,只说累了,谢绝了男士们的邀舞,于士林来到她面前,递给她一杯香槟,“伊芙娜,我敬你一杯,你是这个戏的灵魂,没想到你戏也演得那么好,你要改行的话,那些当红的女明星都没饭吃了。”
      “那我怎么能抢人饭碗?”忆云接过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其实大家都演得好,一台戏少了谁都不行。”
      于士林含笑道:“你就别谦虚了,看你演的朱丽叶,我感到已经熄灭的爱火又重新点燃了,哈,开玩笑的,我只在舞台上爱你,我分得清罗密欧是罗密欧,于士林是于士林,我已经大彻大悟,爱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爱得越深,便伤得越重。”他的神色转为凄凉,“你听说过我的故事吗?我在英国留学的时候爱上过一位姑娘,她的气质、才华、性情、容貌无一不好,真是一个完美的女子,对了,第一次看见你时,我就觉得你们俩很有些相像;我那时疯狂地爱她,为了她我不顾父母的责骂,也不顾舆论的谴责跟原配妻子离了婚,当我以自由之身向她求婚时,你猜怎么样,她反过来指责我狠心薄情,因我离婚时妻子还怀着身孕,她说她如果跟我结婚一辈子都逃脱不了良心的谴责和不安。你说我应该怎么做,难道说一直维持无爱的婚姻才是道德的吗?”
      忆云无语,想起自己和成峰也是心乱如麻,于士林又道:“你的事我也略知一二,我很能理解你的矛盾和彷徨,作为朋友我要忠告你,趁你还没有陷得很深赶快退出吧,那位小姐后来也另择佳偶,现在过得很美满幸福,虽然我想起她来还会心痛,但我也衷心地为她高兴为她祝福。”
      忆云没想到于士林还有这等心胸,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她真诚地说:“谢谢你的忠告,我会好好考虑的,我先走了。”
      “你坐我的黄包车走吧,这车夫是我长期包的,很实诚可靠,我今天要跟小丁他们闹个通宵。”说罢他将忆云送出门,看她坐上车才挥手进去了。
      夜凉如水,忆云紧一紧披肩,车夫忽道:“小姐,后面有一辆车好像老跟着我们,怎么办?”
      忆云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银色的轿车缓缓地跟在他们后面,淡淡星光下,开车人的脸依稀可辨,忆云想原来在剧场里看到的并不是错觉,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慌得仿佛要跳出来似的,又有百般说不出的滋味,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她吩咐车夫:“别管他,你走你的。”自己也狠心不再回头看,这样一直到自己家门口的胡同,车夫说:“到了,小姐,那辆车没有跟进来。”忆云付了赏钱,车夫拉着黄包车走了,忆云倒茫然若失,她忽然飞跑到胡同口,整条街仿佛都沉睡了,寂静无人,只有昏黄的街灯把参差的树影投在地上,她怔了一会儿,返身往回走,边走边还回头看,冷不防撞到一个人身上,忙后退两步,惊魂甫定,又嗔又喜:“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存心捉弄我。”
      他微笑:“你不是说兵不厌诈吗,我是跟你学的。”
      “你是什么时候来剧场的?害我差点演砸了。”
      成峰答非所问:“那个于士林还在追你吗?看他演得很投入啊,是假戏真做吧?”
      忆云听他语气中的酸味,又是好笑又是心酸,故意气他说:“即使是,也与你无关,我都说了不想再见你了。”
      话一出口,又不由地后悔,成峰眼睛一黯,随即又灼灼亮起来,像有两团黑色的火焰在他眼里燃烧着,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他的车原来停在胡同的另一头,他的力道又大,动作又快,忆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已被他按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车子风驰电掣地开了出去,忆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生气,心揪了起来,不是害怕,而是心疼:“喂,你要去哪里,疯了吗,别开这么快。”
      他恍若未闻,两眼只盯着前方,车子一路飞驰走了好远才嘎然停下,忆云发现已到了松岚山下,正要说什么,成峰一把拉过她,猝然地吻下来,忆云吃了一惊,奋力地想挣开他,可是他的手臂箍得那么紧,他的唇又犹如火苗一样炽烈,那么痴迷狂乱又痛楚,她不由心软,想到于士林说的“爱得越深,便伤得越重”,这些日子自己念他想他,彷徨挣扎,又何尝不苦,她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般纷落下来,尝到那苦涩的滋味,他清醒过来,连忙放开她,眼里的光焰黯淡下来,变得怔忡又愧疚,“对不起,我真是疯了,竟然把你弄哭,我每天都在想你,看到于士林对你那么亲密,又嫉妒得发狂,才会控制不住自己……听说你生病,我不知有多担心,今天才有空从雁京赶来,原来只是想远远看你一眼就走,可是还是忍不住……我想要天天都看到你,永远跟你在一起,目前我没有办法做到,请你再给我一段时间,好吗?”
      忆云泪眼望去,见他消瘦了许多,双颊微凹,眼里布满红丝,原来的丰神俊朗变得如此憔悴,她心中凄楚,低声说:“于士林没有追我,他只是劝我,他告诉我他的故事,我也和他深爱过的那位小姐一样,不忍也不愿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样我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请你不要为了我去破坏你的家庭,把我忘了吧,就当我们从来不曾相识。”她的唇边浮现出一丝微笑:“没有遇见我以前,你不是很快乐吗,万花丛中过,自在又逍遥。”
      成峰不由苦笑:“你这是劝我哪还是损我?”
      他也想起从前的她是那么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现在却苍白消瘦,楚楚可怜,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扯了一把那么疼痛,“如果那算是快乐的话,我宁愿选择痛苦,但是我不能让你也痛苦,我希望你还是从前那个神气活现的小丫头,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再来招惹你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亮和星星,沉沉的夜幕无边无际地笼罩下来,长路寂寂,只有车灯的两束光柱划开黑暗,可是这点微弱的光芒终究照不亮漫漫长夜。和来时相反,成峰将车开得极慢,可是再慢也有尽头,终于到了梁府门口,成峰先下了车,帮忆云拉开车门,夜风扬起她的长发,凉意袭人,她微微瑟缩了一下,成峰眼睁睁看着,却不敢伸手碰她,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会分崩瓦解,她也不敢看他,低垂下眼帘:“我进去了,你也走吧,路上要小心。”
      她上了台阶,忽听他唤:“忆云,”她回过头,他微笑着轻声说:“你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忆云的眼睛立刻蒙上一层雾,她的喉头哽住了,差点发不出声:“成峰,”她竟然从来没有叫过他吗,她并不觉得,起码在梦里和心里她不知叫过多少遍了。
      他的眼睛明亮得像熠熠的星光:“我还有一个名字,虽然没有机会用上,但认识你后我常常幻想,假如我当初去了美国说不定就会早点遇见你,就会听见你叫我这个名字。”
      因为天冷,车窗玻璃上已凝了一层薄薄的霜气,他用手指在上面写上自己的英文名,又写上她的,再添上两个单词,变成一句话,他凝神注目良久,如果人生可以从头来过,他情愿不要现在这个叱咤风云象征着权利和富贵的赫赫威名,去做那默默无闻却幸福无比的普通少年,能够和心爱的姑娘执手偕老,一辈子听也听不够她温柔的呼唤,一遍遍向她倾诉不尽这海誓山盟。

      冬天来临了,梁府花园里百花凋谢,花房里却还是姹紫嫣红,温暖如春,阿绢笑盈盈地走进来:“胡大叔,水仙开花了吧,我要先挑一盆哦。”
      “知道,最好的专门给你留着呢。”老胡也笑嘻嘻地道:“你看看三小姐还喜欢什么花,再挑两盆吧。”
      阿绢拍手笑道:“胡大叔几时变得这么大方了,我先谢谢了,可三小姐说只要水仙就好了。”
      “那好,看这盆单瓣的叫‘金盏银台’,那盆复瓣的叫‘玉玲珑’,各有各的好看,你都拿去吧。”
      阿绢捧着花回房,忆云正坐在书桌前写字,看见花也停下笔赞了一回,正巧梁太太来了,含笑问:“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我正跟阿绢讲美国也有水仙,花大色艳,很是灿烂,但论起清雅幽独,就不如我们中国水仙了。”
      梁太太向桌上瞧了一眼,坐下来道:“你爹昨晚还说怎么三丫头还是那么瘦,要我想法给你滋补滋补,你也别整天读书写字的,太劳神了。”
      忆云边收拾着书桌边笑道:“我哪有那么娇气,写几个字就累坏了,以前我打球一打就几个小时也没问题。”说到这里,她不由怔了怔,网球场,夏日的风,阳光下那清俊的脸庞和从容的微笑,那是多久远的事了,想起来竟恍如隔世。
      “慕云来信邀你去南泉休养一段时间,你爹和我也觉得你不妨去散散心,你们姐妹也有几年不见了,就让全叔护送你去,他跟着你爹出门办事惯了的,老成持重,我们也放心。”梁太太热心劝着,心中却是不安,刚才无意间看到忆云那清丽秀劲的小楷写的是“卷帘人去也,天地化为零。”她虽说诗词上不甚精通,但这两句浅显易懂,细想其中的痴意直叫人触目惊心。

      慕云家的房子是南方典型的两层木结构小楼,地方不大但整洁雅致,南方地暖,院子里的香樟树还是青青如盖,慕云站在院门口迎接他们,她穿一件米色底飘洒黄褐两色柳叶的旗袍,温婉秀丽,人淡如菊,忆云扑上去拥抱她:“想死你了,二姐,你怎么还是这么漂亮,一点都没有变。”
      慕云微笑着,眼睛却湿润了:“怎么没变,我的小妹都长这么大了,五年前我们分别时你还是个小黄毛丫头呢,现在出落得这么美,这么出色。”
      姐妹俩携手进屋,奶妈抱着慕云刚满半岁的女儿出来见客,小人儿又白又胖粉妆玉琢一般,双眼黑亮如水晶,忆云不禁在那藕节般的小胖手臂上狠狠亲了一口:“真可爱啊,叫什么名?”
      “她爸爸爱得像宝贝一样,起了个名儿就叫凤凰。”
      忆云小心翼翼地抱过小凤凰,小家伙吮着自己的胖手指好奇地研究着她,冷不防一把抓住她脖子上系着的一条玫红纱巾就往嘴里塞,慕云夺了下来:“她正在长牙,见什么咬什么,小心她咬你。”
      这时小凤凰突然对忆云粲然一笑,小脸就像一朵花儿似的盛开,下牙床上有粒白色的小点,显然是还没有长出来的小牙,看得忆云心都化了:“二姐,把小凤凰给我吧,你再生一个。”
      慕云笑叱:“胡闹,这又不是我们小时候办家家,你要我的洋娃娃我就给你。你自己生一个就是,快点嫁人好了。”
      忆云情绪低落下来:“总不能为了生孩子嫁人吧?”
      慕云招招手让奶妈把孩子抱走,笑道:“我听大姐说你在美国的时候就有好多男孩子追你,回京后想必也不少,难道这中间就没有你喜欢的人吗?”
      忆云不语,慕云想了想含笑问:“那个害你生病的人是谁,你总喜欢他吧?”
      忆云低下头:“是萧成峰。”
      “哦,原来是小萧,难怪让你这么动心,” 慕云微笑道:“我虽然没见过,但也久仰其名,你姐夫见过他一次,直夸他是“上马杀贼,下马露布”周公瑾一流的人物,而又比周郎气度恢容,你们的确很班配,唉,真可惜了。”
      忆云忽然问:“二姐,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
      慕云沉吟半晌,叹道:“依我看也是无路可走,他上有严父,又是声名显赫的公众人物,要离婚谈何容易,就算他能不顾一切你也不会忍心接受;反过来,你要是不顾一切,不在乎世俗的名份跟他在一起,别说爹万万不肯,就是在九泉之下的娘也不会心安的,咱们这样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像我嫁给你姐夫这样两袖清风的穷书生已经是惊世骇俗了,好妹妹,你就忘了他吧。”
      这时慕云的丈夫林致远也回来了,忆云见他文质彬彬,温厚儒雅很为姐姐高兴,林致远笑道:“三妹一定要多住些日子,南泉虽然比不上京城繁华,但可观之处也不少,让你姐姐好好陪你玩玩。”
      一连两天慕云果然陪着忆云四处游览,逛公园、看电影、听戏、吃馆子,慕云笑对妹妹说:“这都是借你的光,我自从结婚后,就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玩过,以前你姐夫医院人手少我要去帮忙,后来有了孩子也忙得出不了门,做女人真是可怜啊,全部的心思和时间都分给了丈夫和孩子,都顾不上自己。”
      她们坐在临街的茶楼里,冬日的暖阳给慕云白玉般的脸庞抹上淡淡的红晕,忆云望着她洋溢着幸福和安详的笑脸,知道姐姐是言若有憾,心实喜之,她由衷地道:“姐,我真羡慕你。”
      慕云爱惜地抚了一下她的脸颊:“你还这么年轻,来日方长,你从小亲友们都说你是我们姐妹中最标致伶俐的,将来一定最有福气;只是你自己一定要放下才行,单凭你姐夫仅见小萧一面就赞不绝口,我可以想象得出像他这么个人要你忘掉是很难,可是这关系到你终身的幸福啊,你实话告诉姐,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他?”
      忆云转脸望向窗外,不思量,自难忘,是从那个月明风清的夜晚和他一起共舞倾谈,是被他拉着手一起在那崎岖的山路上登攀,是第一次被他亲吻第一次为他流泪,是当他在车窗上写下她的名字和他的心愿,她不知不觉中已经把他深深地铭刻在心上了,所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刻,快乐也好,忧伤也好,她都想好好珍藏,又怎会遗忘?此刻她怔怔地回想着他的音容笑貌,忽然归心似箭,她想即使不见面了,离他近一些,能常听到他的消息也是安慰。
      翌日一早,忆云正在梳头,慕云捧着一大束鲜花进来,忆云看见花笑道:“二姐现在还有仰慕者呀,姐夫不会吃醋吗?”
      慕云把花递给她,“是给你的,看卡片上写着你的名字。”
      忆云看了看,是一大束深红色玫瑰,每一朵都含苞欲放, 娇艳欲滴,她心中沉吟 ,难道是他?莫非是德阳告诉他自己的行踪,慕云也问:“是不是小萧送的,好家伙,送花送到千里之外,够浪漫的。”
      忆云忽道:“二姐,我想回去了。”
      慕云拿过梳子帮她梳理着乌亮的长发, 凝视着镜子里她娇美的脸庞,轻轻吟道:“‘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虽然不舍得你走,但看你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我也揪心,你走吧,姐也不劝你啦,女孩子如花的年华也不过短短几年,如果你觉得快乐就好好恋爱吧,别管那么多了。”
      忆云感激地拥抱姐姐:“姐,你真好,我其实也舍不得离开你。”
      慕云笑着轻轻拍拍她的头:“得了,小丫头说得好听,姐姐哪有情郎魅力大,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插翅飞到他身边呢。”
      于是姐妹俩上街去买了些土特产,又去绸缎庄,忆云给全家人连带阿绢阿绣她们都挑了布料,付钱时伙计说已经有人付过了,问是谁又答说客人要求保密,慕云笑道:“早知有人付帐我们就去金店了,原来小萧这么知情识趣,比你姐夫强多了。”
      忆云和全叔坐当晚的夜车回京,上车没多久,有人轻敲包厢的门,全叔开了门,一位青年男子彬彬有礼地说:“大叔您好,在下想请梁小姐说话。”
      全叔回头看了看忆云,见她点头,便把他让了进来,那人对忆云恭敬地行礼道:“梁小姐好,我是萧总指挥部下陈自平,总指挥命令我一路上保护小姐。”
      忆云见他虽着便装,却透着着军人的精悍,“那么送花和付帐也是你做的?”
      “是,在下是奉了总指挥的命令。老将军已决定要对武启奎宣战,总指挥近日就要赶赴豫洲前线,他希望在走之前能在津门见梁小姐一面。”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次双方势均力敌,都决心孤注一掷,因而这场大战可能比前几次还要惨烈。”
      忆云自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心中一紧:“那你们总指挥为什么到津门?”
      陈自平解释道:“因为魏副总生病在津门休养,总指挥要来探望他并跟他商量军务。”
      忆云点点头:“好吧,那我先下车,全叔你先带着行李回家,我去看一下就回来。”
      全叔犹豫地劝道:“三小姐,你还是先回家再让表少爷陪你去吧。”
      “你不用担心,津门离家又没多远,我可以自己搭车回来。”
      火车在路上走了一夜,清晨时分到达津门车站,忆云见车站全是荷枪实弹的国威军士兵警戒,问道:“怎么,你们总指挥已经到了吗?”一颗心不由怦怦而跳。
      陈自平道:“总指挥此刻是在平关,大约向晚时分才能赶到津门,我们先去魏公馆。”
      出了车站,陈自平打电话要了车,他们乘一辆黑色小轿车驶向魏公馆。
      何玉芝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忆云,亲热地拉着她的手,“看来你全好了,气色不错,刚下车辛苦了,给你准备好了房间,吃完早饭休息一下。”
      忆云见她神色疲惫,关切地问:“大姐,魏副总的病好了吧,你好像很累,自己也要保重啊。”
      玉芝有些不自然地笑笑:“我没事,老魏也出院了,目前在家静养,待会儿成峰要来,他听说你在这儿很高兴呢。”
      忆云觉得有点奇怪,她来这里不是成峰安排的吗,怎么会听说她要来,而且玉芝以前一直忠告她不要与成峰来往,今天态度怎么改变了,忆云也没有多想,自有人来带她到了房间,并送来了早餐。
      忆云梳洗过后吃了点粥,想去院子里透透气,一开房门,见一个卫兵在她门口站岗,对她行礼道:“对不起梁小姐,何校长吩咐过,现在不能出去。”
      忆云不由变色:“为什么?何校长呢,我要见她。”
      那卫兵道:“何校长有事,待会儿会来见小姐,请小姐回房间,外面不安全。”
      忆云退回房间,从窗口望出去,院子中也布满岗哨,她在脑海里飞快地把前因后果都想了一遍,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了,原来那陈自平根本是魏鹤年的手下,他们是想把她作为诱饵,骗成峰前来,然后……忆云想到萧魏之间亲厚的关系,以及何玉芝闲谈中流露出的对萧震的不满,估计魏鹤年目前还不至于对成峰下杀手,肯定是想扣留他来要挟萧震,忆云想到这里,觉得不寒而栗,自己差点间接地害了成峰!
      她握紧拳头,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开门对那卫兵说:“快去告诉何校长,她再不来见我,我就回家了。”
      玉芝果然很快就来了,忆云神色有些忸怩地说:“大姐,我想还是不要见成峰了,我自己说过不想再见他的,我还是回家吧,太晚了怕家里人担心。”
      玉芝急忙劝道:“既然来了就多等一会吧,我原本反对你们,后来看他对你一片真心,你不知道你生病时他多焦急,我也被感动了。”
      忆云浅浅一笑:“也许事过境迁,他早就把我抛在脑后了,你也知道那家伙的本性。”
      “不信你自己打电话给他啊,”玉芝眼珠一转,哈哈笑道:“你这妮子原来口是心非,口口声声说不想见,其实是怕人家不来啊。”
      她叫来陈自平:“你陪梁小姐去机房。”心想,这样最好,成峰再精明,也不会疑心忆云。一面对陈自平使了个眼色。
      陈自平拨通了电话交给忆云,便退到门外,但门却虚掩着,他仍可以听见她说什么,只听她娇嗔的声音:“你要来就快点来,迟了我可回家了。”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笑了起来,随后便改口说起英语,陈自平虽然不懂,但听她语气温柔,想必是在谈情说爱卿卿我我而不愿让别人听见。
      电话那一头成峰却勃然变色,虽然他知道由于父亲赏罚不公,魏鹤年的不满情绪由来已久,最近也有人报告魏鹤年在养病期间和国威军的死对头武启奎的人往来密切,但他自忖与魏鹤年关系非同一般,他不会轻举妄动,看来是自己太大意了,最可恶的是他们竟把忆云当做人质,他恨不得马上赶过去把她救出来,但终究理智战胜了感情,他虽年轻,出掌方面以来也曾数遭变故,每次都能临危不乱,化险为夷,这时他头脑里已经飞快地想好应变的大致策略,只是想到忆云不禁心痛难舍,虽然他也知道他们目前还不会为难她,忆云在电话里焦急地催他快走,他只舍不得放下话筒,仿佛一放下就要与她生离死别,忆云狠狠心待要先挂断却听他柔声道:“忆云,你不要怕,我一定会救你出来,你要记住我爱你,我永远爱你。”她心头一热,正要说话,玉芝推门道:“还没讲完哪,真是情话绵绵啊。”
      成峰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便道:“是大嫂吗,叫她听电话。”他竭力按抐住怒气:“大嫂,拜托你好好照顾忆云,她要少一根头发,萧某绝不答应!”说罢也不待她回答,便挂断话筒。
      玉芝惊疑不定:“你都对他说了些什么?”
      “我都告诉他了,他不会来了。”
      玉芝颓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忆云怒道:“你怎能这样对我,还亏我把你当成大姐!”
      玉芝的脸上闪过一丝愧色,随即便坦然道:“这是迫不得已,为了大局也顾不得许多了,我们是为国为民才这么做,萧震穷兵黩武,连年征战,害得老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现在萧震又打算跟武启奎开战,眼看又要哀鸿遍野,生灵涂炭,老魏要起来阻止和推翻他有什么不对,老魏说了,他自己并不要掌权,只是要逼迫萧震让位给成峰。”
      这一番话倒出乎忆云的意料,她怔了怔然后道,“可是你们让成峰反他父亲,他怎能答应,这样不是陷他于不义吗?”
      玉芝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成峰如能为天下苍生着想,是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好了,我也不多说了,还要委屈你几天,这地方成峰肯定会派人来找,陈自平马上送你去南山,等他答应我们的要求了,我就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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