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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还君明珠双泪垂 ...

  •   这日中午,方仲杰去参加欧美同学会的又一次聚会,于士林提议说要排一出莎士比亚的戏,大伙兴致勃勃地讨论是演“哈姆雷特”还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有人开玩笑道:“老于演哈姆雷特最合适不过,他本来就有点神经质,可是演罗密欧就稍欠说服力,罗密欧应该是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
      于士林不以为然道:“我们排的是文人戏,要给观众们看我们的艺术素养和文化底蕴,若是光为看俊男美女,请他们去看专业演员好了。我看我们还是先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广告就说是外国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一定能吸引观众。先这么定,小丁和我是罗密欧的AB角。谁演朱丽叶,你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小丁笑道:“现成的就有一个---------伊芙娜梁,你怎么忘了,她不是你心中的缪斯么?”
      于士林道:“别提了,那妮子高傲得很,我写了那么多诗给她,她根本无动于衷,我已经知难而退了,不过我也觉得她是很合适的人选,就怕她不肯,你们谁去做说客?”
      方仲杰人坐在那里,却心不在焉,听到他们提到忆云,也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一把:“叫仲杰去好了,这里就数他跟梁小姐最熟。”
      小丁打量了一眼仲杰:“难怪我们大诗人碰了钉子,原来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
      仲杰涨红了脸:“别瞎说,我和梁小姐只是普通朋友。”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瘦高个道:“我在美国时跟伊芙娜同校,仰慕她的人多的不得了,不怕你们笑话,我也是其中之一,可她对我们从来不假辞色,最近我却听说她跟小萧过从甚密,人家有权有势,又富可敌国,咱这些两袖清风的穷书生怎么能比得过?”
      仲杰生气道:“我了解忆云,她绝对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女子,你们不要乱说。”
      小丁打圆场道:“好好好,我相信梁小姐不为虚荣,而是为了感情,他俩如果真的好了,倒也称得上是英雄美人一段佳话;早就听说小萧英俊潇洒,谁有本事能游说他来演罗密欧,我甘愿让贤。”
      众人哄笑,仲杰忿忿然退了出来。
      仲杰走在街上,风和日丽,天高气爽,他的心情却很郁闷,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专卖字画古玩的鸣凤廊。
      他也无心看画,忽然瞥见一家画店里有个熟悉的娉婷身影,忙走近了些,果然正是忆云,和她并肩而立的那个青年男子虽然没穿戎装,可看那英挺的背影,不是萧成峰又是谁?忆云是西式打扮,淡粉的短上衣配青灰色百摺裙,秀发也用青灰色的缎带绾在脑后,在秋天里充满春天清新甜美的气息,她裙子的颜色和成峰西装的颜色十分和谐相近,光看背影就是一双璧人,仲杰身不由己地再走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侧面,只见忆云在低头看画,成峰却在专注地看她,他的目光充满爱恋,忆云不经意地一抬头,和成峰的目光相接也不由地怔住了,两人四目相对也许只有短短一瞬,但在仲杰看来却是难以忍受的漫长,他的心又酸又苦,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虽然他早知道忆云对他无意,但如今亲眼看到她对别的男子脉脉含情,他还是被狠狠地刺痛了。
      店堂内,机灵的伙计见眼前这一对青年男女人物漂亮,服饰华丽,心想遇到了非富则贵的大主顾,赶忙把掌柜请出来,那掌柜面团团胖墩墩一脸福相,一双眼睛却精明世故,一看到他们,心里先喝一声彩:“好一对金童玉女。”他满面堆笑地问:“请问先生小姐,想看点什么吗?”
      忆云道:“我想看看书法,不知贵店都有哪些名家的杰作?“
      掌柜忙道:“鄙店不但有康熙乾隆的御笔还有当今军政要人的墨宝,近代书法大家的作品也应有尽有,不知道小姐想看哪些?”
      “那就把政要们的墨宝拿一些来给我们欣赏欣赏,”忆云饶有兴致地问:“都说政坛两大书家是徐梁并列,依你看究竟他俩谁更好一些?”
      掌柜沉吟:“这个嘛,恐怕难分高下,说到两人不同处,徐总理的字虽好,但写得多了些;而梁总长惜墨如金,从不轻易给人题字,市面上几乎没有,反显得金贵,我还是在朋友家看过他写的一幅中堂,雍容端雅,的确是大家风范。”
      伙计抱着一大堆卷轴过来,掌柜打开其中的一幅:“小姐请看,徐总理的这幅是难得的珍品。”
      忆云扫了一眼笑吟吟道:“掌柜的是想考较一下小女子的眼力吗?这分明是赝品,虽然字体也有七、八分像,可是气韵就差多了,呆板拘谨,远不及徐总理的字风流蕴藉。”
      掌柜暗吃一惊,不由对她刮目相看,赔笑道:“小姐原来是行家,是我老眼昏花地弄混了,我这就去里面再找找。”说罢起身离座走去内室。
      忆云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头对成峰悄声笑道:“徐伯伯是我爹的好朋友,他的字我从小看到大,岂有不认得的?这掌柜的蒙错人了。”
      成峰微笑不语,目光里满是温柔宠溺,好像是大人看着淘气的孩子一般。
      掌柜抱着几个精美的长盒子走了出来:“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而且都是近作,是徐大公子亲手交给我的。”
      忆云认真看了会儿:“都是真品没错,照说徐总理的笔力已是炉火纯青,但这几幅比起他的巅峰之作似有浮躁之气,莫非他最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那掌柜又惊奇又佩服:“小姐的眼光真神了,不瞒您二位,徐总理确有烦心事,”他压低了声音:“徐大公子近半年来迷上了万花楼的红牌姑娘小翠仙,为她挥金如土,结果欠了一屁股债,债主们堵着许府大门讨债,徐总理知道后气得半死又无可奈何,只想多卖几幅字为儿子还债。看小姐小小年纪倒是行家里手,令人佩服,这样吧,您二位尽管慢慢挑,看中哪幅我一定半卖半送,我去给二位沏壶好茶。”
      忆云得意地对成峰道:“听到没有,可以半价呢,你也来看看吧。”
      成峰随手翻了翻,突然愣住了,忆云看他手上一副对联写的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不由道:“是谁啊?这么自大狂妄。”一看署名,也是一愣,忍不住就想笑,连忙用手捂住嘴,成峰涨红了脸,瞪她一眼道:“不是我写的,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冒我的名。”
      忆云忍笑道:“我看口气倒像得很,就不知道字像不像。”
      “什么口气像,我哪有这样的野心?字倒是几可乱真,我自己刚看也吓了一跳。”
      掌柜亲自端着茶盘出来,忆云指着那副对联问:“这真是他写的吗?”
      掌柜言之凿凿:“千真万确,是我的一个朋友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他侄子的连襟的表兄是小萧手下的旅长;都说是英雄出少年,放眼天下,除了小萧,谁还够格写这样的对联,再说,字也写得好,雄健潇洒,兼而有之。”
      “这字是学的黄庭坚,瘦劲清崛也不足为奇,依我看,还是着力太过了一点,岂不知书法的最高境界是圆融蕴藉,看这字剑拔弩张,可以想见此人锋芒毕露,毕竟还是少年气盛啊。”
      掌柜心道:“这小妞人不大口气倒不小。”脸上依然笑眯眯地道:“小姐说的极是,只是他这样的年纪能有如此功力,已经很难得了,这样吧,我本要卖五十块大洋的,现在只收你二十块,我保证这是小萧的亲笔,他那么年轻就已经做了那么大的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就冲这一点,就很有收藏价值。”
      忆云道:“那好吧,我就相信你一回。”
      掌柜喜孜孜地给她包好,然后恭送他们出门。
      成峰不解道:“明明知道是假的,为什么还要买?”
      “真的求不到啊,”忆云微笑着瞥他一眼:“你肯给我写吗?”
      “令尊大人是书法名家,我怎敢献丑?再者你不是说这字不好吗?”
      忆云笑而不答,他们路过一家茶社,她停下来道:“为了一副假对联,费了半天口舌,还真渴了,这家酸梅汤好,我们进去喝一碗吧。”
      店堂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他们拣了角落里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忆云道:“平心而论这字写得很不错,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其实是我爹平时教训我的,他总说我的字毛躁,而我总不服气,我就不喜欢那些四平八稳的字,一点都没有个性,也不见真性情。”
      “听你说得头头是道,俨然是高手嘛,连写字人的心绪不宁也能看出来。”
      忆云明眸一转,露出顽皮的笑容:“我哪儿看得出来?我都说了,我爹和徐伯伯是好朋友,他家的事我自然知道;那掌柜的先拿赝品来蒙我,我也就信口开河,唬他一下。”
      “什么?” 成峰不由大笑:“你这丫头也太调皮了,连我都被你唬住了。”
      “亏你还带兵打仗呢,连兵不厌诈都不知道?”忆云双手支颐,含笑道:“说起来我们家姐妹几个,就数我的字差,我爹亲自教我们练字,可我小时候贪玩好动,怎么也坐不住,二姐心最软,我每次求她帮我写了交差,后来终于给爹知道了,他很生气,却也舍不得责罚我。”
      成峰看着她言笑晏晏,不知怎么神思飘忽,她身后是一扇朱红色的雕花木窗,窗外一棵大柳树叶子本已变黄,被阳光映得金灿灿的,千万缕柔丝轻轻飘拂,斑驳而细碎的日影亦照进来,衬得她淡粉的衣裳和脸庞愈加鲜明生动如晨露春花,如此良辰美景却让他感到一种把握不住的无奈和凄惶,他真想能够时时刻刻看到她,和她共度每一个朝朝暮暮,无论是她神采飞扬地高谈阔论还是娓娓诉说着家常琐事都如纶音天籁一般动听,可是这样的幸福是他无法奢望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深深的惆怅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忆云也觉察到他神色有异:“怎么了,如果有事先走好啦。”
      成峰轻声道:“我在想-----------我真羡慕那个人。”见她不解地睁圆了双眼,他续道:“那个有福气娶你的人。”
      忆云霎时双颊火烫,一颗心忐忑不安,也说不清是甜是酸,是喜是愁。
      成峰努力克制住自己:“我还有事,该走了,要先送你回家吗?”
      忆云道:“不用了,我还想再去书店看看,等会儿我自己走好了。”
      他们走出茶社,一辆黑色轿车已在街边等着成峰了,他停下脚步望着她,忆云觉得他的眼睛像星光下的海洋,风起浪涌几乎要将她淹没,他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伸手帮她把几缕被风吹乱的秀发掠到耳后,一转身便走了,忆云站在那儿,看他上了车绝尘而去,一时心思恍惚,如梦如痴。

      中秋节将近,方家上下虽然忙忙碌碌,但殊无节日的喜庆气氛,因方仲杰连日郁郁不乐,无精打采,方家二老也就高兴不起来。这天晚饭时方太太看仲杰又是没有胃口,忍不住皱眉道:“你这一向怎么了,连饭都不想吃,是不是跟梁忆云闹别扭了?”
      “没有,我们好久没有见面,怎么会闹别扭?”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男孩子要主动一点嘛。”方太太自以为是地教导儿子,方先生也从报纸上抬起头来道:“梁家小姐个个美而惠,从大小姐起就是‘一家女百家求’,骄傲点也是难免的,你就迁就她一点。”
      方仲杰有些不耐烦:“人家在忙着办学校的事,我怎好去打搅她呢?”
      方太太触动了心事,压低声音道:“难道你没有听到外面的流言吗,什么办学,明明是小萧拿钱出来讨好她,听说他们两个来往密切,我想近日就让你爹到梁家提亲,小萧是有家室的人了,梁老头一定不肯让女儿跟他在一起。”
      “妈你就别管了,我和忆云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她要喜欢谁我们也管不着。”
      方太太喜道:“你想通了就好,那咱就不去理那丫头,凭我儿这条件,比她好的姑娘多着哪,我上回跟你说的刘家……”
      仲杰打断她的话:“妈,请你别费心了,除了忆云,我谁也不喜欢,如能得到她就是我的造化,得不到是我的命,不必怨天尤人。”
      方家两老面面相觑呆了半晌,方太太哭道:“你这死心眼的孩子啊,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欠了那丫头的债……”

      中秋前夕,梁府也是一派忙碌景象,梁太太瞅了个空,派人请来德阳,闲谈数句,梁太太有意把话题引到萧成峰身上:“听说小萧的夫人不太出来,是吗?”
      德阳道:“倒也不是,有重要场合她还是出席的。”
      梁太太也禁不住好奇:“那她是怎样一个人,你见过吗?”
      “在雁京见过一两次,很大方得体,人也很和气,虽说是旧式女子,也颇通文墨。”
      梁太太沉吟道:“哦,我听说小萧以前有过好多女朋友,这位少夫人都不管吗?”
      德阳笑道:“小萧的花名在外,其实也没多少啦,而且多半是那些女人主动追他,撇开权势富贵不说,他本身也是一表人材,‘自古嫦娥爱少年’,那是不错的,至于少夫人,这门婚事是老爷子做的主,老爷子又很喜欢她,所以她知道自己的地位不会动摇,也就由得小萧去,这些女人反正又不会进萧家门,小萧新鲜劲一过,也就丢开手了。“
      梁太太轻叹了口气,德阳玲珑剔透,当然知道她的意思:“您别担心,小萧虽然风流,可他还是有分寸的,况且三妹也是个聪明人。”
      梁太太低声道:“这我知道,可是女孩家的名声也要紧啊,方太太已经透过风了,外头谣言--------唉,虽然这丫头不是我亲生的,可我疼她跟疼惜云并无两样,巴望着她能嫁个好人家,我也就了却一桩心事了。”
      “方家那老二,虽说还不错,但跟小萧比就--------三妹也是个好动好玩的性子,也难怪她觉得方仲杰无趣。”
      “找丈夫还是老实可靠的好,年轻的女孩子哪里懂得,你舅舅也算阅人多矣,他也看好仲杰,更难得这孩子对三丫头一片痴心,知道他母亲来过,特地跟我说他愿意一直等着,咳,倒让我于心不忍。”她抬头看看德阳,“我想请你去劝劝你妹妹,有些话我不方便讲,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就像亲兄妹一般,你的话,她会听的。”
      忆云把自己关在房里,叫人不要来打搅,外间阿绢端着一个托盘走来,说是小姐没有胃口,太太吩咐做了小姐爱吃的核桃酪和杏仁酥,阿绣向她摆摆手,阿绢轻轻放下,“小姐怎么啦,病了吗?”
      阿绣悄声道:“早起还好好的,还要我给她准备跳舞的裙子,下午表少爷来不知道跟她说了些什么,她就闷闷不乐,说是晚上不出去了,连晚饭也不吃了。”
      阿绢见她手上摆弄着一个小小的玉簪花球,“真香,姐姐的手真巧,一个小花球也穿得比别人好看,原是预备给小姐的吗?”
      “可不是,我本想着给她插在发髻上,正好配她那件白色银边的裙子。”
      忆云斜倚在床上,心烦意乱,其实不用德阳提醒,她也知道自己和他是没有前途的,却偏偏作茧自缚地爱上他,她翻身坐起,梳妆台上一个锦匣里摆着她爱乌及屋买回来的那副对联,为的是和他相似的笔迹,还有他望着她的温柔而怅然的目光;旁边的两枝桂花,虽然枝叶都干枯了,可是犹有一缕余香,她一直舍不得扔掉,就像她不舍得忘记那日的风和阳光还有他的微笑和忧伤。 “是该做个了断了,”她轻声地对自己说,也不叫人,自己匆匆梳洗一番叫家里的司机送她去萧公馆。
      舞会是早就开始了,忆云悄然走进大厅,摆手不让侍者通报,自己拣了个幽暗的角落坐下,放眼望去,只见衣香鬓影,花团锦簇,一对对青年男女正随着悠扬的音乐在翩翩起舞,她一眼便看到萧成峰正和一个妖娆的女子言笑正欢,成峰穿着一套银灰色的西服,配着深红底银色花纹的领带,神采奕奕,显得格外俊朗,那女子看上去年纪比他稍大,梳着时髦的飞机头,浑身上下珠围翠绕,一双摄魂勾魄的桃花眼紧盯着成峰,成峰目光看向哪里她也跟着看向哪里,跳舞时她的身体也紧紧地贴着他,看得忆云怒火中烧,她转向邻座一个年纪略长的太太,用不经意的口气问:“那个女人是谁啊,好像很出风头的样子。”
      那被冷落的太太正干坐无聊,乐得攀谈道:“你不知道啊,她是有名的玉格格,慈禧太后的侄孙女,”她把嘴贴近忆云的耳朵,悄然道:“听说她跟小萧好过一阵,最近小萧不大理她了,定是有了新的女朋友。”
      幸好灯光暗,她看不出忆云的脸一阵红又一阵白,这时候一曲终了,那玉格格因长时间霸着成峰犯了众怒,那些莺莺燕燕一起围上来,七嘴八舌道地吵着成峰不公平,并抢着和他跳舞,忆云看不下去了,她痛楚地想,这样也好,自己一走了之,也不用跟他说什么了。
      她跑到外面花园里,月色如银,花香四溢,她正想穿过花园小径到大门口,成峰从后面追上来,他边跑边喊:“忆云,等一等。”
      忆云穿着高跟鞋,终究跑不过他,他赶到她面前:“怎么搞的?你要跟我赛跑啊,德阳说你身体不舒服不能来,我看你挺好的嘛,还能跑那么快。”说罢笑了起来。
      忆云看他若无其事谈笑自如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成峰似无察觉,自说自笑道:“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啊,你有没有礼物送给我?”
      忆云想说:“有那么多女人向你投怀送抱还不够吗?”看到成峰殷切的眼神,改口道:“我想送你一枚印章。”
      成峰好奇:“你还会刻章,上面刻什么?”
      忆云冷冷地道:“就刻‘骑马倚斜桥’五个字。”
      成峰一愣,随即放声大笑,“你这调皮的小妞,原来是拐着弯子骂我哪。”他笑着放低声音:“你看你比满楼红袖都厉害,你都没动一下,我就不招自来了。”
      忆云板着脸,“你别嘻皮笑脸的,我要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德阳因不放心忆云,也跟在成锋后面跑出来,听到这里忍俊不禁:这丫头真是不解风情,哪有人说情话说得这么凶巴巴的,简直像法官审犯人嘛,却听那风流倜傥的小萧此刻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喜欢你,我是真心喜欢你,那你呢,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忆云怔怔地看着他,晶莹的泪从她那美丽的眼睛里缓缓流出来:“我也喜欢你。”
      成峰爱怜地捧起她的脸,用手指轻轻擦掉她的泪,柔声道:“傻妞”,情不自禁地向她唇上吻去,忆云只觉得天旋地转,像是第一次坐海船身不由己地随着波峰浪谷起伏不定,身子一阵火热又一阵冰冷,她恍惚间挣开成峰的怀抱,凄然道:“我们该怎么办,你喜欢我,可又不能娶我。”
      成峰不语,他负手看着月亮半晌道:“你知道有好多首诗词是写八月十五的,却有一首宋人孙复写八月十四的,就像今晚的情景:‘银汉无声露欲垂,玉蟾初上欲圆时,清尊素瑟宜先赏,明日阴晴未可知。’我是军人,随时都要上战场,我不能去想明日阴晴,我是没有明天的。”
      忆云抬起头来,脸色苍白,“我懂了,这就是你及时行乐放纵自己的理由,那么,我们就算完了,我的明天我要自己掌握,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说完转身往门口方向走去,德阳想不到小表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小小年纪竟能在意乱情迷之际毅然决然拔慧剑、斩情思着实让他佩服,他看成峰一动不动地呆呆站着,自己因刚才虽不是有意,但“非言”也听了,“非礼”也视了,也不方便马上现身,两个男人就这么一明一暗眼看着忆云那银白色衣裙在月光下恍如一朵彩云冉冉地飘远、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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