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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侠骨无香,英雄不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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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日,二九相重,是为“重九”,而六阴九阳,九为阳数,故“重九”亦为“重阳”,乃阳之至盛。
这一日清晨,登州城走进了一老二少三个和尚,那守门的卫兵见了,便向那和尚打趣道:“今日莫不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和尚、道士全到城里来了。”
年轻和尚中,略长一些的问道:“施主之意,莫非近日还有许多道士到了登州城?”
那卫兵答道:“就在今日,比你们要早约一个时辰。我说,小和尚,这登州城内可不许打架斗殴,不管你是什么人,这和尚见了道士,可别打起来了,你们只有三个人,那道士却有几十人,见了他们,你们三个还是赶紧避开为妙。”
那年轻和尚微笑,双手合十,向那士兵说道:“多谢施主赠言,施主心怀慈悲,当有后福。”
那士兵大笑,道:“小和尚,借你吉言,希望我能早日升官发财,哈哈!你们赶紧进城吧,别在这儿耽误了。”
年轻和尚微微颔首,对身边那一老一少道:“见心,知道,走吧。”
这两个和尚双手合十,恭敬答道:“是,无尘师祖。”
三人进了城,也不说话,无尘带领见心与知道沿街走去。
见心一言不发,而稚气未尽的小和尚知道却问道:“无尘师祖,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你也不问路,不会迷路吧!”
无尘笑道:“你这小和尚,怕是等着看我出丑吧,放心,师祖我曾经来过这城,这么多年了,这城还是这个样子,一点也没变。”
这两个小和尚之间浑然没有长幼尊卑之序,见心也是见怪不怪了。他下山入凡,是在师祖无尘的口中得知兰若寺前的恩怨,又被师祖带着,找到了这个彼时落魄不堪的小和尚,在听过这小和尚下山之前所作之歌后,无尘亲自为他改了法号,叫做“知道”,这法号虽听起来怪异,然而,见心却深知其中深意。
三人一路向东游行,知道小和尚渐渐发现师祖无尘也不似那些长辈般刻板,因此才敢斗胆放肆,而老和尚见心,却是万万不敢的。
所以,无尘师祖常常批评见心,悟性不如知道,这佛心也不如知道,“见心见心,尚未见心!”
小和尚知道又问道:“师祖,你还没说我们要去哪里呢!”
无尘神秘地笑道:“我们的终点在路上。”
“切!”小和尚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低声道:“又在故作高深!”
无尘大笑道:“对!对!师祖我就是在故作高深。”
三人又行了一段,迎面走来了一群道士。
还真让那小兵说对了!
钱修正走在前面,面色冷峻,心中盘旋着师兄们说的那些话。
今日一早,下人们便通报有道长登门,早已荒废了玄门打坐功夫的钱修正酣眠之中,被下人生生搅了好梦,正欲发作,抬头却看到了师兄们走进了卧室。
那下人大惊,惶恐道:“道长,我不是请你们在门房等候吗?怎么招呼也不打就进来了?主人会生气的。”
为首的一名中年道长和蔼地说道:“居士不必惊慌,我本是他的师兄,有要事像告,不容迟缓,失礼之处,还请居士海涵。”
下人一脸惧色,偷眼瞧向了钱修正,钱修正努力装出一副慈善的面容,笑道:“你先下去吧,吩咐众人,不得打扰。”
待下人离开了屋子,那名为首的道长面色平淡,道:“师弟,师傅教你的清修功夫,你全都忘了吧!”
钱修正不慌不忙地穿衣登履,束发净面,将众师兄冷落在一旁,不加理睬。
众道士面色如故。
许久,钱修正诸事完毕,才懒洋洋地朝师兄们行了个礼,问道:“大师兄,不知此次大师兄带领我崂山上下前来登州,有何指教?师傅他老人家安好否?”
为首的道士面色平常,道:“师傅业已登仙,飞升之前,曾留下交代。今日我们众师兄弟前来,便是为了师傅的交代。”
钱修正脸色不变,淡淡道:“难怪前些日子我发觉东海之上天地灵气有所异动,师傅修为深厚,又斩得三尸,霞举飞升,自是情理之中。”
大师兄听后,心中一惊,师傅飞升之地距登州有万里之遥,若非修为极深,根本无法感受到飞升所引发的天地异动,师傅常道,这师弟虽心性略有不足,根骨悟性却是极佳。师弟修行不过十余年,离开山门之时,修为早已超过修行数百年的师兄们,却不知他今日修为,已到何种地步。
见大师兄默默不语,钱修正哂笑道:“大师兄,师傅有什么交代?这崂山掌门之位,师傅可曾交代,交与何人?”
他虽这样问,却是胸有成竹,脸上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论修为,他乃是师傅之下,崂山第二人,便是这些师兄们联手,他也自信能占得些许上风,论根骨悟性,只不过十余年,他已修行至此,即将斩尸,而飞升霞举,也必在百年之内。
他本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这掌门之位,若不交予他,崂山之内,谁还有资格问鼎?
然而,大师兄的一席话却他的心骤然跌落了谷底。
“师弟,掌门有令,崂山继任掌门将在你与方铭之间产生,二人必将一生一死,生者即为掌门,号令崂山。”
见钱修正脸若寒冰,他又淡淡说道:“虽然师兄们不知道方铭是何许人也,但是掌门吩咐我们在九月初九这一天找到你,自然就会见到方铭,并且,师傅严令我等不得出手干预今日之事,所有恩怨,皆由你们自己解决。”
“哼!”钱修正拂袖出门,道:“既是如此,劳驾师兄们随我同行!”
这一路走来,钱修正心中始终不平静,方铭他是知道的,不过是十六年前的一个孩子罢了,就算他得到了掌门人赐下的灵根,又有何用!他反复告诉自己,方氏父子在登州地狱之中,午时便要问斩,而大局已定,无论如何,他今日必定要了解这段恩怨,以便斩尸。
突然,他感觉到一道目光如实质般向他看来,这种感觉让他倍感不安,心中便警惕起来。他向那目光的源头看去,却是一老二少的三个和尚,这目光正是来自于其中的一个年轻和尚。
钱修正不甘示弱,同样的锋锐目光投向了那和尚,然而那和尚却只是微微一笑,竟跟在了他的师兄们的身后。
他心中隐隐觉得这三个和尚恐怕亦与今日之事相关,索性便由他们跟随着,暂时不加理会,等午时三刻,几颗人头落下,便一切了结!
一行人向登州大狱走去,而与此同时,另一条街道,另一行人,也走向了登州大狱。
赵公子、沈公子率领各自家奴,在街口回合之后,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对视,便明了彼此心意,那些家奴皆是赵、沈两家的家生子,几个小头目又是赵、沈二人心腹,因此,即使赵、沈二人要做的是那杀头的大事,他们也没有一人反对,皆是默默地跟随主人前行。
登州大狱已遥遥在望。
赵公子一行人在街角处停下,赵公子示意众人噤声,他低声对沈公子说道:“沈兄,你真的决定了?再不后悔?”
沈公子淡然笑道:“赵兄何必多言?只是赵兄你……嫂夫人即将临盆,你若有所闪失,要嫂夫人与我那未出生的侄儿如何?罢了!赵兄,你在此等候,我带领他们前去救人。”
赵公子摇摇头,低声道:“沈兄,你难道不知我心意?我夫人既有身孕,那我赵家便是后继有人,如此,我这八尺身躯,便是舍了又何妨?若是今日要我坐视沈兄独身赴难,我便再无面目苟活于世了。”
沈公子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劝你了。先前在方伯父家中,我等三人临阵退缩,害得方伯父与方兄遭此大难,唐兄已舍身成仁,你我又岂能让唐兄专美与前?今日之事,无论成败与否,但求无愧于心。”
赵公子慨然笑道:“大丈夫生于世间,顶天立地,重情守诺,轻生惜名,自当如此。沈兄,登州大狱之凶名,赫赫如斯,此去必然九死一生,若你我众人皆等苟存,自是最好,若是我等死在一处,也是好归宿,若是你我尚有一人苟活,必当照料众兄弟身后之事。”
沈公子大笑,道:“本该如此,本该如此。”
众人按原定计划,默默等候登州大狱的打开,等候他们的最终审判。
登州大狱内,典狱长孑然独立,在甲字号狱房前,面色不忍。
“典狱长,时候到了吧。”阴森森的声音从旁边的狱房中传来,这剥皮魔头,日日受那剥皮断骨之痛,却依然衰而不亡。
“哼!”典狱长面带怒色,扬手便是一鞭,狠狠地抽向那魔头。
另一间狱房中,被凌虐的采花大盗在痛呼之中,恶毒地说道:“典狱长,就算你再怎么照顾那小子,该来的还是要来!哈哈!他还是要死!他还是要死!你阻挡不了的!哈哈!为什么不把我杀了!”
剥皮魔头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废物,真是个废物,终于还是熬不住了。废物!”
这个全身通红的怪物,又嘲讽地向典狱长说道:“典狱长,亲手把自己的恩人送上刑场,这滋味不错吧。哈哈,典狱长,你的时候到了!”
典狱长默默不语。
“典狱长,时候确实到了。”
甲字号狱房中,披发遮面、端坐于地的犯人缓缓站起,从衣襟下摆处撕下细细的一条布,束发。
满脸伤痕。
“唐公子,对不起,我实在无能为力。”典狱长低声痛苦地说道。
唐公子的眼睛依然明亮,并不因这狱房的黑暗而黯淡,唐公子依然俊朗,虽然他的脸上满是伤痕,但是顾盼之间,神采依旧。
他朝典狱长拱手致敬,笑道:“典狱长何出此言?先前典狱长移花接木,助方兄逃出生天,助我成仁取义,这已是大恩,之后狱中,典狱长又对我与方伯父多加照顾,是为大德。如此恩德,典狱长何愧之有?”
典狱长尚未开口,那剥皮魔头便问道:“那小子,你当真不怕死么?”
唐公子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死,我自然是怕的。然而,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若死去,方兄便可安然无虞,以我孑然之身,换取方家一线血脉,自是重于泰山,故而,我甘心速死。”
正此时,一名狱卒前来通报,钱修正等人已到登州大狱外,持州府令牌,要求交接两名犯人。
典狱长摇摇头,长叹,打开了甲字号狱房,道:“唐兄,请!”
在另一间宽敞、明亮的狱房中,唐公子见到了方孝贤。
方孝贤听闻动静,便放下了手中的书,抬起头,看到典狱长身边那人,先是一惊,继而释然。
“原来是唐公子,果然是唐公子。”方孝贤不胜感慨。
唐公子躬身行礼,道:“此事关系方兄性命,故而瞒了方伯父,还请伯父恕罪。”
方孝贤摇摇头,叹道:“贤侄,你这又是何苦?我方家有此劫难,乃是命数。贤侄却为此舍弃大好身躯,又是何苦?”
唐公子笑道:“伯父此言差矣,我与方兄情同手足,方家有难,我自当竭尽全力,只可惜我别无长物,只有这区区性命,也只能代方兄受刑了。”
方孝贤道:“连累了唐贤侄,我已心中不忍,只盼赵、沈二贤侄,切莫做此傻事。”
唐公子笑道:“恐怕方伯父此望要落空了。赵兄、沈兄为人慷慨,有名士之风,虽平日里放浪形骸,实则内敛侠骨,先前我三人于方家落难之时,未施援手,他二人心中愧疚,必然想方设法加以弥补,或许,他二人此时正准备劫法场,也有可能。”
方孝贤感慨道:“三位贤侄可称当世之侠士,今日能与唐贤侄一同赴死,也是老夫此生一大幸事。”
三人同行,向狱外走去,一路行来,无论什么鬼哭狼嚎、什么咒骂嘲讽,方孝贤与唐公子皆是面色如常,两侧狱房,镣铐铮鸣,无数犯人拍打着囚房,高声嘶喊,黝□□仄的屋子里,阴风阵阵,一双双绝望的眼睛忽地发出了凶残的恶光,手持皮鞭的狱卒,将血淋淋的鞭子抽的响亮,一面呵斥那些躁动的狱卒,一面不怀好意地看着未着枷锁的方孝贤与唐公子。
两人面色如常,脚步不急不缓,仿佛不是去赴刑场,倒是去赴宴,两人眼神平和,仪态风流,在这阴森腥臭的地狱里,行动间,似乎便有一股香风随之飘动,高洁清冽,不与之合污。
登州地狱,生生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然而,无论是高贵如斯的大周二皇子,还是穷凶极恶的剥皮魔头,从来没有哪个人在登州大狱中走在典狱长的前面,偏偏这两人便走了,泰然自若,仿佛这登州地狱是自家后院一般,凶名在外的典狱长倒是一个小厮,毕恭毕敬地在两人身后,亦步亦趋。
无数的狱卒,身披血衣,手持镣铐,一个眼神便将那些无恶不作的凶人吓退,活着的是凶人,死掉的是恶鬼,然而,在这登州地狱中,狱卒的皮鞭连鬼也抽得!
方孝贤与唐公子走着,间或便有狱卒挥动皮鞭,朝着狭窄的甬道狠狠抽去。“滚开!”一声怒喝,甬道上空便有人眼难以分辨的阴暗雾色散开,缩回了角落,“做了鬼,你也逃不出这地狱!”
方孝贤与唐公子如若未闻,神态依然,大步走过,将这一室的阴暗甩在身后。
沉重的狱门被打开,一丝光亮刺入黑暗。
两人走出大狱,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遮挡着阳光,让眼睛慢慢适应刺眼的光明。
“方孝贤!我们又见面了。”阴森莫测的声音响起。
方孝贤微微一怔,轻轻摇了摇头。
“钱修正,若不修身,何来正果?”
钱修正大笑道:“方兄!若我修为通天,何惧不来正果?”
方孝贤轻声叹道:“罢了,罢了,天道有常,报应不爽。你我不必多言,今日方某引颈就戮,无非是黄泉路上走一遭,只怕钱修正你有违天道,难入轮回!”
“哼!”钱修正脸色骤变,挥掌打向方孝贤。
“休得造次!”方才沉默不语的典狱长猛然出手,挥动皮鞭,顿时便是一阵阴鬼哭嚎,皮鞭所指初,猛鬼横行,与钱修正施展出的巨大手掌撞在一起,两败俱伤,双双消弭。
典狱长将身形藏在黑暗中,阴森森道:“仙长!登州狱内,还要按规矩行事。”
钱修正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微微翻滚的气血,嗤笑道:“规矩?”
典狱长沉声道:“狱刑之法,彰大周之威,无论仙妖,冲击牢狱,依法当杀。”
钱修正脸色渐渐变了,道:“天地玄黄四大狱,典狱长以身守狱,以心捍刑,身为狱,心为法,终身不得出狱,不得行于日光之下,然否?”
典狱长惨笑道:“仙长倒是博学多识。先前在下不过一路边将死之人,蒙恩人相救,得以入狱作一小卒子,在下上无父母,下无妻儿,敢杀人,也敢杀鬼,因亲手处死了当初犯上作乱的二皇子,得当今圣上赏识,亲笔敕封,令我守护登州地狱。”
四周寂静无声,谁都知道,那当初发动政变的二皇子,正是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典狱长的声音又阴森森响起:“仙长,还请按登州大狱的规矩行事。”
“哼!”钱修正面上不好看,拂袖转身,道:“还请典狱长派人将死囚送往刑场。”
说完,钱修正便不再理会这一切,快步走去,离得登州大狱远远的。
典狱长依旧站在黑暗中,低声凄惨道:“方员外,唐公子,请恕在下无能,终不能保全二位。”
方孝贤与唐公子齐向典狱长深深鞠躬,方孝贤道:“典狱长放我小儿逃出生天,已是大恩大德,典狱长已然尽力,若有来生,方某必将结草衔环,以报恩情。”
典狱长叹道:”只怕已经没有来生了。“
两人心中一惊,唐公子问道:”典狱长何处此言?”
典狱长道:“我本该以身守法,然而以唐公子代方公子,已是悖法,若我不能守法,还要我何用?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已是我最好归宿了。”
方孝贤与唐公子皆是面露不忍。
反倒是典狱长洒然一笑,道:“两位何必介怀?像我这般生死皆在狱中,死,反倒好一些。”
两人心情沉重,慨叹不已。最终,两人只有朝典狱长鞠躬,道:“典狱长,请保重!”
典狱长挥挥手,转身向狱中走去。
他来自黑暗,终将归于黑暗。
两辆囚车驶动。
吱吱呀呀的轮子压过石板路,晃晃悠悠的车身像是摇篮床,他们的终点是死亡,然而,去刑场的路,却恬淡地,是属于孩子的旧时光。
钱修正一马当先,跟在囚车的后面,他身后,远远地,崂山的道士与那三个兰若寺的和尚跟随着。
囚车之前,两个瘦弱的公子站着,像蝼蚁,像巨人。
即使在他们冲出人群的前一秒,他们也不能想象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们想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贸贸然地冲了出去。
他们挡在囚车之前,静静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他们做过很多荒唐的事,大胆而放肆的事,但是,他们甚至连想也不曾想过劫囚车这种事,所以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件杀头的事,以一种优雅的,高明的方式死亡。
所以,他们最终莽撞地,英雄地,愚笨地,站在了囚车前,以一种最笨拙的姿态,面对着死亡。
囚车前的狱卒认出了这两人,狱卒很敬业,戒备地拔出刀,跃马上前,道:“赵公子!沈公子!请让开道路,莫要耽误了行刑时间。”
回答他的,是赵公子微微颤抖的声音,他看着那明晃晃的快刀,有些想念他的妻子了,他希望妻子能给他生个儿子,虽然郎中说一定会是个男孩,但是没有亲眼看到,他还是有些不安。
“放了那两个人。”赵公子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把他后面的话忘记了。
沈公子补充道:“放了他们,我们就放你们过去。”他的声音很镇定,但是他的手、脚在发抖,抖的厉害,以至于他不得不倚靠在赵公子的身上。
狱卒扬起了刀,他□□的骏马也不安分地弹踢着石板,他高声喝道:“杀!”
所有的狱卒皆扬起了刀。
赵公子扬起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手也有些颤抖,似乎是被沈公子传染了,他轻轻地挥了挥手,无力地叫道:“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