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恋》流炎歌

5、头白鸳鸯失伴飞，相思百年归不归

　　青萝没有向方孝贤解释什么，方孝贤也没有多问，只是爱怜地将妻子抱在怀里，轻嗅着她的发香，轻轻说，
　　“阿萝，我相信你。”
　　青萝无言，却已泪流满面。
　　傍晚，方家夫妇便听前来求药的病人说，钱修正被仙长看中，三天后要带他回山门做弟子，两人并没有在意，虽然方、钱两家不交好，但两人也不至于小气到去嫉妒别人的福缘。
　　然而，你不去招惹麻烦，麻烦却会招惹你。
　　钱家药店。
　　“修正，眼见你就要被仙长收入门墙从此走上修仙之路，只留下哥哥我一人支撑这间药店，可怎么应付啊！
　　“哥哥，你啰嗦这么多不还是担心方孝贤吗？不必担心，我便在离开之前替你除去他又有何妨？”
　　钱修正在得知自己根骨奇佳，将被仙长收为弟子后，便自感身价倍涨，对自己的哥哥也是颐指气使。
　　“但是哥哥，我替你除去他之后，你我就再无兄弟关系，我也要斩断尘缘，一心求道。”
　　钱修正打得是如此的算盘，既可除去宿敌，又可还去兄长之恩，他又觉得自己将成为仙人，杀一个凡夫俗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兄弟，虽说你要斩断尘缘，可毕竟你我一母同胞，我们父母早逝，又是我把你拉扯大的，你成了仙人，还请你施舍我一点仙药，好让我多活几年啊。”
　　钱修治如此低三下四地哀求着，钱修正也不好拒绝，只好道，
　　“好吧好吧，迟则二十年，快则十年，我一定再回来一次，到时候再说吧。“
　　“好好，真是我的好弟弟，那方孝贤……“
　　“算了，真是啰嗦，我今晚就去，牵机草还有吗？“
　　钱修正光明正大地离开钱家药店，大摇大摆地走向方家。
　　“方孝贤，快出来，我有事找你！”
　　方孝贤与青萝正在吃饭，听到门外有人吆喝，急忙放下饭碗，出门查看，却发现是钱修正。
　　“钱修正！我相公与你兄长年龄相同，长幼有序，你在家这是如此对待你兄长吗？这就是你钱家的教养啊！”
　　“妇道人家，什么时候又轮到你说话了？难道这就是你方家的教养？哦，对了，你是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野女人，难怪没有教养了。”
　　钱修正的话不可不谓之刻薄，对一个弱女子犹然如此，其品质可见一斑。
　　“钱修正，如果你来就是为了显示你的没教养，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走了，不要脏了我方家的地。”
　　方孝贤当然不允许有人这样侮辱自己的妻子，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方孝贤，不要这么急着赶我走，我有事情对你说，难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不必了，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好了。”
　　方孝贤一点儿也不欢迎钱修正。
　　青萝莫名地觉得钱修正肯定是心怀不轨，但又不愿让钱修正就此离去留下个祸患，于是她拉了拉方孝贤的衣袖，小声说，
　　“相公，让他进去吧，看看他有什么好说的。”
　　正堂。
　　“呦，方兄正用饭呢！”
　　“哪里，我岂敢担当你的‘方兄’？”
　　钱修正换了一副伪善的面孔，陪笑道，
　　“方兄哪里的话，小弟为刚才的出言不逊向方兄赔礼了。“
　　“不敢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钱修正随手拿起青萝为两人端来的茶，食指不经意间抖动了一下，
　　“方兄，今天我便以茶代酒，正式向方兄赔不是了，三天后我就要离家求仙了，只余家兄一人，还望方兄能宽宏大量，我钱家与方家自此所有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方孝贤从未想过与任何人为敌，只是苦于钱家处处针对，听闻钱修正此言，自是高兴，便也未多想钱修正为何如此不正常。
　　“钱贤弟何出此言，你我钱、方两家本无深仇大恨，若今日能一解误会，自是皆大欢喜。“
　　方孝贤也举起了茶盏。
　　“方兄且慢，小弟敬方兄，请饮此茶。“
　　钱修正笑着将手中茶递去。
　　青萝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杯茶肯定有问题，可是这杯茶又不能不喝，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钱家兄弟真是如此客气，不如这杯茶让我替你方兄饮下，我再为你倒杯茶如何？“
　　青萝不带方、钱两人说话，就一把将钱修正手中的茶杯夺过，一饮而尽。
　　“你……“
　　钱修正惊愕万分，本想借此毒茶鸩杀方孝贤，不料却误打误撞之下被青萝饮下，阴谋未成，钱修正只好匆匆离去，待来日再想对策。
　　“方兄，即使如此，那我就先行告辞，再会。“
　　钱修正一刻也不敢在方家呆了，要知道牵机之毒在数十呼吸之间便能发作，无药可解，他可不想以金贵的修仙之体面对疯狂的方孝贤。
　　方孝贤正在奇怪钱修正为何如此古怪，猛然回头，却发现青萝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着，娇颜已然惨白，布满冷汗。
　　“阿萝，你怎么了？“
　　“相公，茶中有毒，钱修正想要害你。“
　　“我扶你进屋，马上为你熬药解毒。“
　　“不必了，相公。这是牵机之毒，无药可救的。“
　　“啊……“
　　方孝贤痛苦地叫了起来，
　　“阿萝，我这就为你报仇去。“
　　“相公不要！“
　　青萝紧紧拉着方孝贤的衣袖，不让他冲出去，
　　“相公，那钱修正已经被仙长选为弟子，你若伤害了他，我们方家就大难临头了。“
　　“阿萝，都怪我，是我没有，死的本该是我，啊……为什么不让我死呢？“
　　方孝贤颓然地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青萝，泪流满面。
　　“相公，你听我说，我时间已经不多了。“
　　青萝轻轻地抱着方孝贤，靠在方孝贤的肩头，开始交代自己的身后之事了，
　　“相公，我死后，你千万不要去找钱家的麻烦，我们惹不起的，以后我们不与他们来往罢了。“
　　“相公，我死后，你立刻将我埋掉，不要什么仪式了，父亲走的时候也是很简陋的，我们做子女的怎么能比父亲还要奢侈呢，明天一早，你就把我埋在我们方家的祖坟，我生是方家人，死也要做方家的鬼。“
　　“相公，我死后，你还是再成亲吧，方家不能没有个女人照顾你的生活，铭儿也需要一个母亲照顾。“
　　“相公，我死后，请你一定要照顾好铭儿，千万不要让他受委屈了，这么小的孩子，我真的舍不得铭儿啊。“
　　青萝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流下。
　　“相公，我真的舍不得你啊，我不想离开，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我要永远照顾你，我还想和你一起把铭儿养大，看铭儿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相公，我真的好爱你，我不想和你分开，可是……“
　　“青萝，你不要说了，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要救你，瘟疫都可以解决，更何况小小的毒药，青萝，你不要多想，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相公，不要再忙了，你我都明白，牵机之毒是无药可解的。“
　　“可是青萝……“
　　青萝突然抬起头吻上方孝贤的唇，随后分开，
　　“相公，你一定要好好的……“
　　次日。
　　方孝贤抱着出生才三日的方铭，静静地站在一个新起的坟包前。
　　“青萝，你没有走，我等你一辈子，我等你。“
　　青萝的坟头悄悄地探出一株小小的青萝，小小的叶上布满了露珠。
　　千里之外的伽洛山。
　　青萝静坐在山顶，面向东面，看着初生的朝阳，眼泪无声地流下。
　　第三天。
　　钱家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方孝贤抱着方铭，站在人群中，冷冷地盯着披红挂绿的钱修正，等待着。
　　那道青光再次飞来，在人们的惊呼中，停在了钱家房顶。
　　那修士电一般目光扫过人群，在方孝贤身上停留了几秒，又移开了。
　　钱修正快步上前，跪在那修士面前，三拜九叩。
　　“钱修正，凡间之事可曾了断？”
　　“是，已无任何恩怨。”
　　“很好，随我走。”
　　那修士大手一挥，钱修正便感觉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还未回过神，已然站在了屋顶。
　　方孝贤却是打定主意不能让钱修正这样离开，既然他要修仙，那就让他修不成仙，相信仙长一定不会选择一个心肠恶毒的人做弟子的。
　　他正欲穿过人群，向那修士揭露钱修正的罪行，却发现自己突然动弹不了，甚至连声音也无法发出。
　　那修士的声音突然传入他的耳中，但是旁人却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
　　“钱修正杀你妻子，虽违背法理，却暗符天机，念你瘟疫之中救人有功，我便为你幼子种下灵根以作补偿，你不可再心怀怨恨。“
　　言毕，一道青光没入方铭体内。
　　方孝贤发觉自己已能动弹，便急忙望向那修士，却发现钱家屋顶早已空无一人。
　　自此之后，方孝贤便独自抚养幼子，绝不肯再娶，而方铭虽顽劣不堪，也聪慧异常，想来应是所种灵根之故。
　　如此已是十六年，这件事一直掩藏在方孝贤的心中最深处，然而方铭突然晕倒，以及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使这沉痛的记忆渐渐浮出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