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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良医不知药,最难是情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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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登州大疫。
而立之年的方孝贤第三次科考落第,失魂落魄的他自觉无脸再见家人,家中老父年已花甲,却为了供他读书,仍然忙在祖传药店,只因方孝贤不肯接手药店生意,一心求仕。前两次落第,众街坊已是对他冷嘲热讽,尤其是同样做药店生意的钱修治、钱修正两兄弟。所谓同行是冤家,钱家因生意竞争,不去注重自己的医术医德,反而想方设法去败坏方家的名声,然而众人心底雪亮,自然不受钱氏兄弟的欺骗,方孝贤的老父亲也本着与人为善的心,不去追究,钱氏兄弟阴谋败坏,自是不敢轻举乱动,便对两次落榜的方孝贤百般嘲讽,众人向来重文轻商,对落第的秀才总有一种嫉妒以及棒打落水狗的心里,自然不会对方孝贤有好脸色。接连两次失败的方孝贤在第三次科考失利的情况下,再也受不了这打击,脑中空空,混混沌沌,竟不知何去何从,不知不觉间便走到城外林间。
这的树林静悄悄。
参天大树比比皆是,虬根,枯皮,斜枝,繁叶。
深埋地下的根系似乎被地下的腐土压抑久了,一个个冒出地表,或挣扎着,或伸展着,或蜷缩着,或纠结着,一个个握紧拳头,含着满腔的怒火,匍匐在地上,等待着最终的崛起、致命的一击。黑暗决不能桎梏了我,在无尽的黑暗的地下世界,我的愤怒像一座汹涌的活火山,我等待着我的喷涌啊,我等待了千年,只为这光明,哪怕是一瞬间,我也要仰望着天空,让火燃烧了我吧!
紧紧贴着树干的干枯的树皮,紧皱了,炸裂了,脱落了,那是一条条缩在一起的皱纹,,那是生命的悠久的诗歌,那是撕心裂肺、白衣苍狗的风干了鲜血的皮肤啊!岁月无情,谁走过,将我从树干扯下?我的依偎了一生的眷侣,我的深深爱着的人,一个人,难道我就不能活下去了吗?不!不!不!不是不能,是我不愿!我为你挡着刀子一般的风,一千年,为你挡着利剑一般的寒霜,一千年,为你挡着锯子一般的雪花,一千年。我为你,那是我活下去的习惯!离开你?那风,那霜,那雪,哦,不!我活着就是为了你呀!
纵横交错的枝桠,伸直了的手臂,不管是粗壮还是瘦弱,不管是修长还是短小,那伸向天空的渴求的手臂,你们在要些什么?雨露,阳光,新鲜的空气,不都给你们了吗?不!那不是我要的,那不是我在渴求,那是我在争夺!我要的是自由,我要的是尊严,我要的是不再永远只看到这小小的一片天,我要的是雨露由我汲取,阳光由我收集,那所谓的新鲜的空气,我呼吸了一千年,我要的是狂风从天那边带来了飘满了自由气息的空气!我要狂风把我折断,我要离开,我不是逃离,我要征服,我要我的新的天地。
葱茏茂密的绿叶,那叶上,流动着不同的绿,沉重阴郁的墨绿,清纯明亮的翠绿,深深浅浅的绿,那是阳光走过的痕,脚步重一点,脚步轻一点,空白的树叶上,就是一道道,一片片,一篇篇的足迹。莫非我只是阳光的脚印?莫非我只是生命的疤痕?莫非我只是死亡了的绿?哦!那又如何?那又如何!我是沉淀了一千年的风情万种,我是流转了一千年一顾倾城,我是孕育了一千年的蓬勃的生命!我是脚下的青春,我是伤口的合拢,我就是我,我的一千年的生命!
这儿有生命的束缚,这儿有生命的挣扎,这儿有生命的抗争,这儿有死亡的桎梏,这儿有死亡的张狂,这儿有死亡的蔓延。
这儿,有一株青萝。
失落的方孝贤看到一幅奇异的景象:高大挺拔的古树遮挡了所有的的阳光,吸收了所有的雨露,庞大的根系汲取了地下所有的营养,在这树木的国度,本不应该存在其他植物挑战这王者的权威,但偏偏就有天生的无畏者,它们可以在黑暗中追求阳光,在干涸中寻找雨露,在贫瘠中榨取营养,它们有着天生的不服输的高贵,天生的不低头的尊严,它们会用尽一切办法,在苦难的逆境中坚强而美丽地活着。这,也许就是生命的意义。
在方孝贤眼中,紧紧缠绕着古树的那株本不该存在于此的青萝便是生命的意义。
青萝颜色青翠逼人,枝条柔软窈窕,那浑身仿若无骨的姿态,就像是天上的谪仙人的水袖,就像是一汪绿水的流转,就像是姑射神人的似有似无的呼吸,它是那么的轻柔,那么飘逸,那么恬静,那么淡然。
方孝贤不觉得看呆了。
他痴痴地走到那株青萝旁边,小心翼翼地行着注目礼,他唯恐目光也有温度,灼伤了它,唯恐目光也有重量,压折了它。他又毫无风度地坐在长满潮湿青苔的地上,在青萝的身边,伸出的想要爱抚它的手停在的半空,害怕惊吓了它,害怕弄疼了它,害怕惹它生气,害怕,却还是很想。
在这个午后,没有蝉鸣,没有蛙叫,没有清风,没有晨露,这儿只有一株青萝和一个痴痴的书生。
一滴水,不知从何而来,却落到了青萝的叶片上,晶莹剔透的水滴,一线阳光穿过古木繁叶的层层阻拦,义无反顾地投身于这滴水,就如同被酿制,被深藏了百年的醇酒,它经过水滴的一刹那,恍若千年,一转身,它已不复当时模样,七彩的仿佛虹,飘渺的好似雾,一时间,它化身为万千世界,亿万生命,不过微尘。
方孝贤看呆了,再一次。
“青萝啊青萝,你为什么要生的如此美丽?”方孝贤低声呢喃,仿佛梦呓:“你可知生命如此短暂,生命如此渺小,生命又如此卑微,为什么还要生的这么美丽?”
青萝没有说话。
一阵风吹过,林间的叶子沙沙作响,青萝微微颔首,浅笑,无言。
方孝贤看到了什么,又明白了什么。
青萝叶子上的露珠被风带走,纵然青萝依依不舍,露珠频频回顾,可是,不属于它的始终不属于它,该走的始终要走,挽留只是徒然,何必要自寻烦恼?
放下!
恰似晨钟暮鼓,狮吼棒喝,方孝贤心中瞬间一片清明,迷茫无主的眼睛清澈了,久违的笑容出现了,仿佛卸下了重担,方孝贤觉得自己无比的轻松,明白了什么,却说也说不出口。
起身,弹去衣摆上的尘土,手拈一片草叶,微微一笑,转身,离开,竟再也不看这青萝一眼。
回到家中,方孝贤与老父亲促膝而坐,长谈一夜。
几日后,方孝贤出现在祖传的药店中,俨然一副学徒的样子,背《本草》《神农》如同四书五经,提笔写药方如同作赋写诗,望闻问切如同填词吟诗,方老爷子则是倾囊相授,是慈父,也是严师,短短几个月,一颗心扑到药店的方孝贤已经可以医治一些伤寒发热等小病,方老爷子则时不时让方孝贤旁观他医治疑难杂症。所谓上阵父子兵,方老爷子经验丰富,方孝贤勤奋好学,不多久,“一门父子两代名医”的名号便传了出去,方家药店生意大好,自然,作为竞争对手的钱氏药店渐渐地门庭冷落,生意一落千丈,然而钱氏兄弟医术不精,歪门邪道又走不通,却是束手无策,只能干生气。
方孝贤的医术日益精湛,方老爷子逐渐退居二线,稳坐钓鱼台,只是偶尔出手,解决一些极其古怪的病。
转眼间,自方孝贤落榜已有三个月。
在某个很平常也很平静的早上,像往常一般起床出门忙生计的人们,突然发现昨夜还好好的亲人染上了怪病,更有人发觉露宿街头的乞丐中体弱多病的死去无数,登州城的药店几乎都被挤满了病人,然而无论医生如何施针下药,少有病人好转,一时间,人心惶惶,谣言像瘟疫一般传开了。
距瘟疫爆发的那个早上已有七日。
这七日内死去的人不断增多,并且瘟疫已经蔓延到其他州郡,相邻州郡纷纷下令封城,登州也早已紧闭城门,闲杂人等不许出入。然而,这场瘟疫还是逐渐蔓延开来,登州城作为发源地特为尤甚,一时间登州内外哀鸿遍野,路有寒骨。
天刚刚蒙蒙亮,州府里便派人将登州城上上下下的名医聚集一堂,方老爷子自然位列其中,而方孝贤虽医术大有长进,但因其资格不够,故而被方老爷子留在家照顾病人。
方老爷子动身之后,方孝贤也无心睡眠,便起身开门营业。
就在这个早晨,方孝贤迎着第一抹阳光,打开药店的大门,便推动了命运之轮,朝着未知的方向转动
推开门,方孝贤吃惊地发现门口躺着一名女子,看样子也不像是感染了瘟疫,只是生死未知,方孝贤当即上前为她把脉,还好,这女子只是身体虚弱昏了过去,方孝贤见这女子孤身一人,也无个亲友在旁,救人要紧,当下也顾不得男女之防,袖口一挽,便将这女子抱到屋内病床上,随后把脉拿药一并齐全,方孝贤将这女子的事忙完,将她安置在病床上,随即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瘟疫患者
日已中天,方老爷子不见回转,前来问诊的病患也不见减少,方孝贤从早上一直忙到中午,连饭也顾不得吃,方孝贤本是一介书生,平日里便是身体孱弱,近几日又因瘟疫之事忙的足不点地,身体已然是吃不消了,而今天方老爷子又不在,所有的号脉抓药一应事宜都需方孝贤亲力亲为,犹如雪上加霜一般。,看过一个又一个的患者,方孝贤的脸色变得苍白,精力再也无法集中,正为一位病人把脉,突然,他的脸猛地惨白,仅有的一点血色也褪去了,他只觉得头昏目眩天昏地暗,登时便一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药店里顿时炸开了锅,许许多多的病人乱哄哄地互相推挤,外边的人想要进来,里边的人却要出去,一时间,方氏药店犹如菜市场一般嘈杂、混乱。
就在此时,从药店后房里走出一位女子,就像迎面吹来一阵带着森里的树叶清香的微风,吵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女子仿佛天生便带着一种使人亲近的气息,虽然只是中人之姿,但人们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和她亲近,想要和她呆在一起。
这女子望着药店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浅浅笑,众人便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她那自然而清新的笑容中,她轻启玉齿,向药店中的人们说道:“方大夫只是劳累过度,休息一下就好,大家不必惊慌,随后我会代替方大夫为大家诊治。”
众人之前从未见过这女子,但大家却丝毫感受不到陌生人的气息,当即便有两名陪同家人看病的青年将方孝贤抬到药店后屋的病床上,或许只是偶然,或许就是缘分,方孝贤正躺在那女子刚刚躺过的床上,似乎,那病床上还有一缕若有若无飘飘渺渺的香味。
安顿好方孝贤,那女子便轻举玉指,依次为病人号脉抓药,方才还乱作一团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排好了队,乖的像一群小绵羊,甚至连说话喧哗的都没有,一时间,偌大的药店里虽挤满了人,但却静的出奇,只能时不时地听到那女子低声询问患者的情况,或是病人回答那女子的问题。
日已西斜,药店里的病人虽逐渐地减少了一些,但那女子仍是不能有片刻的休息,一整个下午,那女子只是号脉抓药,手法之纯熟竟不差方孝贤半分,甚至比方孝贤还要精湛一点。浅浅笑,她,或者低声安慰紧张的病人,或者轻轻地抚摸着高烧不止的孩子的脸庞,仿佛有一种魔力,无论多么焦躁不安的病人在她面前也会平静下来,无论怎样哭闹的孩子,只要看到她浅浅的笑,就会止住哭泣,甚至脸上还会出现一丝同样浅浅的笑容。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那女子不厌其烦地诊治这一个又一个的病人,没有丝毫的疲倦与烦躁,于是一个一个的满脸忧愁的人走进,一个一个脸上带有晴天的人走出,走进……走出……
就好像,那是一个甜蜜的美好的地方。
许久,夜已深。
方孝贤努力支起身体,摇摇还有些昏沉的脑袋,迷迷糊糊地向四周望去,这才发现他竟然是在病床上,
“记得我好像正在号脉,就突然昏了过去,只是,怎么会躺在病床上?想必是父亲回来了。”
方孝贤翻身下床,拖着疲软的步子向药店正堂走去,却听到父亲和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似乎,还是一名女子。方孝贤心中生疑,便快步走出一探究竟。
就在那一瞬间,他低头望向她,仿佛心有灵犀,她同时也抬起头望向她,两人的目光便映入对方的眼帘,交融,便再也不能分开,一直……永远。
方老爷子轻咳一声,方孝贤这才回过神来,顿觉自己失礼,连忙向父亲行礼,并向那女子道歉:“小生冒昧,唐突佳人,还望见谅。”
那女子浅浅笑,道:“小女子岂敢,若非方公子救我,恐怕我早已露尸街头,方公子当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
方孝贤正欲谦虚几句,方老爷子却抢过方孝贤的话:“青萝姑娘哪里的话,犬子体弱晕厥,若非姑娘精心照料,指不定出现什么问题呢,犬子与姑娘彼此相救,这也是天大的缘分呢!”
方孝贤这才明白,早上他救治的女子在今天下午又反过来救了他,只是,方孝贤此时脑袋里已经扯不清楚这些弯弯道道了,他整个脑海里便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青萝,好美的名字!”
第二天,人们惊奇地发现,方家药店里多出了一位年轻女子,面对人们的好奇,方老爷子只是淡淡地解释说那是他远房晚辈,却特意强调是方铭的表妹,人们似乎明白了一些,迷蒙的病眼看向这一对忙碌的妙人也多了一丝善意的戏谑,这沉闷的气氛便因为方老爷子看似无心的一句话而稍稍多了几许活力。
然而,专注于救治病人的人儿并未察觉到空气中那活泛的气息,他们只是觉得人们似乎更喜欢找他们问诊而非经验丰富的方老爷子。两人便要从鸡鸣初起之时天刚破晓之时一起配药,生火,煎药,然后就是一波又一波的慕名而来的患者,一直到日落西山,到寒鸦归巢,到星光点点,到残月如钩,两人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关门,收拾药材,打扫屋子,然后各自回屋休息,等待着第二天的鸡鸣之声。在这一刻也不能停的特殊时期,年轻的两个人除了医治病人,还要照料年迈的方老爷子,要照顾他的饮食休息,毕竟老人体力比不得年轻人了。
青萝的的表现完完全全地落在方老爷子的眼中,除去青萝尽心地医治病人和照料他,方老爷子还会经常“不小心”看到青萝轻轻地用自己的手帕为累的坐在椅子上打盹的方孝贤擦去脸上的汗,,会看到青萝会将自己的饭分一大半给狼吞虎咽的方孝贤,而自己却总是说不饿,会看到青萝在方孝贤转身后默默地凝视着他那微佝的并不高大的背影而方孝贤却浑然不觉。
总之,两个人的事,在朝着微妙而美好的方向发展。若不是突如其来的一场遭遇,这花儿,也许要好几年才能结果。
州府的公子作为“特派员”到各个药店视察,实际上却是向医生们敲诈勒索,谄媚的钱修治立刻放下手中的救治工作充当了狗腿子的角色,并将州府公子引向方家药店。
忙碌的方孝贤和青萝并未对州府公子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反倒觉得他们两个人很是碍事。而州府公子却初见青萝便惊为天人,几乎要按捺不住色心要立刻把青萝抢进府中,可是他看看青萝周围衣衫褴褛而又肮脏不堪的病人,还是决定先缓缓,回府向父亲汇报再说。
于是,方老爷子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带着怒气读完州府那颐指气使的求亲信,冷冷回绝一脸谄媚的媒人:“请回复州府,多谢他的厚爱,我方家鄙陋,承受不起!三天后,犬子方孝贤将和青萝成婚,恭候州府移驾光临。”
三天后,被驳了面子的州府当然不会去参加方孝贤的婚礼,但因为方家在救治瘟疫中举足轻重的作用,州府却也对方老爷子的无礼无可奈何,心里只是恨恨地期待瘟疫赶紧结束,然后寻个由头整垮方家,以报前耻。
方孝贤和青萝在惊愕中甜蜜地完成了简单的婚礼,没有高头大马,没有凤冠霞衣,没有花轿明堂,只有一屋子病人的幸福的欢笑与祝福,只有手牵手时暖暖的温度,只有挑起盖头时那一低头的温柔。
婚房便是由方孝贤之前的卧室临时装饰而成,整个屋子早已是火红的热烈的天地。红纱垂在屋间,将门口的微醺的他与床沿的羞涩的她隔开。透过朦朦胧胧的红色,他看到的依然是红色,却是烈焰般的红,红色盖头,红色衣装,她就像一团火,燃烧了他的心,沸腾了他的血,炽热了他的呼吸。
轻轻走近,轻轻地,掀起盖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她浅浅笑,盯着自己的脚尖,把弄衣角,紧张,充满期待。眼眸依然清澈,却比之前多了些甜蜜,笑容依然清新,却比之前多了些幸福。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她的内心,尽管她努力保持着浅浅笑,努力让自己和平常一样。她的眼神落在脚尖,她的眼神的余光却飞向了身边人,看不到熟悉的他的脸庞,只有他的无措的双手,交错,似乎,他也很紧张啊。
两个人的距离只有手与手相牵的长度。呼吸似乎都要交融在一起了,甜甜的,暖暖的。心儿“通通”地跳,脸发烫,要脸红了,近一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停在她的发际,软软的,轻柔,往下滑动,就是这个温度,灼烧了我的心。她轻轻地颤抖了,害怕?紧张?再向下一点,真的很好啊。
挑起她的下巴,抬头。
“你……”
他的手厚重结实而不粗糙,充满力量却不粗鲁,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加快……手指不安分地滑动,痒,他的气息那么强烈,迫人。
“酒……”
烈焰红唇,最销魂的是脸颊上那抹诱人的红晕,迷离的眼神,微启的朱唇,火燃烧了,旺盛,热,连空气都充满了沦落的快感。
低头,吻去唇边的残酒。
蜡烛灭了。
不久,青萝便有了妊娠反应,吐的厉害,然而,由于疫情并没有多少好转,她还是要拖着沉重的身子去操劳。
日子一天天地熬过去了,医生们没有找到对症的药,但是由于前期的卫生防护措施初步起效,而且在瘟疫中劫后余生的多为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死去的人倒是比之前少了许多,倒是受这场瘟疫的影响,登州内外普遍作物歉收,刚从瘟神手中逃脱的幸运儿马上就要为即将到来的耕种而忙碌了。
已临近青萝的产期,方孝贤早已不许青萝再劳累了,每天,青萝只要做好三个人的三餐就好了。好在问诊的患者比之前已是大大减少,方孝贤一人加上方老爷子的指导倒也能忙的过来。
人们就在播种希望中憧憬着瘟疫的结束和未来的美好生活。
然而,人总是会在希望的坦途的拐角处惊讶而悲哀地发现,之前的平静不过是为了孕育眼前的绝望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