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恋》流炎歌

20、伊人与伊人，月本一般明

　　青兰听得方铭没头没脑地问了几句话，便跑到门外，像是寻找些什么，她便问青玫道：“姐姐，方公子这是怎么了？找方才那位姐姐吗？”
　　青玫苦笑道：“她或许是你的情敌，要跟你争夺你那方公子了。”
　　青兰奇道：“方公子又不是一只小猫小狗，她为什么要争夺呢？”
　　青玫道：“因为她也喜欢方公子啊，像你一样喜欢。”
　　“可是……”青兰皱眉道：“她要是喜欢方公子，那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啊，三个人比两个人好玩多了。”
　　青玫无奈道：“可是，人家蒹葭姑娘不愿这样啊！”
　　青兰问道：“为什么呢？她不喜欢我吗？”
　　青玫扶额叹道：“唉，喜欢，谁不喜欢小青兰啊。只是，唉，你还小。”
　　方铭寻了许久，也不见蒹葭身影，只好回转，他知道，若是蒹葭决意不见他，他便是无论如何寻找，也是找不到的。
　　回到屋子，方铭颇为心灰意冷，面对青兰，也只好勉强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突然，青兰道：“姐姐，我们赶快逃吧。”
　　猛然这一句话，青玫懵了，她奇道：“我在此地过的好好的，为何要逃。”
　　青兰道：“我在寻你的路上，路过一个兰若寺，那地方令我非常不舒服，我偏偏又好奇，便让小小兰进入，起初小小兰还不愿意，但最后还是偷偷溜进去了，然后我就听到那些脑袋光光的人说在山下发现了一个玫瑰花妖，要把它捉到关起来，我想他们说的一定是你，于是就赶快找到你。”
　　方铭目瞪口呆，“花妖”，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词，却被柔柔弱弱的青兰随随便便地说了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青兰，你说……青玫姐姐是花妖？”
　　“对呀。”青兰毫不在意，并道：“我也是花妖，你要不要看看我的本体。”
　　方铭与青玫的那个“不”字还没有说出口，青兰便摇身一变，化作了一株小小的兰花，落在方铭手上。
　　“方公子，这下你相信了吧。”
　　青兰的声音从方铭手上传来，方铭壮胆轻轻摸了一下那株兰花，却听道青兰银铃般的笑声：
　　“方公子，不要这样，痒……“
　　这是齐平却出现了，手中捧着一本佛经，脸色怪异，道：“我方才服侍了母亲入睡，却听到你们说什么花妖，还有女子声音，又有客人吗？“
　　青玫急忙道：“不，相公，什么也没有，想必是你太劳累了，听了错吧，不如我先服侍相公歇息吧。“
　　齐平颔首道：“也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偏偏母亲却整日要我为她读这些佛经，真是好笑。“
　　想到这，齐平不自觉便大笑几声，想来他是觉着这件事极其有趣了。
　　青玫忙拉着齐平向外走去，就在这时，却听到了青兰的声音：“姐姐，这便是姐夫吗？看起来傻乎乎的。“
　　青玫暗呼不好，齐平果然收回了迈出的脚步，转身道：“这又是何人说话，难道是你家姐妹来了吗？我若不好生招待，岂不太过失礼了？“
　　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方铭手中那株兰花忽地自己飘起，继而发出一道淡淡的光，那光愈来愈亮，最后齐平不得不遮上眼睛，忽地光消失了，齐平在看去，一个与自己妻子有几分相像的女子站在那儿。
　　那女子向他施了一礼，道：“姐夫好，我是青兰。“
　　齐平愣了许久，张大了嘴巴，最后，齐平转向青玫，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青玫，这确实是你家姐妹。“
　　事已至此，青玫只好道：“相公，你且先平静一下。你先坐下，我自会告诉你一切的。“
　　齐平呆呆地坐在方铭身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方兄弟，莫非你也是花妖？“
　　方铭苦笑道：“齐兄，我可是如假包换的人，我也是方才才知道。“
　　齐平摇摇头，叹气，不再说话。
　　青玫定了定神，道：“相公，正如你所见，我与妹妹青兰皆是花妖，我……“
　　话未说完，一身怒喝便如同惊雷般在屋外炸起：“妖孽束手，岂敢伤人！“
　　方铭等人向外看去，一行僧人推门而入。
　　为首僧人长眉低垂，双目微闭，一手持禅杖，一手持念珠。
　　青玫急忙将齐平护在身后，对那些僧人道：“大师请明察，我与相公成亲以来，一直安好，大师何故诬我害人。“
　　那长眉僧人道：“天下岂有不害人的妖？此时你未伤人，谁有能保证将来你不伤人？以防后患，两位还是随老僧回兰若寺吧，也免得我等动手。“
　　方铭不禁气道：“你这老和尚，说话忒也无理，平白无故便血口喷人，老和尚，你之前从未犯戒，谁有能保证你以后犯戒，不如随我还俗了吧，也免得玷污了佛堂。“
　　那些年轻僧人皆是大怒，手持棍棒便要上前，长眉僧人拦下他们，道：“心中有佛，佛祖在上便可为我证明。施主，你……“
　　忽然那老和尚奇道：“施主一人身兼仙气、佛气、鬼气、妖气，却又是肉体凡胎，想来施主定有大福泽，还请施主不要插手这件事。“
　　方铭又要说话，青兰拦下了他，道：“大师，我情愿随大师回寺，但还请大师放过我妹妹，她初次下山，只为寻我回山，还请大师慈悲。“
　　青兰急道：“姐姐不可，那寺中佛气过重，与你我相克，万万不可进那寺中。“
　　长眉僧人对青兰道：“小小花妖，你那条小蛇可还好？当初可是费了老衲一番功夫才发现。“
　　青兰惊道：“原来你竟早已发现我偷听你们谈话，却装作不知情骗我。“
　　那长眉僧人低声道：“佛祖保佑，弟子只是为了铲除妖孽，不得已而为之。“
　　他又对青玫道：“上次这妖孽下山，我已看在青萝夫人的面上放过她，不料你伽洛山中却再三派人下山，乱我人间，我岂能容你，便是青萝夫人前来，我也绝无可能放过尔等。“
　　青玫已暗暗蓄力，决意要拼死也将青兰送走，不料齐平却挺身而出，反将青玫护在身后，对那僧人们怒道：“你们这些秃驴，若要伤我妻子，便先从我身上踏过。“
　　长眉僧人面对齐平的辱骂，古井无波，只是道：“施主，你那妻子本身妖孽，施主万勿被那身皮囊所迷惑。“
　　齐平毫不退让，道：“便是妖孽，也是我妻子，无论她是妖是鬼，自她嫁与我，她便是我妻子，你们若要伤她，绝无可能。“
　　长眉僧人叹道：“施主，你枉读佛经，却与妖魔为伍，岂不有辱佛祖？“
　　齐平冷冷道：“在下不才，这几年为母亲读经，也将那些个佛经读了几遍，我只在经中看到佛祖讲众生平等，却未曾说过要滥杀无辜。“
　　长眉僧人道：“施主所言极是，佛祖确实讲众生平等，然而人妖殊途，岂能一概而论，我佛慈悲，老衲自然不会滥杀无辜，只讲这两妖擒回寺内，好生看管，不使她们为祸人间。“
　　齐平还欲说话，那老和尚挥挥衣袖，一阵柔软的力道便将他轻轻推开，长眉僧人道：“施主悟性极佳，定然是与佛有缘之人，施主可愿皈依我佛，与那妖孽一刀两断？“
　　齐平气急反笑，道：“贼秃，佛祖便是这样教你广收弟子么？若是如此，我看这释迦摩尼也不过尔尔。“
　　站在长眉僧人身后的一个年轻僧人大怒道：“不可对佛祖无礼。“说罢便抢上前去要擒住齐平。
　　青玫当即拦下那僧人，与那僧人战在一处，青兰心忧姐姐，便也出手，又有僧人拦下了她，几人渐觉屋内束手束脚，便至屋外，打的不可开交。
　　方铭跟出屋子，便要拔剑加入，却被那长眉老僧拦下，那长眉老僧挡住方铭去路，道：“施主乃是身具大运道之人，还请施主不要插手。“
　　方铭不欲与他争辩，便变化脚步，再次向前，不料那老和尚依旧挡在方铭身前，无论方铭如何变换身法，那老和尚便如同神出鬼没，死死地封住了方铭的去路。
　　方铭怒道：“我敬你是大师，你若依然这样纠缠不休，就休怪我无论了。“
　　那长眉老僧只是道：“施主还请慎重。“
　　方铭怒极，也不再多言，拔剑便刺向那老僧。
　　长眉僧人挥舞禅杖挡下了这一击，道：“刀剑无眼，施主万勿误入歧途。“
　　方铭不多言语，一剑又一剑攻向那长眉僧人。然那长眉僧人毕竟修为更高，接下方铭攻势举重若轻，却又不下重手，只是阻住方铭的去路。
　　方铭看向那方战斗，年轻僧人们竟依仗人多势众，将青玫与青兰围攻，青玫与青兰两人左支右绌，防守漏洞百出，落败被擒已成定局。
　　至于齐平，刚追出去便被那老和尚在颈间拂了一下，昏过去了。
　　方铭心中怒火中烧，却无可奈何，即使他拼尽全力去攻击，将湛卢舞成一片白光，那老和尚却依然能气定神闲地将他挡下。
　　最终，青兰与青玫两人体力不支，被那僧人一掌打在肩上，掉下了手中长剑。
　　长眉老僧见状，一手挥动禅杖挡下方铭的湛卢，另一只手将念珠丢了出去，那念珠飞在空中，便迅速变大，化为绳索，将青玫青兰缚了起来。
　　长眉老僧横起禅杖挡下方铭剑招，手上用力，便将方铭推了开来，同时飘飘退后，挥舞袈裟，将青兰、青玫并一众僧人收在袈裟中，高声道：“施主还请保重，老衲这便去了。“
　　待方铭持剑上前，那老僧如同一步抵上百步般远远地走开了，任凭方铭如何脚下发力也追赶不上。
　　无奈，方铭只好将齐平背会了齐家，待齐平醒后再作打算。
　　好歹搪塞过了齐老夫人，方铭便在正堂守着齐平。
　　夜渐深，约莫二更。
　　齐平悠悠醒来，道：“娘子，帮我倒杯茶。“
　　方铭怒道：“齐兄，茶没有，冷水倒是有一碗，要不要？“
　　齐平蓦地惊醒，四下看去，正堂中却只有他与方铭两人。
　　“方兄弟，青玫与青兰呢？那群和尚呢？“
　　方铭叹道：“青玫与青兰被那群和尚捉走了，我打不过他们，又追赶不上，竟被他们走了，我只好将你背回家，从长计议吧。“
　　齐平急道：“有什么可从长计议的？我们现在便出发，去兰若寺将她们救出。“
　　方铭道：“你可知道那兰若寺在何处，巴州如此之大，要寻一个寺庙无异于大海捞针。“
　　齐平道：“方兄弟，你这话便对了，我确实知道那兰若寺所在，《巴州志》记载，千年之前，释家初至中土，一僧人便在巴瑜山顶峰建立一座寺庙以作立身之本，这寺便是兰若寺。只是大周建国后，各州地方志纷纷被改，这删改之后的《巴州志》便没了这些记述，我也是有幸一览前朝孤本，才记得这些。“
　　可是方铭又愁道：“若是你我都去了，家中老夫人谁来照料，老夫人身体不便，必然离不开人的。”
　　齐平道：“这个好办，我只对母亲说我出门访友，三五天便回，我再请邻居阿婶帮我照料母亲几天，这有何难。”
　　将一切事情办妥了，方铭便与齐平出发，此时夜正深，已是三更天。
　　才不过半个钟头，齐平便支持不下了，虽然嘴上不说，强忍着继续走路，但以他那状态，下一刻便倒下也说不定。
　　方铭见状，不由分说便将齐平背在肩上，道：“齐兄，此处你熟悉地形，我背着你，你只管教我该往那个方向走便是，若是像方才那般走下去，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兰若寺。”
　　齐平迟疑道：“方兄弟，你体力可行？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还能支持。”
　　方铭不由他分说，背着他抬脚便走，此时方铭担忧青兰，只觉着身上有无穷力量。
　　前方便是一个岔路，方铭喝道：“左还是右？”
　　齐平道：“左！”
　　不过几个呼吸间，两人便出了大路进了密林之中。
　　密林之中灌木丛生，枝桠纵横，方铭虽背着一个百来斤的男人，也如同猿猴一般矫捷，跳跃奔跑，脚步一刻也不曾放缓。
　　两人就如此向着那兰若寺去了，而兰若寺内，青玫与青兰被禁锢了修为，关押在一间禅房内。
　　“姐姐，你说方公子会来救我吗？”青兰望着青玫，泫然欲泣。
　　青玫心道，那方公子连那个长眉老僧也打不过，便是来了也无济于事，可她毕竟心中还存了几分幻想，又不忍令小妹妹失望，便强笑道：“那是自然，方公子这样爱你，自然会来救你。”
　　青兰悠悠望着窗外，一轮明月正圆，想来中秋也将近了吧。
　　伽洛山上，那月亮是不是也这般圆？
　　青兰想起了伽洛山，突然便想起了一事，问道：“姐姐，你与姐夫是如何相识的？我看他呆呆傻傻的，你怎么会喜欢上他？”
　　青玫被她这一问，脸红道：“身处囹圄你也有心情问这样的话！”
　　青兰撒娇道：“好姐姐，总归方公子会来救我们的，他若将我们救走，那我们这样呆着，又有何妨，若是他不能将我们救走，那我们也要一直这样呆下去，那此时的处境又有什么呢？好姐姐，你还是告诉我吧。”
　　青玫被青兰这天真想法逗乐了，笑道：“你一个小孩子，便是我说了，你也不懂，你还小，不懂什么是爱。”
　　青兰不服气道：“我哪里小了，怎么不懂爱？我爱姐姐，也爱母亲，也爱方公子。这就是爱。”
　　青玫忍不住笑道：“可这爱是不同的，你能嫁给方公子，却不能嫁给姐姐我，小孩子！”
　　青兰道：“为什么我不能嫁给姐姐，我要跟姐姐一直呆在一起，听母亲说，家给谁就可以给他永远在一起了。”
　　青玫一阵无语，有心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说道：“因为我们是姐妹，所以不能成亲，兄弟姐妹之间是不能成亲的。”
　　“是吗？”青兰将这句话牢牢记下了，又追问道：“姐姐，讲讲你和姐夫的故事吧，我在伽洛山上睡觉前总要母亲给我讲故事的。”
　　青玫无奈道：“好！好！乖宝宝，姐姐给你讲故事，讲完之后你就要睡觉。”
　　“讲姐姐与姐夫的故事。”青兰强调道。
　　青玫抱着青兰，如同母亲搂着婴孩一般哄她睡觉，看着天上的月亮，缓缓飘动的云，月色正好，白月光如同水一般泻下，整个大地都被这凉丝丝的月光包围，天很高，月亮很远，却是最圆最亮，又显得那么近，仿佛一伸手便可以触到，便可以飞入那月中。
　　怀中的青兰闭着眼睛，低声呢喃道：“姐姐，快讲嘛，我要听。”
　　青玫爱怜地抚摸着青兰的头发，这个伽洛山上最小的人儿也有爱的人了，爱得那样傻乎乎。
　　就是那晚，月色也是这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