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流星》段二平

17、十七、争者无真笑 冤案偏相逢

　　十七、争者无真笑冤案偏相逢
　　天无言／不过各自运作／地无语／有花也不寂寞／人事何其多／讲罢了是非／再将辛苦受过／才把三餐打点／又思衣帽如何／到底谁在笑我／
　　你有意／像是风起雨落／我无情／穷通可奈其何／他偏恨不得／算计了仇人／又来算计爱者／不顾光阴易过／剩下心虚白发／其实得到什么／
　　——《数落》

　　李生只是觉得眼前一花，连疼痛也没感觉到，就发现自己又被五花大绑地捆了个结实。李生瞠目结舌的表情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完全的崇拜代替了：“狗子哥，我真是服了，原来人的武功可以练到如此境界！”
　　要想学打人，必先学挨打，这是中国武学的一句名言，因为其人在被师傅、师兄等人“捉弄”的时候，不仅增强了坚韧勇忍等意志品质，而且还可以领悟师长的武学境界。李生对此当然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对张狗子只有感激。
　　张狗子点点头：“你真是个好料子。可惜我们接触的时间不多，现在只能教你初级脱绳术中的‘硬解’。”张狗子一面说着，一面绕到李生的背后，开始揉捏他的手部骨肉。
　　李生在忍过一阵钻心的疼痛后，忽然觉得自己的双手沉重的犹如钢铁铸造的一般。
　　“好了。”张狗子后退了一步，“你现在可以自己把绳子挣开了。记住，等你的双手练到感觉若有若无的时候，才算进入到又一个教高的层次。”
　　李生体会了一下力度，背后的双手奋然一乍，拇指粗细的麻绳崩然断做了几节。
　　李生高兴的连叩头的心思都有了。要知道，假传千万言，真传才是功，多少人在武学上摸索了一辈子也弄不清别人是怎样练出来的功夫。而如此年轻的李生在张狗子的帮助下竟然窥到了武学的堂奥，让他怎么能够不激动。他喉头哽噎热泪盈眶，千言万语说不出来，只好深深向张狗子鞠了一躬。
　　张狗子也是欣喜非常，所谓白头如新华盖如旧，人的交往真的是很讲缘分的。张狗子的欣喜就是见到知己，并为知己做了一些贡献后而产生的欣喜。他拍了拍李生的肩头：“以后多杀鬼子，多做一些行善积福的事。另外有空去三清观看看我二叔，他会传给你更多本领的。现在你赶快回去吧。”
　　恋恋不舍的李生走了一会儿后，夜已深了。张狗子却仍是毫无睡意，他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张道士在传他武功的同时，也让他学了一些医术。先天真气加上医药，使张狗子的身体痊愈起来比常人快了许多倍。
　　月亮正在中天，照的天地一片朦朦胧胧，张狗子又在院内听了听西厢房里月月均匀的呼吸，心下又多了几分宽慰，月月的伤势在他的帮助下，也是好的奇快。张狗子静下心来刚要练练功夫，忽听得村头群狗狂吠起来。
　　刘玉堂和范卜德率先从屋里拎着□□冲了出来。当初他们二人参加陈街民兵队后，指导员刘金堂理所当然地对他们各自进行了调查和谈话，之后的结果是刘金堂确信了二人是可造之材，此次护送伤员的任务也落在了二人身上。他们一行四人另外还有一项使命，就是在太行山根据地系统地进行一次政治军事知识的学习，然后的去留问题，再由八路军一二九师总部决定。这一来是根据战争状态的发展变化，八路已经必需急速扩军了。二来也是张狗子几次奇异的对敌经历，引起了八路军中几个参谋的注意，而有了重新安排张狗子的意向。
　　张狗子匆匆忙忙地对刘玉堂和范卜德说了一句：“你俩守在这里，我先去看看。”不等二人点头便向院门口蹿去。
　　张狗子刚跑出院门不远便站住了，因为迎面急急地跑来两个人，张狗子仅听脚步声就知道其中之一是李生。
　　待李生二人气喘嘘嘘地来到近前，联络站里的人也都涌出了院门口，连月月也慢慢地走了出来。
　　李生一见到张狗子，立刻红了眼圈：“狗子哥，我们家被抄了，是一伙穿着八路军服装的人干的。只有我弟弟跑了出来！”他一面说着，一面用愤怒的眼神在人群里搜寻着什么，然后眼神突然定格在远处，口中立刻大叫起来：“范卜德，你站住！”
　　众人在他喊叫之前就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已走到远处黑暗中的范卜德身影哆嗦了一下，又马上用驳壳枪指住众人低声喝道：“都别动！你们已经被保卫了，还是乖乖地投降吧。”说着就又要向墙角隐去。但是他正在移动的身体忽然一软倒在地上，嘴里“哎呀”了一声，手里的枪也掉落在地。
　　张狗子和李生惺惺向惜是有道理的，不仅因为二人年纪相当皆喜武功，又是同仇敌忾的抗日同志，更重要的是李生那超出年龄的成熟和机警，使张狗子油然生出了爱惜之情和几分敬意。
　　昨日他们一行人从李生所在的村庄出来不久，看到路边一块石头的范卜德很随意地和同行者打了个招呼：“我去解个手。”
　　这样一个平常的举动谁会在意？可正在前进的人们等范卜德追上来后，李生也提出要小解，除了李生之外没有人注意到范卜德的面部表情微微地变化了两下。
　　等李生也从那块石头后面若无其事地出来，又跟上同行者后，张狗子等人仍是不疑有他。直到有了一个范卜德离李生、张狗子稍远的机会，李生才将“小解”时的发现和行动告诉了张狗子：小解旁的石头上有一个＋的图形，李生已经很小心地擦除了。
　　这样一个发现能够说明什么呢？但不敢掉以轻心的张狗子还是吩咐李生立即回村通知联络站暂时转移，然后马上赶回。
　　李生照办了。但是李生不知道，他回去安排完毕后，刚踏上追赶张狗子的路途，其家人也就是联络站的成员，就被一伙武功高强的“八路军”控制住了。李生回去的时间和离家的时间都不对，如果他再早些回去，他的家人就可以安全转移；或者他再晚会儿离开，就能赶上一场战斗。他在家里是唯一一个武艺又好又配有枪支的人，枪声是战斗的信号，一旦响起，本村的民兵就会立即参加他保卫家园的战斗。而张狗子在一定的时间内等不到他回来，也会飞赶支援的。如果这样的话，本书的结局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李生的弟弟也是个小机灵鬼，他和这伙“八路军”对不上暗号，就知道大事不好，经过一段时间的装傻充愣胡搅蛮缠之后，终于寻机跑了出来。他先是找到其联络站的上级汇报了情况，此上级嘱咐他追上哥哥李生，告知家里发生的情况，然后自己也赶紧找自己的上级汇报去了。
　　其实，是谨慎的李生擦掉了那块石头上的＋图形，才导致他弟弟得以“脱身”的。那个＋图形真的是让敌人尾随其后的记号，而控制了李生家的那伙“八路军”，就是尾随张狗子一行的敌人。这伙敌人追到李生家后，就再也找不到追击的暗记了，无奈中才故意放走了十二、三岁的李生弟弟，以期可以继续追踪张狗子等人的，欲擒故纵之计还真的得手了。
　　张狗子发出的两只钢钉，一只打掉了范卜德的手枪，另一只进入了他的大腿，紧接着张狗子又飞身踩住了他的胸膛。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范卜德，口中呜哩哇啦的大叫起来。张狗子心中一愣，感觉脚下人不是因疼痛而叫：“你是日本人？”
　　范卜德真是日本人，还是一个少尉，因为有着一身不错的武艺，这次被选入了“挺进杀人队”。
　　日本军方头痛于八路军神出鬼没的战术和日益强大的力量，于是挑选了一些艺高胆大人机警的军人，组织了这个“挺进杀人队”。计划这些人混入八路军根据地后，寻机刺杀一批高级要员和捣毁一些机关与联络点。
　　“挺进杀人队”的各个分队直接隶属于日本陆军总部，范卜德这一支分队的队长则是武田。范卜德本是武田的心腹爱将之一，因为汉语水平已经和普通中国人没什么两样，武田就常常给他一些别的日本兵所不能承担的任务，用以获取更广泛或更特殊的情报资料。他接到参加“挺进杀人队”的任务后，正伪装成一名伪军班长潜伏在啸庄据点之中，还没来的及报到，就遇到了张狗子独闯啸庄据点的事件。他一来没明白对方的战力，还以为八路军有了十足的把握，要趁虚攻占据点呢，谁又想到有人吃了豹子胆要孤身占领一个较大的重要据点？二来他忽然觉得这是一个打入对方内部的好机会，牺牲一个班已经没有什么士气的伪军，来赢得一个成功的间谍，他人为这个举动是英明且英勇的。
　　就是这个狂妄军人的狂妄之举，致使八路军接送张狗子一行人的四个联络站，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而只在给八路军师部的介绍信中写了一句：“范卜德系新近反正者，宜详加考察。”便让范卜德加入走向根据地行列的刘金堂，为此也背上了严厉的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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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卜德情急中喊出的日语，因张狗子的发问而改成了大家都能听得懂的中国话：“我是天皇陛下的武士，武田君的手下。久仰钉鬼张先生的威名，请允许我与您决斗，如果我能在决斗中死去，则死后也会感激您的恩德。”
　　张狗子已经察觉到四周有人在对己方进行着包围，并且已有一些先到者瞄准了自己和同志们。
　　又是一场恶战要开始了，张狗子的心中升起一团冷静并使其扩展开来。他的脚离开范卜德并慢慢向后退去，慢慢后退的用意是怕自己过快的动作会引起敌人提早开枪，嘴上还应对着范卜德的言语：“你先告诉我，你着一路上对我们都做了什么？”
　　“我只负责留下你们住宿地址和行进路线的记号。”范卜德也是一个崇拜武道的人，认为与功夫高手比武而死是一很大的光荣。他以为张狗子答应了他的请求，也做好了一死的准备。所以一面起身，一面流利地回答了张狗子的问题。
　　张狗子之所以不说破已有敌人用枪指住了己方，本来想利用范卜德做个缓兵之计，最好有个“擒贼先擒王”的机会，让他出奇不意地抓住敌人此战的指挥官；那知聪明过人的刘玉堂一下子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立即冲着本村的联络员急急地请求道：“马上召集民兵，再派人通知附近的八路驻军。快，敌人就要来了！”
　　张狗子来不及阻止刘玉堂的低声呼叫，一把抓住刚刚站起身形的范卜德的后颈风池大穴，使其失去了反抗能力，并将其提了起来。同时喝令同志们：“隐蔽，快隐蔽！”随即一边奔跑一边大叫，“武田，你若是天皇的武士，就冲我来吧！”他想把敌人的火力引向自己。
　　月月和张狗子厮磨久了，知道狗子不会无的放矢，跳起来一把将没有回过神来的刘玉堂推出老远，自己也一溜滚翻到了街边墙脚。李生虽然与张狗子接触时间最短，却有着对其绝对的信任。当即抓起弟弟扔出去砸开近处路边的一个房门，再用掖下夹住身边的赤谷村女联络员，又猫腰赶两步提起地上的月月，一扭身跌入了弟弟撞进的民房。
　　乱枪发作的声响，于张狗子大叫时就开始了。在李生比狸猫还快的动作中，他和弟弟及月月还有女联络员暂时安全了。刘玉堂虽被月月推倒，但仍未完全脱离敌人的射击范围，左肩和左臂被擦出了两道血槽，多亏他是个久经战事的老油条，忍住疼痛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弹头密集区。最让人痛惜的是是女联络员的丈夫，被乱枪击到在血泊中，当场失去了生命。
　　张狗子提着范卜德纵身上了墙头又越到了房顶，顺手两钉结果了两个伏击者的性命。他的行动引起了近一半敌人的枪口，但极少有人射击，因为他们顾忌着被做为盾牌的范卜德。范卜德在心底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他无言地拜服了，敌人甫一出手就制住了自己，掐着一个人还可以蹿房越脊如履平地一般，自己是没有资格与这样的武者进行决斗的。
　　张狗子的心中没有丝毫的轻松之感，他在应付着好几个武艺高强者的枪口的同时，还紧紧地提防着两个对他虎视眈眈的一流高手，那是他命中的宿敌――高三雷和武田。张狗子已经感觉到了二人的存在，就像是一只狗闻到了曾经伤过它的敌人。
　　在清一色由日本武士组成的“挺进杀人队”成员中，高三雷是武田特邀参加的唯一一个汉奸。
　　张狗子很快就找到了他的两位宿敌，高三雷眼睛看着张狗子，开口却是向武田说的话，他和武田都知道在八路的地面上，这次战斗只能速战速决：“武田君，你们赶快解决掉下面的人，这小子交给我了。”
　　武田和高三雷心照不宣：“留下四个人协助高队长，其余的下去活捉八路！”
　　“好狠毒！”张狗子的心里着实惊惶了一下，立即一支接一支地对高三雷发钉，一面慢慢地向月月所在的院落靠去。
　　狡猾的高三雷立刻看出了张狗子的意图，哈哈笑了两声：“武田君，分兵挡住赶来的土八路，我们一定要活捉院子里的人！”说完飘身挡住了张狗子的去路。
　　听到枪声的赤谷村民兵立即集合起来，民兵队长一面派人给附近的八路驻军送信，一面指挥属下将这里包围：“敌人就是那些穿八路服装的人，狠狠地打！”
　　“挺进杀人队”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令人发指的目的和手段立即引起了抗日一方高层的高度重视，其基本情报已经传遍了抗日根据地。赤谷村的民兵队长赶来一看，就知道是“挺进杀人队”在他这里动手了。
　　张狗子一见高三雷挡住了自己的去路，真的情急了：“高三雷，来，咱们同归于尽！”一把拉燃了范卜德身上的五颗手榴弹，又掏出驳壳枪狠狠地一梭子全部打向了高三雷。
　　高三雷不躲才怪，他一矮身就钻入了一道墙的后面。
　　但是张狗子并没能与月月等人汇合，一群敌人的一顿乱枪把他压制住了。他只好抛出已经被打烂而且就要爆炸的范卜德，一声巨响后和敌人对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