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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邂逅虽初见,劫缘已相绊(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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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邂逅虽初见,劫缘已相绊(下)
雪瑟忽然什么也不管了,就这么趴在地上,任随眼泪决堤似的倾泻而出。
这里不会有人关注她的懦弱!
“小妹妹。”忽然雪瑟头顶上传来一个轻柔的似乎随时都会随风飘散的声音。雪瑟抬起泪眼迷蒙的看去,这一眼却被一股气息吸引。
“你在这里很危险。”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眼泪落下后,雪瑟慢慢看清楚那人似乎是在与自己说话。
他身形高挑,可是却很瘦,瘦得身上的衣服空荡荡的似乎挂在一根竹竿上。但是雪瑟却看清了他的脸。他的鼻梁高挺,斜眉入鬓。
明明很好看的一个男人,可是,雪瑟却看得有些皱眉,因为她见他面上是苍白无血色的,眼眸中有股异样的气息。当年的雪瑟思考了许久,都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那些诡异的气息,直到多年以后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后,雪瑟才幡然领悟,那诡异的气息其实是浓郁的死亡气息。
“你跟我说话吗?”雪瑟嗫嚅着唇问答。
那人微微一笑,却有几分清冷的味道。
“来,别站在这里!小心被人踩到。”他说着却伸出手来不由分说的将雪瑟牵了起来。
雪瑟发觉,他的手其实很凉!
但是这样的凉比黑鸦的手暖,但是又不像詹沫严的手炙热。刚刚好介于两者之间。
雪瑟刚开时还觉得他的衣服空荡荡的,直到离得这么近,才发觉,他穿得好多,可是这么的衣衫穿在他身上还显得这样动荡,可想而知,他有多瘦!
他拉着雪瑟慢慢的穿过人群,脚步有些发虚,几次差点被行人挤倒,可是颤颤巍巍的,他却依旧站稳,坚毅的拉着雪瑟来到墙边。
雪瑟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手上的骨节。他的手竟然瘦得只剩下骨头!
他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好,这几步路走完,他靠着墙边竟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你怎么样了?”雪瑟焦急的问道。
他摇摇头示意没什么,却是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得他气息稍顺后,他直起身体,靠着墙看着雪瑟。
他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一抹微笑着,笑意竟然可以从双眼中溢出来,抬起手,却将雪瑟脸上的泪痕轻轻拭去。
一个陌生人竟然有这样的举动,本是一件很意外的人,按理说以雪瑟的脾气与秉性,她绝不可能随便让一个人距离自己三步这么近。可是,对他,她一点闪避的意思也没有,就这样任随他替自己拭去眼角泪痕,而在那一瞬间,她或许觉得自己和他竟然能够惊人的牵绊与共鸣,这是很奇怪的一种感觉,但却又不觉得突兀。
“你是个很美的姑娘,可是哭的话,就不那么美了。是和家人走散了吗?”他揶揄道:“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的。我叫楚轩朗,晴朗的朗。”
雪瑟摇头道:“我不怕。”顿了顿又道:“我叫雪瑟,琴瑟和鸣的瑟。”
他璨然一笑,果然有晴空万里,朗朗天明的感觉。
“你家住在哪里?需要我送你回去吗?”楚轩朗问道。
雪瑟点点头,可是想了想又摇摇头。
楚轩朗笑了起来,“你点头是什么意思?摇头又是什么意思?我可猜不明白。”、
她家住在皇宫,可是她是偷跑出来的,这样回去岂不是会被人骂死?再说了,她手里没有出宫腰牌,也回不去啊。但是不回家她又该这么办?这里她也是第一次来,那里是哪里,她早就糊涂了。
甚至,她连洛阳王府在哪里她都不知道。唉,其实知道也没有,王府的人她除了詹沫严和王横外,一个也不认识,人家也不认识她!她过去了跟别人说,我是郡主,人家不把她当神经病给叉出去才怪!
“我也不知道。”雪瑟磨蹭了半天,这才说道,“我第一次出门。”
原以为楚轩朗至少会惊讶一番,可是没想到他却忽然释然一笑道:“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就算你真告诉我你家住哪里,估计我们也只有一路问一路寻了。”
听他这么一说,雪瑟也破涕为笑。“你也是第一次出门?”
她忽然很想耍赖,就像个十四岁正常的女儿家一般。她两手一摊道:“那怎么办?”
他看了看人潮涌动的街道,让他在去人潮中走上一遭,估计够呛!他抬头看了看身后,是间茶楼,他道:“上去喝杯茶休息一会吧,反正你家人见你走丢了,也会急着来寻你,等人散开一些了,从上面往下看,可比我们这样如无头苍蝇一般瞎撞要好吧。”
“嗯!”
两人在二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又要了一壶上好碧螺春和一些点心。
方才一番折腾,雪瑟现在觉得有些脚软手软的,腹中空饥,看着小二端上的点心,她手指好看的拈起一块云糕尝了尝又放下。
看着杯中的碧绿的茶水,她端起品了一小口后才吹了吹,细细的喝了起来。
见她吃食如此讲究,出身必定不凡,楚轩朗有些揶揄她道:“怎样?”
雪瑟一时不察,直言道:“云糕中用的食材不好。这茶虽谈不上上品,但胜在这沏茶的水不错。”
“哦?”楚轩朗诧异的端起来品了一口,“我可没品出什么来。”
一旁续水的小二听后啧啧称奇道:“这个小哥,倒是好舌头啊。咱们着醉云楼里最好的不是茶却是这烹茶的水。这水可全是从山上的活泉的源头取来,每天仅有一担而已。”
雪瑟笑了笑,目光往楼下看,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高兴的站起来,冲着那里挥手高喊:“沫严哥哥!沫严哥哥!我在这里!”
詹沫严正和王横一道神情紧张的四处寻找。忽然的听到雪瑟熟悉的身影,忙四处查看。
“王爷!郡……小主子在那里!”王横找了一圈,却在茶楼二楼处见到雪瑟。
一见她安然无恙,詹沫严舒一口气。可是再看到雪瑟身旁的人,他的目光中浮出一丝疑惑来。
雪瑟忙将刚才与他们走丢后遇见楚轩朗的事情简要叙述一遍。
听完,詹沫严对着楚轩朗一抱拳道:“多谢楚公子仗义相救。”
楚轩朗璨然一笑,“那里,举手之劳而已。”
两人相互客套着,可是谁也没看到詹沫严与楚轩朗四目相对时,传递的异样的目光。和他们相互礼让时,楚轩朗却暗地里将一张纸条塞进了詹沫严手中。
将雪瑟送回皇宫后,詹沫严坐在马车中,将那张楚轩朗塞进手中的纸条打开,上面用清隽的纸条写了几个字。“苍山寺一聚!”
第二日,从皇宫中一出来,坐上马车,詹沫严低头对着王横低声道:“苍山寺。”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王横勒马停车道:“王爷,到了。”
詹沫严掀帘下车,抬首时,目光中便迎上一座高耸巍峨的高山。
他沿着青石板路走了一段距离,便见到了山门口矗立的一块牌匾,上书‘苍山古寺’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山门口站着一个小沙弥。小沙弥一见到詹沫严,他紫袍绶带,衣袂当风,清贵不凡。
小沙弥走过去,作揖道:“施主可姓詹?”
詹沫严回礼道:“正是。小师傅……”
那小沙弥道:“小僧净慧。有位楚施主托小僧在此处寻一位詹施主。楚施主已在寺内恭候多时。”
“烦劳小师傅带路。”
“詹施主请。”
穿过蜿蜒崎岖的小路,却没有进入正殿大门,而是直直斜插进小路之中。
王横觉得有些不妥,忙低声道于詹沫严:“王爷,这……”
詹沫严头也不抬,却举手制止住了王横话语。继续前行。
又行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净慧小师傅止住脚步道:“詹施主,楚施主就在上面的问心亭等候。小僧便不上去了,詹施主请吧。”
詹沫严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却见不远处隐约一个飞翘而起的亭檐,约摸便是净慧小师傅口中所说的问心亭了。
他回头对着净慧淡淡一笑:“多谢净慧施主领路。”
“举手之劳而已。此处是苍山寺后山,极是清幽雅致,詹施主请自便吧,小僧告退。”
净慧小师傅一走,詹沫严便让王横守在这里,自己径直而去。
一座亭台就这么屹立在半山凸起的一块岩石之上,旁边山上倾泻而下的泉水形成了一条小的瀑布,挨擦着亭子边缘唰唰落下。
但有心之人竟然在旁边用竹子引了山泉水于亭子旁边,还有一个小瓮接住。
詹沫严来到问心亭时,却见到身穿一袭厚厚的淡青色衣衫的楚轩朗正坐在亭中,亭间的石桌上还置了一个精巧的小铜壶,铜壶中水正翻滚得紧。
楚轩朗用手提起壶柄,想将壶中沸水注入茶杯之中,可是,不知是不是他太过虚弱,以至于提着铜壶的手都在颤抖不停。
詹沫严见状两步走过去,道:“还是让我来吧。”
楚轩朗倒也不拒绝,立刻将壶放下,看着依约而来的詹沫严,如此璨然一笑。
他的笑如三月熏风和煦温暖,可是,詹沫严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股浓郁的死气。他赢瘦的身躯,苍白的脸,有些发紫的唇色,无一不说明这人似乎已经病入膏肓。
詹沫严却没有多说,将壶水注入茶杯。杯中放置的茶正是碧螺春。热水一注入,茶叶袅袅舒展开来,在杯底铺陈。
一时间,正个问心亭内茶香弥漫。
楚轩朗依旧笑容不减。他端起茶杯,闻了闻,又小小品了一口,似乎非常满足的说得:“果然,用活泉之水沏茶,当真茶香缭绕。回味不绝。”
詹沫严耐心甚好,也陪着饮过一杯茶。
却听楚轩朗兀自絮絮叨叨的说着:“如果没有遇见雪瑟姑娘,我还从未喝过茶呢。我身体由来不好,大夫俱都不许我饮茶。如今我时日无多,倒也无所顾忌了。”
他说了半响,却依旧没有提过一句与詹沫严有关的话。
詹沫严却如同多年好友熟识一般说得:“雪瑟那丫头,嘴可刁着呢。不好吃的东西,她宁肯饿着也不吃。不好的茶水,她宁可渴着也不喝。”
“是吗?那道当真有趣得紧。”
“别看她总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样子,可难为她在那样的地方活着。有时我都会怀疑,她是真的毫无心机、简单纯良且又天真无邪呢,还是,这一切都是假象!她其实城府极深,又心思繁复。唉,有时我都模糊的。她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可是,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真的不懂她。”
詹沫严竟然可以对初次见面的楚轩朗推心置腹的说这些话,如果他不是疯了,定是他明白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而楚轩朗恰好就是后者!
不错!在詹沫严眼中,楚轩朗确是与死人一般,无区别。只不过这个死人,在临死之前到还可以与他交心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