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行动,放弃,行动,放弃,行动,放弃……”崔文烯的身边一堆拔光了花瓣只剩下花蕊可怜兮兮地表示着原来还是一朵花的花。
以她为圆心方圆五米内的最后一片连在花蕊上的花瓣:“行动!”
靠!这里的花怎么都长双数花瓣?害我拔了那么多,累死俺了!崔文烯抱怨。
她立刻掏出手机,飞快地打下几行字:“我想买一台电脑,能陪我买吗?”她知道莫季这个人平常最大的娱乐就是捧一本电脑报看看里头的配件有没有跌,或者去电脑成掏一掏便宜货。这个忙,他无可推托。
信息很快就回来了:“行,你要买怎么样的?几时买?还是我买好了送来?”一条龙服务嘛,崔文烯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我不懂的,你给我买一个够用的,又不太贵的就行。”莫季果然是行家,一开口就是内存啊、转速啊、芯片啊搞得崔文烯直犯晕。
“噢,那你喜欢品牌的还是组装的?”
“随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别太贵,还有,质量好一点,电脑好重的,修起来真麻烦,还有,要稍微先进一点,不要过半年又得换一台了,还有,最好外形漂亮一点,能像苹果机的iMac是最好了,还有,我喜欢iMac的乌龟鼠标,能不能配一个啊?还有……”
莫季好脾气地等崔文烯罗罗嗦嗦地说完所有的“还有”,然后笑着说:“你这‘一个’要求还真长啊。”他漆黑的眼睛都弯成新月了。
“咳咳。”崔文烯尴尬地笑笑,努力使自己不在这双眼睛里沉沦下去。
“我大体了解你的要求了,不过有一个问题,组装机大多长成一个样子,你要便宜还是外形,自己选吧。”
“便宜。我喜欢便宜。”崔文烯毫不犹豫。
“那好。我想五千到六千之间,显示器不用液晶的算了,我看看效果也差不多,芯片么大路的奔4,内存……硬盘……”莫季滔滔不绝地讲了五分钟之久,其中崔文烯能够理解的,只有前面这点,以及最后一点“苹果的鼠标买起来很麻烦的,要去专门店家,我看其他鼠标也不错,你自己看吧。”
崔文烯觉得很有意思,自从自己主动邀请莫季帮着买电脑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心照不宣了。虽然已经开学,不能像暑假时候见面那么频繁,莫季总会有双数的电影票啊,或者是有展览的票啊什么的,而且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对此有兴趣的,所以不得不问问崔文烯有没有兴趣。最近崔文烯也性情大变,不仅喜欢上了看垃圾电影和自己从来不看的中国电影,还喜欢去看车展或者是书展以及各种各样和莫季一起的行动。
和平公园早菊展?“不行诶,我明天要去打工。”崔文烯在msn上回应莫季。此时她悔恨得要死,做什么同意去合成室加班?
“你还在那个饭店老板的公司工作?”莫季问。
“偶尔去帮帮忙。”我现在哪里有空啊?工作日忙着上课,休息日忙着跟你约会,合成室的老头子肯定骂过我一百遍了!怪不得我最近一直打喷嚏。我毕业了还想有份好工作呢,崔文烯哀叹。
“你有意见吗?”
“怕你被那个小白脸拐走呗。”莫季不知道是戏谑还是真情流露呢?崔文烯真后悔,当初怎么就没逼着莫季买一个摄像头。
“哎,怕什么?能被他拐走是我的幸福好伐,你应该祝福我才对。”崔文烯决心将戏谑进行到底。
莫季似乎沉默了一会儿。不过崔文烯不敢肯定,他回话总是很慢的。
“那我预祝你被拐骗成功!”后面还跟着一个笑脸。
这回轮到崔文烯沉默了。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张不了口,不知道在另一边的莫季是不是也这样呢?
“多谢,困死了,我睡了。”崔文烯下线。如果可以,她一定会把自己砍成十八段。崔文烯啊崔文烯,哪里会有像你这么胆小的人?!明天,明天一定要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崔文烯几乎天天都能碰上莫季,却始终无法开口。
莫季这边分发入场券的高潮似乎过去了,二个星期以来,崔文烯始终没有收到过邀请。崔文烯坐不住了,她很想从宣枫那边打探一点什么来,又怕她笑话,迟迟动不了手。
崔文烯基本属于身体很好的类型,就是最近不知怎么牙忽然疼起来了。对着镜子照照,崔文烯痛苦地发现半边脸都肿起来了,赶紧去校医院看看,口腔科那个很凶的大婶让她把嘴巴张得嘴角都绷破了,然后用一包甲硝唑打发她,说是正在长牙,让她非常郁闷。第二次去看,总算那个大婶不在,内科的医生把她转到学校的附属医院里,李政透工作的医院。
崔文烯倒没想那么多,反正是去口腔科,没那么巧吧。
坐到牙科检查的专座上崔文烯才后悔起来,医生告诉她,长牙还在其次,她是有一颗大蛀牙需要补。崔文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自己可能因为出了颗蛀牙而牙痛。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手术,一个陌生人捣鼓自己身上的东西自己却不能掌握让她感到特别无助,这种无助的极端形式就是她对手术透彻骨髓的恐惧。这恐惧犹如黑屋之于童年,以前每次看牙齿她都要爸爸妈妈两个人陪着,一个人握她的左手,另一个握住右手,她才肯张嘴的。现在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就要开始补牙,简直在挑战她对付恐惧心理的极限!不过为了保存颜面,她还是没有当着医生的面一下跳起来逃走,也没有问那种能不能改天来补的傻问题。补一个牙齿嘛,又不会死。
当医生对她的牙床喷出一些凉凉的氟烷,崔文烯再次后悔了。她的上腹开始痉挛,这是她害怕的征兆,接着应该就是全身发抖了。
崔文烯正考虑这是不是对医生实话实说,一只温热的手握住她马上要开始发抖的手:“别怕,有我呢。”
崔文烯都不需要抬起眼睛,这安详的声音只可能来自一个人,李政透。
“小宋,她的痛觉神经比较敏感,浅表麻醉可能不够,还是用浸润吧。”
“小李,她是你熟人?”给他动手术的医生大半张脸都被无纺布口罩遮着,只看能到他带笑的眼睛。
“是啊,她是我学妹。”
李政透怎么知道自己对麻醉药不太敏感的呢?崔文烯肚子里打下一个大问号,不过他是医生,不是吗?不过……浸润麻醉!就是用针不断戳进皮肤里的那种麻醉法!崔文烯想起中学里动一个门诊小手术时被施浸润麻醉时不愉快的经历,不觉挣扎起来。
“别动,别动,只是第一针有些痛,后来就没感觉了。”
“比普通量少一些就可以了,她麻醉反应很大的。”
针头戳进崔文烯的上颚和牙床,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只是非常胀,也没有以前恶心得那么厉害了,崔文烯松松握着李政透的手,有他在这里,她就放心了。
把蛀掉的部分钻掉之后,医生用一些白色的泥状物填掉牙上的大洞,对她说:“半个小时不准喝水,两个小时不准吃东西。下个礼拜这个时候再来,还是我的班,帮你把这个牙齿补掉。”
“唔唔。”崔文烯点头。
“走吧。”李政透仍然握着崔文烯的手。
“以后看病跟我说一声,我好照应你一点。”
“你要上班的啊,我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我们不是坐班制,你也不是不知道,溜出去一会儿没事儿的。其实也不是别的,我可以给你参考比较好点的医生。你今天运气很好,碰到小宋,他是口腔科青年医师里的第一把手。要是碰上个变态的就惨了。”
“你们口腔科有变态医生?!这不是在玩主题医院吧?”
“我们这里没有,不过据说牙防所里有一个,蛮变态的。”
“像Hannibal一样?”文烯诧异,这事情只有电视里做做的。
“那倒不至于,只不过他每次都喜欢一面拔牙一面跟病人讲笑话,而且每次都讲同一个冷笑话。”
“什么笑话啊?”
“他在拔牙之前问病人:‘你知道熊猫临终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当那个病人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他一用力,就把牙拔出来了,然后他会得意地说:‘熊猫说:‘我想照张彩色照片。’接着自己哈哈大笑。”
“你骗人的吧?哪里会有这么妖怪的医生!”文烯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一个笑话嘛。”
“你这个笑话好冷啊,倒是跟那个变态医生一样。”崔文烯几乎没什么想法了。
“阿透,就送到这里吧,你还得忙呢,你们溜出去也是有限度的吧。”医院门口到了,文烯站定,不动声色地抽出被政透握住的手。
“我送你回去。今天我没有班。”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些问题要和姚老师讨论一下,正好路过口腔科,看到你在等号,就一直留心看着你,你没看到我。”
崔文烯惭愧地吐吐舌头:“当时我正牙疼得厉害,根本没注意周围,一心听着护士报号呢。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对麻醉药不敏感的?”
李政透失笑:“小傻瓜,我是个医生呵,这都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你也许没有留意,可是医生的职责就是在这些细小的地方加以留意啊。”
崔文烯默然了。政透,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好医生的。
“你现在好吗?”沉默了良久,李政透还是问了。
他们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分手之后,应该就没再见过面。
“还行,我这人反应迟钝,适应能力差,一上来读得差点也是很正常的。”
“噢。”
“你呢?不是明年就要去哈佛了吗?准备得怎么样了?考11G还是6G?要不要我帮忙?”
“我报了个GRE的班,11月在上海考,心里还没有底呢。数学还好,就是作文不行,单词也不行,我放下太久了,现在才后悔,当初扔英文还以为是把一大包袱给扔了,现在报应来了。”
“而且科室里头太忙,有时候根本记不起来这事儿。”
“我每天发消息给你,督促你背吧。这样,我每天十一点发个消息问你,你就不会忘掉了。”
“那麻烦你了。”
“那么客气干啥,我和你谁跟谁呀!”崔文烯很习惯地说出这句话。
“你……考GRE吗?”
“考总要考一考的咯,不过不一定申请出国,我可没你那么好命。不过哈佛的医学院不是没有奖学金的吗?你是公费的?哇,怎么就你那么好命啊!”
“哪里,我们医院得到了一项美国帮助基金的资助,可以免去三分之二的学费,我才去的。虽然没有公费那么好,不过毕竟是哈佛啊……”
崔文烯记起李政透曾经跟她讲的小时候的一桩趣事:“那时候我还只有两岁,电视里头放哈佛大学的介绍片,我就记住了,逢人就说我要去读咖啡大学!到现在哥哥姐姐们还拿这个打趣我呢。”现在,应该没有人会拿这个打趣你了吧,他们只会说:“李政透这小子从小立下远大志向,结果真地实现了。”然后拿他当教育儿女的典型。
“那你还准不准备回来?”
“当然回来,否则怎么做个好医生呢?”
“美国条件好啊。”
“我到那边只是学技术的,学完了回这里一面治病一面提高,不好吗?”
“你如果去了美国,就不准备回来了?”李政透反问崔文烯。
“那当然,不是说那里的月亮也比中国的圆吗?”
“你这个小滑头呵……”李政透敲敲崔文烯的脑壳,好像对一个任性的小妹妹。
“我说的是真的,我可没你那种国际共产主义精神!”
文烯呵,为什么你总是那么爱逞强,不说自己的心里话呢?
“下个星期来,跟我说一声吧,我陪你。”
“不了,你也挺忙的。”
“没事儿,不就一个钟头的事情么?这点时间我还是有的。”
“咳,补个牙齿嘛,又不会死人,放心啦,这点我自己还是能料理的。”
“今天是谁差点哭爹喊娘啊?”
“反正不是我……”
“不跟你争了,你的宿舍到了。记得下个礼拜找我陪你去啊!等你电话!再见!”
“再见!”
崔文烯本来准备偷偷地去补完牙齿算了,后来转念一想,还是大大方方地让政透陪着去比较自然。政透自己说要做朋友的,自己何必处处躲他?政透是个大好人呢,有这样的朋友是很幸福的。
所以她很熟门熟路地给李政透发短信:“今天下午去补牙,有空陪我吗?”
“好,二点整,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陪小师妹来啦?”不戴口罩的时候,宋医师是个团团脸,很精神的小伙子,喜欢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是啊,怕她被你欺负呀!”政透毫不尴尬。
“当初是哪个人选了外科之后被一个班的女生追结果逃去内科的啊?文烯妹妹这么漂亮,难保你这万花丛中的小蜜蜂对她意图不轨哦……”
“省省力气集中精神补牙齿吧你,补坏了是会在小师妹面前出丑的哦!不要说我没介绍漂亮学妹给你认识。”
“我玩笑要开的,正经事情做起来从来不含糊的好伐!”
文烯坐到椅子上,麻药已经上好了,宋医师吹着口哨用牙医钩把上次的药揭掉,填一点填充剂在里头。
“现在闭一下嘴巴,看看咬合得怎么样。”
“嗯。”文烯听话地咬一咬牙齿,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