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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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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下课铃响起,教学楼里充斥的人声与人影很快散去。
苏秀改完最后一张试卷,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很晚了。
走出教学楼,在路灯没有照亮的阴影处,苏秀意外地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叶则,他身上只镀了一层清冷月光,愈发显得脱俗。
叶则朝她招了招手,苏秀弯着眉眼,笑着走过去。
“你是担心我被劫色,所以要护送我回家吗?”
叶则拆她的台,说:“我担心你劫别人的色。”
苏秀犹是笑说:“我知道你在等我,殿下你何必口是心非。”
叶则叹了口气,说:“我是在等你,但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等你。”
苏秀像请教问题的学生一样把他望着,说:“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
“我们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你明不明白。”
叶则身体微微倾斜,侧身靠着墙,脸上的表情因为夜色而不清晰。苏秀很努力地想看清,却看不清,她想抬手去摸他冷峻的轮廓,却不敢造次。
“我知道,我可能再也见不到爹和娘了。”
“那你说我呢。”
“你是太子殿下啊,我又没失忆。”
叶则自嘲地笑笑,像在问苏秀,又像在自言自语:“我还是以前那个太子殿下吗?”
是,怎么不是,从苏秀知事的时候,他就是了。但苏秀难得的直觉告诉她,她想的不对,说的不对。
苏秀不知该做何回答,只能静静地等候叶则开口。
叶则把肩上的书包取下来,提起书包,落出红色的获奖证书。
“你在我身上搞投资吗?”
“你是优质潜力股。”
就算是以这样的名义也没关系,苏秀只希望叶则不要拒绝她的心意。
叶则的目光散漫,苏秀不知他的目光落在何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民女我的就是太子殿下你的。”
“苏老师,我如今不过是个穷学生,你是有钱有势的名门之后,还是我的老师。”叶则笑了,苏秀想他开心,但笑起来的叶则此时显得如此无奈,“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们都门不当户不对,名不正言不顺。”
苏秀蹲下身,慢慢把地上的捡起来,抱在怀里,她拉住提步要离开的叶则的裤脚。
“叶则,不过是因为你不喜欢我罢了,何必找这么多借口。”
苏秀从来没有这样一针见血,叶则都只得点头。苏秀原本攥得紧紧的手,一下子脱了力,垂了下来,她仿佛被人抽走了魂,坐在原地,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叶则竟然有点想回头,想抱抱她,这样的念头让他脚下步伐更快。
他曾经认为苏秀是个喜欢玩小把戏耍小聪明的人,仅凭那一面,他便妄下断定。
现在,他已经知道苏秀是个好姑娘,只是他不喜欢。
他喜欢的人或许已经死了,那个人被吃人的河水带走了,年岁已久,记忆模糊,叶则已经想不起她的样子,却记得她带给自己的感觉。
她的性子和她的身体一样柔软,她的声音像晚风一样轻柔,叶则见到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眼里都是含情的。
那个人不是文丞相家的小姐,但文家小姐生得和她很像,所以叶则很喜欢。
叶则走进一条窄巷,快到尽头的地方,有他租的一间房。
这条巷子藏污纳垢,从事钱肉生意的女人,收保护费的流氓,适度成瘾的赌徒,还有孤苦伶仃的孩子。这些是叶则此前就知道,却从未如此切身靠近过的。
皇宫的高墙,把这些贫穷丑陋拦在外头。
叶则身边环绕着的是粉妆玉琢的宫女,玲琅满目的美馔佳肴,坐在睥睨天下的高位上,手里握着足以翻云覆雨的权势。
但那些都过去了,叶则觉得现下的自己和他们一样落魄。
“小帅哥,我免费让你睡一晚,你来陪陪我吧。”站在街边,衣衫不整的女人扭着腰肢向他招手。
叶则不恼,像听见有人找他去吃个饭似的,平淡应道:“不耽误你做生意。”
叶则今夜有些难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后半夜才勉强入梦,一入梦,就见到苏秀泪流满面地说着什么,含含糊糊的,听不大清,她翻来覆去好像也就一句。叶则凑近了,揽着她的脑袋,让自己的耳朵贴在她唇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俩字:喜欢。
叶则猛地从梦里惊醒过来,天气燥热,屋子里只有一盏破风扇,叶则出了一身汗。
他起身去了浴室,水流滑过身体带来的凉意,让他重又冷静下来。不知苏秀哪儿来的功夫,整日攻陷他的神经也就罢了,现在连做个梦都少不了她。
周末,苏秀一觉睡到自然醒,她趴在镜子上,眼睛红肿,忍不住在原本就已经乱糟糟的头发上又乱揉了一把。
简单的洗漱一番,换下平日假正经的装束,苏秀随便捡了件白衬衫套上,搭上一条宽松牛仔裤,头发扎起,看起来像个高中学生。
“刘叔,我要出门去走走,中午不回来吃了。”
“小姐,你有约?要不要让司机送你?”
“刘叔,你什么时候见过开车遛狗的。”
“小姐你要出门遛狗?”管家一头雾水。
“遛我自己。”
管家:“......”有您这么比喻,来糟蹋自己的吗。
苏秀皱着眉头说:“我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您又不是出去吃霸王餐的,怎么把自己的包都给忘了。”管家把包递到她手上,继续叮嘱,“小姐有什么事,就给家里打个电话。”
苏秀应下,拎着包出门了。人生何处不相逢。
巨大的透明落地窗里,穿行于餐桌边的人不是太子殿下,还会是谁。
出卖廉价劳动力就哪里拿我的奖赏高贵了?苏秀愤愤不平的想,大踏步踏上了餐厅门口的台阶,却被门口的应侍拦下。
“小姐,您的衣着不符合要求。”
“ 我是出来找乐子吃饭的,不是出来工作的。”苏秀去摸包里的卡,电视剧里的主人公通常都是把一张刷不爆的金卡亮出来,闪瞎不识相路人的眼睛,然后就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苏秀像个暴发户一样把苏父给的卡亮出来,硬气道:“不要瞧不起人,看看这是什么?”
应侍生仔细看了看,答:“小姐,这是身份证。”
苏秀:“......”
“我不是警察,不查您户口,您还是请回吧。”
苏秀一把抢回自己的身份证,哼了一声,指着应侍生说:“我这就回去拿,你给我等着,你有本事别换岗!”
倒霉事总是接二连三,自从被叶则无情的拒绝之后,苏秀出来散心都受了一肚子气,气急坏事,苏秀一不留神,脚下踩空,滚下楼梯,身上倒是没有大碍,就是崴了脚,似乎伤得不轻。苏秀一把抢回自己的身份证,把包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苏秀坐在地上,不经意与叶则视线交会,她更觉难堪。叶则好像永远只会冷静的审视,苏秀在他眼里看不到一丝情绪。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干净宽厚而显得有力,指甲修得齐整。苏秀抬眼去瞧遮住阳光的人,年轻男子逆着光,一张俊脸在苏秀面前放大,更为难得的是他走的还是亲民路线,面上挂着温润笑意,看起来很好亲近。。
叶则也瞧见了,那位年轻男子的笑是习惯性的,正如同他的不笑,这个男人一定惯于周旋于风月场上,心思细,摸得准女人心思,抓得住对方软肋。
苏小姐赏脸,让我帮你一个举手之劳。”男人语气同他的笑一般温柔,只是温柔之下又隐含不容拒绝的态度。
苏秀没动手,年轻男子径直捉了她手臂,使了巧劲儿,轻轻往上一抬,苏秀就被带离地面。
“没有大碍吧?”
苏秀忙说没有,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姓苏?”
年轻男子笑说:“我们曾在苏伯父的生日会上有过一面之缘,我是他生意场上的后辈。”
苏秀了然地哦了一声。
他说话像在加工美化自己的想法,最后呈现的东西总是讨喜的,“相逢即是缘。”
苏秀暗自纳闷儿:这人说话怎么这样啊,他是玩穿越的还是古装剧看得走火入魔了,我都不这么说话。
“我想邀请苏小姐共进午餐,不知道你有没空吗?”
我连你八辈儿祖宗都不认识,我哪儿来的美国时间跟你吃饭啊!苏秀刚要开口拒绝,又瞥见店里的叶则,不过我倒是有时间让太子殿下也伺候我一回。
“ 好啊,我只想吃这一家,行么?”苏秀指了指餐厅。
“当然,一切随你。”
此前尚未给苏秀留下过印象的年轻绅士,做了个请的姿势,彬彬有礼。
但是请君入瓮又何尝不是用的一个请字,苏秀或许会收到命运给的一束求爱的鲜花,也可能是一条吐信子的毒蛇。
苏秀拖着一只废脚,一瘸一拐地进店。
“我来扶你吧。”
“你又不是我老爹,不准!”
“啊?”
苏秀干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男女授受不亲。”
普通的制服穿在叶则身上,也有种不普通的魅力。他只需清清落落地往那儿一站,自有一番气派,偏偏叶则如今要敛着他那身贵气,使之看起来更为平易。
年轻男子替苏秀拉开椅子,请她落座,苏秀不与他多客套,也懒得推拒他的殷勤。
苏秀甚至忘了问一问对面坐着的人的姓名,她的余光不一会儿就自然而然地飘到了叶则身上,叶则穿上衣服显得精瘦,身体线条流畅漂亮,与他的脸相得益彰。
叶则也看见苏秀了,脸色不变,他的职业精神极佳,服务态度一流,他干着端茶倒水的活儿,却不显出低人一等的意味。
苏秀移开视线,掩饰性地喝茶。
隔壁桌的客人生得高大粗犷,似是莽汉,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他身边的女人还一个劲儿的劝酒。
女人手里的酒是往身边男人嘴里送的,但那一个个露骨的媚眼儿却是朝叶则抛的。
叶则置若无睹,给他们新启了一瓶酒。那客人突然站起来,撞歪了叶则手中正刚斟满了酒的玻璃杯。叶则一个拿不稳,杯中的酒尽数洒在那人身上。
客人腾一下就来了怒气,揪着叶则的衣领,骂骂咧咧,也摆出了动手动脚的架势。
听说只需眨眼功夫便能拧断人脖子的太子殿下,怎么会连一杯酒都端不稳。苏秀突然有点儿担心,叶则是不是过往的身手全没了,这下可要糟了,还得她强出头,美人救英雄。
就在苏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时候,餐厅经理无情地抢了她出风头的机会,当起了和事老。
叶则只说了一声:“抱歉。”
此外,再无多言。
经理好不容易把客人的怒气给浇熄了,回过头却听见叶则说:“经理,多谢你这几个月的关照。”
你妹的,这是要辞职的节奏啊!
经理连忙把人拉到办公室谈话,叶则是棵摇钱树,有他在,少不了一众小姐太太当回头客。经理舍不得放叶则走,这么个秒人,放店里当摆设也好啊。
“今天这就是个小事儿,你心放宽些,”经理利诱,“我不会扣你工资,客人的那身衣服由店里出钱赔了。”
叶则不为所动,说:“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个月的工资正好是今天发吧,我犯的错我来负责。”
“你是决意要走了。”
叶则手搭上门把手,说:“只是我厌倦了,不想干了。”
利诱不行,就上威逼。
经理厉声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还没人跟我撂过这话,我先谢过你敬的酒了。”
叶则冷笑,拉开门,苏秀正抬起手要敲门。
“叶则,你?”
叶则对苏秀熟视无睹,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苏秀也禁不住泪流满面得祷告:主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就惩罚他,让他从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