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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渊和宫平地生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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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楠筠走出食肆,不由自主回身看去,楼上的人影已模糊看不真切,她眸子带笑地回过头来向前走去,脚步轻快,唇角轻勾。
问琴跟在后头慢慢走着,恍惚间觉得公主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样子。
走了几步问琴意识到方向不对,想到公主一向对于路线的迟钝她不由出声提醒道,“公主,我们去哪儿?”
“嗯?”邱楠筠回过头来,眼角眉梢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啊?我不知道呀,我们去哪儿?”
“那您……”公主为何这么开心问琴自然猜得到,她也不好直言公主糊涂了,只好用目光微微暗示了这个意思。
“额,不如我们回宫?外面也没什么好逛的了,忒无聊。”邱楠筠手一挥准备回宫,但她身子转了一圈却没选准方向,于是只好一摊手无辜地看着问琴。
“这边。”
问琴侧身等公主过来,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相距三四丈后五个黑衣人依次默默跟上。
临窗注视着公主身影消失在岔路口路锦安才松口气,他合上窗坐回桌旁,慨叹道,“总算请走了这尊大佛。”
纪竹姝眼神缥缈不定,听他说话才回过神来,“走了?”
“是啊,没想到今儿这么好打发,我原以为咱们放了柳湘那位是来找麻烦的。不过,纪兄你也别高兴太早,问到你地址那位说不得会去拜访,咱们这位公主可向来不在乎脸面。”路锦安讽刺地笑笑,“早两年前风流韵事就闻名京城了。”
“是吗?”纪竹姝眉眼低垂,手无意识地紧捏桌沿,缓缓道,“诲敏兄,小弟来京城没几天见识不多,有件事很是好奇想问清楚。为何邱楠筠和卓悟玉竟是一人?敏之与我闲谈时倒偶尔提过嘉宁公主邱楠筠喜好颇与众不同,卓悟玉这个人,市井之中我也数次听百姓说起,似乎是个擅长拈花惹草的浪荡公子哥,我只以为是国舅爷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纨绔,如今为何却……”
“没想到吧?”路锦安高深莫测地一笑,“别说你,初听到这个消息连我作为当事人都不敢相信,要不是传我消息的是我那在空中为妃的姑母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他压低声音道,“本来这件事情我们这些可能尚公主的官宦子弟私下里传传便够了,但你是敏之的至交那便也是我好兄弟,今日又可能被公主记下,我这才坦言相告。”
“嘉宁公主胆子也忒大了。”纪竹姝唏嘘道,“陛下不生气吗?”
看他目瞪口呆路锦安一笑继续道,
“怎么不生气?陛下雷霆大怒还是我亲眼所见呢。但是,没法子,嘉宁公主可是陛下唯一的嫡亲妹妹,太后娘娘疼得心头肉似的,陛下哪里好伤娘娘的心?
话说,那时这位公主刚开始以卓悟玉之名做这耸人听闻之事,都以为是国舅爷公子仗势欺人,我爹又向来看不惯那些白吃俸禄的皇亲国戚于是以此为由联合同被调戏的袁家方家一起将事情闹到了御史台,御史台又引得陛下亲审,都以为这回卓家必然吃不了兜着走,哪想陛下当是已怒发冲冠竟然还网开一面,卓悟玉只落了个抄书的罚。我爹他们看卓家这般得盛宠,自然也不好抓着不放。
这事儿消停没多久,卓悟玉便重出江湖,隔三差五闹出一番动静,不管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他都一视同仁地上手调戏,京城的鸡飞狗跳十之三四都是他闹出来的,但这回可没人敢去告了。幸好他很少招惹良家女子,只说些不堪话儿也没到毁人清白的地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所以也没人下功夫上卓家门找他对质,他身份秘密保护好得还算不错,直到一年后……”
路锦安故弄玄虚地顿一顿,捞过茶杯来喝口清茶,看纪竹姝等得不耐烦要询问时,他才继续缓缓道,
“直到礼部侍郎严大人想要给他长子尚公主时才有隐隐约约的流言从宫中传出来。刚得到消息自然没人相信以为是嘉宁公主得罪了谁,严大人着急忙慌托我父亲给宫中姑母递信想求个安心。
姑母在宫中四处打听传出的消息却是让礼部侍郎大惊失色。自此他挨个上门请罪,将拜托去给太后探口风的几个老夫人们都请了回来,绝口不提长子婚事。同时,嘉宁公主邱楠筠的名声在达官显贵里算是全败了,甚至有门路的商贾都晓得了,也就只有百姓们还只知卓悟玉不识邱楠筠。”
“原来如此。”纪竹姝听罢,若有所思,眼里神色复杂得没人能懂。
“你说是不是天意?恰恰在这位公主将将嫁出去的时候传出了消息,不然严侍郎的长子可真是废了。”路锦安意犹未尽道,“这位公主也是真让人摸不透,你说图什么呢?就算是金枝玉叶她也不必这么折腾呀,她不怕嫁不出去?”
纪竹姝一怔,喃喃道,“许是太傻了。”
“我看也是。”路锦安长叹一声,“还好严大人提前捅出了这事儿,不然说不准我爹就去给我求娶了那位,到时候洞房花烛一携盖头还不得被吓个好歹。”
“是啊,诲敏兄也算逃过一劫呢。”纪竹姝说得真心诚意,笑却没有入眼底,她低下头,丹凤眼微挑,里面尽是怜惜。
一时无话。
路锦安边喝茶边打量垂着头直挺挺坐在凳子上的耿年衡,半晌,他惊讶道,“哎?敏之兄一向如此能耐吗?坐在凳子上都能酣然入睡?”
纪竹姝靠在桌边,闻言看一眼耿年衡道,“敏之喝醉酒后与原先简直判若两人。”
路锦安不知为何莫名觉得纪竹姝听完嘉宁公主的事迹后有些没精打采,他思忖着纪竹姝莫不是对邱楠筠一见钟情?但转而又觉得不至于,邱楠筠那般惊世骇俗非常人能理会,纪竹姝看起来风度翩翩应当消受不起。
路锦安转瞬间想了很多,而后他又为自己的多思多虑感到可笑,纪竹姝不过是自己同僚的朋友远远不到深交的程度,他告诉邱楠筠的身份已经失了分寸,可不能再管太多遭人嫌。
路锦安将本要出口的询问咽回去,转而道,“敏之兄这睡觉的水平可忒值得我等学习一二了,士则兄,我们是不是寻个客栈好叫敏之睡得安然些?”
“那着实不必。”纪竹姝笑道,“敏之的院子距此地不远,我在此等他醒来一同回去便是,诲敏兄先走便可。”
“是我糊涂了,竟忘记敏之的住处了。”路锦安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天色也不早了,那诲敏这便告辞了,有空士则一定要到我府上坐坐,到时我们再叙?”
纪竹姝起身拱手道,“诲敏兄慢走,改日自当去府上叨扰。”
路锦安拿起放在架子上的紫棠对襟披风穿上,转身回礼后向楼梯走去。
纪竹姝目送他下楼去便坐到凳子上边吃茶边等耿年衡醒来。
方进入宫门邱楠筠身后跟的黑衣人便不知所踪,只余她和问琴款步向前走着。途径一个偏僻的院落时问琴先左右查看一番,而后和邱楠筠一前一后闪身钻了进去。
她们再从那小院子出来时一个身着繁复的公主常服,一个衣裳发髻都已打扮得和宫中走来走去的宫女别无二致。
邱楠筠挺胸抬头端起公主架子气场十足地走着,问琴躬身曲背落后半丈不声不响地跟着。
转过琉璃影壁,越来越靠近正眼宫,邱楠筠走起来越发仪态万千,问琴也越发局促,她们表情都很平静,一步一移地走到正阳宫再不动声色转个弯走上正阳宫边的小径。
在小径走了不一会儿,踏下汉白玉石的台阶,邱楠筠和问琴同时嘘口气,她们一溜烟向不远的跑去渊和宫。
渊和宫门外站着的两个小黄门赶忙跪下行礼,“公主金安。”
邱楠筠端庄地点点头,挥挥手,“起来吧。”她边说边慢悠悠走进宫门。
“公主,不好了。”
没走两步,两个宫女便从正殿的方向急急跑过来,跪到邱楠筠面前气喘吁吁道。
“采荇,采蔓,怎么了?”问琴上前道,“大喊大叫成什么样子?”
“公主,太后娘娘……”采蔓抬头吞吞吐吐。
“嗯?母后怎么了?”邱楠筠听得稀里糊涂,“母后不会又让本宫去正阳宫领罚吧?”
“不是,不是。”采荇摆手急道,“太后娘娘在正殿里等着您呢。”
“啊?”邱楠筠一惊,而后镇定自若道,“不就母后来看看本宫吗?瞧你们这惊慌失措的模样?”
“公主……”采蔓抬起头来眼睛泛红,嗫嚅着道。
“采荇,你来说。”问琴看公主眉头紧皱,轻声斥道,“说清楚!别含含糊糊的!”
“公主,太后娘娘将好几个贴身侍候的宫女都拉到宫外杖责呢,掌事嬷嬷没能躲过去被……”采荇前面还快言快语,最后一句却犹豫着声音越来越低。
邱楠筠不用再问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她拳头紧住,眼底尽是冷漠,半晌她放松下来,厉声道,“你们先下去,到浣衣局找来嬷嬷暂且给你们安排个差事,没有本宫传唤不许踏入渊和宫一步。”
采蔓采荇闻言叩了三个头,相互搀扶向宫门外而去。
邱楠筠回首看一眼问琴,轻声道,“问琴,你回去偏殿,没有我的吩咐哪儿也别去。”
问琴担忧地看看邱楠筠,轻轻摇摇头,“奴婢现在可是您贴身大宫女,怎么能随随便便离开?哪儿来的规矩?况且,就算奴婢不跟着您,谁能不知道奴婢现在渊和宫良侍姑姑?别说偏殿,奴婢就算躲到乾清宫奴婢的身份也不是说变就能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