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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周游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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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监牢。
子岭气得在阴暗的牢房中来回 :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光天化日,口血喷人,不经审问,就随意羁押国人,魏国还有王法么!?”
赵菁翻了个白眼:
“你当这是秦国啊,还王法!那人是大梁地头蛇,就是把你关个十年,也没人管。”
“岂有此理!”
这一切,还得从头说起。
那日,子岭回到晓寓客栈,店东告诉他,白天有个叫周奂的人来找过他。
一听周奂来找,子岭揣测是否周父病情恶化,于是,第二天一早就出门往周府走。
刚出门,只听一声清亮的呼唤:
“卫兄!”
子岭转身,只见一俏丽女子正地立在他面前,眼中是似曾相识的揶揄目光。
“姑娘,你是?”
“怎么,卫兄这就不认识我了么?”那女子变了一口腔调。
这声音好熟……
“啊!”子岭指着她:
“你,你是赵京小弟?”
赵菁甩了甩头发:
“正是在下!”
赵菁换了女儿装,却不是宽袍大袖的长裙,而是修身窄袖裙裾,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头上也没有繁缛发饰,而是利落地挽成一个髻,其余秀发如瀑布般披洒在脑后。女装的赵菁,在干练灵秀之外,更多了一丝女儿的妩媚。
此刻,被那灿若星辰的眼眸望着,子岭竟一时有些失神。
赵菁笑着上前:
“卫兄即已戳破我乃女儿身,那我就与卫兄本色结识!”
子岭恍然回过神,忙后退一步道:
“小弟,啊,不赵姑娘,承蒙姑娘看得起在下,但今日在下还有事,不能陪姑娘饮酒了。”
“无妨,你自去忙你的吧。”
子岭施礼转身赶路,赵菁紧随其后。
走了一段,子岭无奈转身:
“赵姑娘,为何还跟着在下?”
“哎,这么宽的路,你走的我也走得,凭什么说我跟着你?”
子岭头痛:这个赵菁,怎么就缠着他了。
也罢,反正只是去探访朋友,她总不会厚颜进周府吧。子岭索性不管赵菁,只顾自己赶路。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闷头行路。
就在快到周府门口时,突然闯出一群官差,硬说他偷窃了药店财物,还有药店掌柜在旁作证。官差在子岭身上搜出了那两只老参,药店掌握一口咬定那是药店之物,官差拿了老参就要走,子岭哪里肯依:那老参是他今日特意带上,想若是周父病情恶化,正可用上,怎能让人平白无故抢走。
争执之下,官差一恼怒就要把子岭也带走。赵菁上前欲帮子岭打退那官差,抢回包裹。子岭要起冲突,忙制止了赵菁,与那官差言明,愿到官署澄清误会。
那官差也看出卫、赵二人皆武艺非凡,也不敢用强,子岭之意正中他下怀,于是假装同意子岭之求,将二人带至官署,又暗地叫来手下,一下将二人擒住,关入牢房。
赵菁此时也很是后悔:
我干什么管这个卫子岭的事啊!现在我被关在这里,杜若他们一无所知,又没法传递消息,要是多日都出不去,岂不误了大事!
越像越气,恨恨瞪着子岭:
“都是你,非要说什么来官署澄清误会,结果是自投罗网!这下可好了,我们怎么出去!?”
子岭也对牵连了赵菁很是愧疚:
“赵姑娘,是我连累了你。你放心,待那官署审问时,我会说一切跟你无关,将你放出去。”
“那这一步,你还不明白吗?他们不会提审,就是要我们关在这里。”
“这,这是为何?”
“那官差是大梁城一霸,你得罪他,他就是要将你关在牢狱,泄愤!”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别费力气喊了,不会有人理你的,但愿那官差早点消了气,或许还会放我们出去也不一定~”
也或许杜若她们能找到这里。当时争执之时,正在大街上,有不少路人看到,希望,杜若能找到我吧!
赵菁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如此煎熬了三日,正在两人焦虑不安之时,突然有官差进来:
“你们两个,可以走了!”
两人一头雾水地走出监牢,一跨出大门,便有一个中年人上前来:
“卫兄,受苦了!”
子岭定睛一看:
“周兄!是你!?”
“让卫兄受苦了,拙荆已做好酒宴,给卫兄压惊。”
“周兄,难道是你,你救了我们?”
“到我家中再细说吧。”
周奂又看了眼子岭身后的赵菁:
“这位是,令妹?”
子岭、赵菁皆是一愣。
子岭和赵菁相貌皆是俊逸舒朗的类型,细看之下,五官还颇有些类似,尤其是眼睛,非常相像,加之二人现下皆着白衣,周奂混沌之中,误以为二人是兄妹了。
“厄,不是,这位是赵姑娘,我~朋友……”
“呵,那就请赵姑娘一并到寒舍压压惊吧。”
赵菁看了子岭一眼,心想,我为了他平白受了三日牢狱之灾,吃他朋友一顿也是应该。反正都已经三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回去。
于是赵菁爽快地道:
“也好!”
三人走到周府,周父和周奂妻早在门外迎候。
周奂忙介绍:
“卫兄,赵姑娘,这是家父。父亲,这位正是卫公子。”
老人颤巍巍行礼:
“公子救命之恩,老朽赶紧不尽。”
子岭忙扶住他:
“老人家,不必多礼。”
周父抬头,看得子岭相貌,顿时双目圆睁,表情惊骇,连连后退,身体颤抖不已,似随时要晕倒。
众人都被老人的反应吓住了,周奂以为父亲旧病复发,慌忙将他扶入内室,一阵忙乱。
周父脸色总算恢复了正常,他越过众人望着子岭:
“老朽一时旧病复发,吓着公子了,公子勿怪。”
“哪里,前辈身体要紧。”
“老朽身体不适,不能陪贵客了,阿奂,代我好好招待卫公子。”
“是,父亲。”
安顿好周父,一行人才出到正厅。
厅中早已摆好了酒菜。
众人坐定,周奂举爵对子岭道:
“今日一为卫兄压惊,一为答谢卫兄救父之恩。若不是卫兄留下的老参,我父怕是熬不过去。周奂再次郑重谢过!”
子岭也举爵: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周兄孝心当为我楷模。”
两人一干而尽。
“周兄,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讲我二人救出的?”
周奂叹了口气,缓缓将原委到来。
原来,那日子岭与官差争执时,周奂恰好出门看到了。眼见子岭被带走,他焦急不已,忙到官署打听。几经探听下,终于弄明白,子岭入狱是公子昂一门客所为。公子昂助太子申争宠失败,已失了丞相之位。惶惶之下,公子昂寄希望讨好魏王宠姬,以保住爵位性命。而这宠姬的母亲患病,久治不愈。公子昂命手下门客寻来古方,配置药丸。而这药方中需要上好的千年人参,门客手下药店中不够。那药店掌柜便想起,那日子岭来他这里用老参换银钱时,看到他包裹中还有好几只老参。门客立即差手下遍寻子岭踪迹,终于摸清楚子岭的住址。于是,那门客买通大梁官差,让其与药店掌柜串通,污蔑子岭偷窃,强行拿走了老参,又羁押了子岭二人。
知道原委后,周奂变卖了家财,重金献于那门客,求他放出子岭。因周父在庞涓手下任职时,曾与那门客有旧交,加之重金相酬,那门客这才同意放出了子岭二人。
子岭愤怒拍案:
“为了一己之私,竟行此强取豪夺之事,魏国也是变过法的,怎会如此不堪!”
周奂却是习以为然:
“卫兄言重了,天下弱肉强食,列国均是如此。诶,眼下我一介布衣,也是无可奈何啊,若是有朝一日能居高位,岂会再低声求人!”
子岭微微皱了皱眉。但又转念一想,人各有志,有志上游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周奂为他破费家财奔波劳苦,如此重情义之人,有些私念也无不可。想通后,子岭便将之抛开,又与周奂把酒言欢。
从周府出来,赵菁对子岭道:
“那周奂,你们很熟么?”
“数面之缘。我在官道上遇到周兄,他被盗匪打劫,我载他回大梁。其父病重,他为藏老父药材险遭不测,孝心可鉴日月。”
“看周府的格局,似乎也曾是大户之家。”
“恩,他家曾世代在魏国做官,只是到他这里家道中落了。”
赵菁站住,正色对子岭道:
“卫兄,我劝你,不要再与那周奂来往了!”
子岭一愣:
“这是为何?”
“我看那周奂是不甘于人下之人。周家在他一代没落,他必定殚精竭虑渴望重整门户。而刚才我看那周父看你的眼神,似是猎人盯着猎物一般。”
子岭皱眉:
“赵姑娘,你不要将人想得那般不堪,周兄孝心可嘉,又耗家财将我二人救出,有些世俗之心也是人之常情。你仅凭这一点就断定周兄对我不利,未免太武断了吧!何况,我一介布衣,有什么要图谋的~”
赵菁冷冷道:
“卫兄难道不曾听过‘人之趋利如水之就下’么?”
子岭大惊:这,这不是父亲的话么!
前几年,他协助景监叔和母亲整理编撰父亲遗作《商君书》,这一句正是书中收录。然,《商君书》从未外传,赵菁是从何得知的!?
子岭冷冷盯着赵菁:
“你,究竟是何人!?”
赵菁淡淡道:
“公子商君之后,却全无乃父对人心洞察之入微犀利,可叹呐~”
说完,潇洒而去。
子岭望着赵菁的背影,震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