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春风与君欢》白书镜

17、11 莫凭栏

　　第十一章下

　　听到这样的解释，平昌笑笑：“原来如此，我也一早听说了你和缪太医的婚事，想来照顾照顾也是正常的。怎么，身边也没有奴婢伺候着？”
　　“吩咐她们熬了药，想着也没有什么大事儿，还不如自己动手来的细致。”
　　平昌又是一笑：“你也忙了不少时候了。要不回去歇歇吧。我和缪太医是旧识，听闻他进宫便想来瞧瞧他，哪知他竟醉成这个样子。”
　　一听到她和缪阮认识，我也自知无趣，便躬身礼貌道：“那绊紫就先回去了，这里还劳烦公主。”
　　平昌上前搀住了我，语气恳切：“以后对我不必如此多礼。我们年纪相仿，本应该以姐妹相称，若是不嫌弃，叫我平昌便是了。”
　　这平昌公主倒真是不俗的，不端架子不说，还十分和蔼，我心里已经默默视她不同了，说：“那是绊紫三生有幸。”
　　躺在皇宫的床上，又一次地睡不安稳。翻来覆去想着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趁着月光皎洁，我坐起了身子，不禁想到，为什么平昌公主大半夜的跑去缪阮那儿和他相见呢？宫里平佳王宴请宾客的名单早已经下来，平昌公主也早就应该知道缪阮要来的消息啊。
　　这一晚，我睡得并不好。梦里全是牛鬼神魔的乱象。
　　起了床洗漱完毕，预备出宫之前先给皇上请安。我在缪阮住处前等候着。不一会儿，有内监通报了缪阮，缪阮打开了门。我含笑上前：“咱们还要给皇上请安呢，你倒是贪睡了。”
　　缪阮走过来示意我一同向外走，一边问着：“昨晚我喝了很多酒么？”
　　我冷哼一声：“你不记得了？你昨天差点儿把皇上的酒也给喝了。”
　　缪阮又踌躇着问道：“我醉了之后，没有说什么浑话吧？”
　　“浑话？你说……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本想问问他那个“四年”是什么意思，但却顾及到他可能有着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或心结，还是作罢了。
　　他舒展了一直紧张的眉眼，语调轻快：“平昌还说我醉的没有了正型，醉成这样却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我的酒品提高不少。”
　　我不由自主地喃喃道：“平昌公主？”
　　缪阮随手把披肩递给身后的侍女。那侍女仿佛是唤作雪柳的，也算是品级较高了，于是接口道：“是啊常小姐。昨晚一夜都是平昌公主照顾的咱们公子，大清早的我进门一瞧，公主就趴在咱们公子床前面睡着了，看样子累坏了。你说那小公主千金之躯，哪里照顾过旁人，要是我来，那自然是把咱们公子照料地服服帖帖的。”
　　我了然。昨晚给我熬药的是几个粗使丫鬟，也就是说，我照料缪阮到深夜的时候，除了她们外没有人看到。
　　也许是我看错了，缪阮听了雪柳的话之后，竟然嘴角含笑地说道：“她这个性子就是这样。”语气里竟带着宠溺的味道。
　　我哽了喉咙，咽下了争辩的话。
　　我想说，昨晚是我夺走你拿着的酒杯。是我把你扶回了房间。是我给你清洁，吩咐侍女熬药，然后一勺勺喂给你，最后还趴在你的床边迷迷糊糊陪了你三个时辰，最后自己睡了一个时辰。
　　我沉默地向前走着。是啊，你都忘记了。
　　直到我听到缪阮在我身后呼唤我的声音，我才回头。原来在该转弯的地方，我径自直走了。
　　正殿。我和缪阮站在门外等着皇上来临。我正在漫无目的地放空的时候，内室传来了脚步声。皇上正向我们走来。
　　缪阮一把握住我的手，然后给皇上行了礼。如此一来，皇上就是再不通透应该也懂得什么了。
　　皇上松了口：“绊紫，这是你爹的想法吗？”
　　我屈膝恭顺：“不止是爹，绊紫也着实想嫁与缪太医。”
　　皇上品了茶，合上杯盖：“你比朕更清楚，流双心里在想什么。”
　　我赧颜，却不得不说谎：“绊紫知道，但是皇上，这种事情是不能谦让的。”
　　“……绊紫，你倒还真有几分男子气概。罢了，你们的事情，朕也不管了。”皇上揉了揉脑袋，让我们退下了。
　　我和缪阮在路上走着，一路沉默无话。快要到宫门的时候，身后竟然传来了呼唤缪阮的声音。我转头，见是平昌公主：水蓝裙裳垂坠着，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我和缪阮面前，含笑望着我们，一脸的温柔和善。
　　缪阮走上前望着她，也是那般地温柔：“公主，昨日谢谢了。”
　　平昌只是轻轻带过：“不说这些了。我来，只是送送你们。”说完，她走近我，握住我的手，语气诚恳：“我知道你们已经执意在一起了，流双的事情，希望你们妥善解决，不要伤害了她。”
　　平昌和流双关系好，也应该知道流双倾心于缪阮的事。她竟如此为流双着想，我回握住她的手：“多谢公主，我会的。”
　　缪阮又同平昌告别一番，才拉起我的手像宫门外走。我们还为踏出几步，便听到平昌的声音：“九哥？”
　　我和缪阮回头看了，原是梁禹来了。他正站在流双身边看着我们。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专来送我们的。我先说了：“王爷昨晚大婚，今日不该这样早就出来的。”
　　梁禹眼眸表情之中皆不见什么喜悦激动，只是一波一波浓浓的平静。他看着我，目光稍许有了些温度：“绊紫，昨天的事，权当无事吧，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了。”
　　“举手之劳，我一早便忘记了。”
　　“绊紫，你不知道，其实昨日之前我还是相信我可以任由自己行事的，可是如今，此时此刻，我才知道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梁禹目光穿过了我，落在了缪阮身上，也只是一瞬，又向更高远的地方看去。
　　才多少天，他竟然变成了这样？我几乎认不出了。
　　缪阮上前，一手顺势搭上我的肩，另一只手拍了拍梁禹的肩：“王爷是新婚，何必如此沉重。我和绊紫也快了。”
　　我只好露出一副十分配合的表情。
　　梁禹收回目光，冲缪阮笑笑：“那么，好好照顾绊紫吧。”他说完，便立刻转身而去。平昌旋即跟在他身后走了。
　　我却不懂，很多事情，从平佳王的婚事开始，已经改变了。变化得我自己都不能理解。
　　回府后，爹已经为我和缪阮的事忙得团团转。一边却还得瞒着流双，自然非常难办。我不敢再去见缪阮，一是怕流双发现什么端倪，二是，害怕自己心里对他产生的莫名的感情愈加不能放下。那仿佛是一种漂泊多年后有了依附的归属感，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独独对缪阮产生这样的感觉，毫无根据而产生的感觉。
　　憋在心里太久，我便把心里的话告诉了潇仙。她想必也能猜到一二分了。潇仙说我这叫自讨苦吃。我追问是什么意思，她却又不肯跟我多说了，只让我对流双更好一点儿。
　　那日，我和潇仙正聊着什么，忽然优素急匆匆进来低声说：“不好了，四小姐来了！”
　　我立马拍了拍潇仙，她自然也懂得，我们换了一副表情，听起来像是讨论衣裙布料用云锦还是丝缎好。
　　流双进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情不好办了，她径直找到了我，问道：“三姐，我听下人说，你要定亲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也不跟我说说！”
　　潇仙在一旁打圆场：“听哪个下人说的？这等捕风捉影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也敢乱嚼舌根！”
　　流双听得潇仙语气不似玩笑，也收起了几分好奇，吐了吐舌：“嫂子，那些下人说的跟真的似的，我就忍不住了嘛，三姐有事情也不会瞒着我的。”
　　我听了，心里又是一阵罪恶感：“流双，你也知道，我年纪已经十七八了，也许有一天，我自己都不知道，爹娘就随便把我塞给哪一户人家了，别说你惊异气愤，我都来不及惊异呢。”
　　“三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才不相信姐姐会乖乖听爹娘的话呢。更何况还有我呢，若是哪户人家胆敢欺负三姐，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们！哈哈哈……”
　　流双明亮的眸子像是一把琉璃制成的剑，刺痛了我的心。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得起她那双清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