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绛紫为邪》眼镜闪光

8、08 因酒识人

　　最终李寻欢还是保存了自己的颜面。
　　原来阿紫只是拿话吓唬他，事实上当他身上的毒全解了，无力的感觉自然也消退下去，一共还没用上半刻钟。他走出房间，正好看到铁传甲拎着几个酒坛从外面回来，不过奇怪的是，他身后竟还跟着个瘦小的穷酸秀才。
　　“少爷你怎么能动了？”铁传甲瞪大了眼睛：“阿紫姑娘不是说要两天才能行动吗？我还特地带了这个姓梅的大夫来看看……”
　　李寻欢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那小姑娘一向最喜欢捉弄人，之前不过是想吓唬我罢了。倒是你，要让她知道你给我买酒，还找别人来解她的毒，不知道又要怎样‘收拾’你了。”
　　铁传甲一愣，脸色不禁僵住了。
　　“若真到那般，我任她打骂就是了……”铁传甲苦笑道，像他这样直爽的汉子，要是阿紫想收拾，那绝对是一来一个准。
　　“噫？你就是那个中了寒鸡散的人？”穷酸秀才很是惊奇地打量了李寻欢一番，嘴里不住地喃喃道：“不对呀……这不可能呀……世间竟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解寒鸡散？”
　　李寻欢也看出这秀才来历不凡，拱了拱手道：“在下李寻欢，不知足下高姓大名？”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小李探花，不敢不敢，梅二我一介酒鬼，不过多做了几年郎中，在江湖略有点薄名而已。”只见这梅二口中谦虚，面上倒是半点也欠奉。
　　李寻欢微微一笑，道：“久闻‘妙郎中’梅二先生医术高超，不想也是好酒之人，今日难能一见，不如一起坐下喝两杯？”
　　“要得要得，自然要得！李探花的面子岂能相驳？别说两杯，就是千八百杯也是使得！”一听别人说请酒，这梅二立时两眼放光，别说面前站着的是小李探花，就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只怕他也是要得的。
　　暗笑着摇了摇头，李寻欢就径自坐下喝酒，而那梅二也紧跟上去，不顾铁传甲在一旁瞪眼，大不客气地拿了一坛道：“你家人之前答应我，若我治得好你就要请我喝酒，如今你虽已无事，却总不能叫我白跑一趟，请一顿酒正好正好……”
　　他就好像是来不及用酒杯，把脸埋在坛口就将三成酒全喝了下去，眯着眼坐在那里，就象是一囗气忽然喘不过来了，连动都不动，别人只道他酒喝得太急，忽然抽了筋，李寻欢却知道他这只不过是在那里品味。
　　过了半晌，才见他将这囗气长长透了出来，眼睛也亮了，脸上也有了光彩，喃喃道："酒虽然不好，但在这种地方，也只好马虎些了。不过酒味太淡，看来是藏得太久了。”
　　随即他转头向小二喊道：“快找一坛新酒来！兑下去，不多不少，只能兑三成，再弄几碟小菜来下酒。"
　　店伙道："不知你老要点些什么菜。"
　　梅二道："我老人家知道你们这种地方也弄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撕一只凤鸡，再找些嫩姜来炒鸭肠子，也就对付了，但姜一定要嫩，凤鸡的毛要去得干净。"这人虽然又穷又酸，但吃喝起来却一点也不含糊，而且更是旁若无人，酒到杯干。他眼睛除了酒之外，似乎再也瞧不见别的。
　　李寻欢越看越觉得此人有趣，便想要与他痛饮一番。
　　就在这时，突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骤然停在门外，这梅二的脸色，竟也有些变了。
　　他站起来就想走，但望了望桌上的酒，又坐了下去，连喝了三杯，挟了块鸭肠慢慢咀嚼，悠然道："醉乡路常至，他处不堪行……"
　　只听一人大吼道："好个酒鬼，你还想到哪里去！"
　　喝声中，五六个人一齐冲了进来，将穷酸围住。这几人劲装急服，佩刀挂剑，看来身手都不太弱。
　　不过李寻欢和梅二就好像都没看见他们似的，自顾自地喝着酒。
　　一人手里提着马鞭，指着梅二的鼻子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你拿了咱们的诊金，不替咱们治病，却逃出来喝酒了，这算什么意思。"
　　梅二咧嘴一笑，道："这意思各位难道还不懂么。只不过是酒瘾大发而已，梅二先生酒瘾发作时，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先喝了酒再说，哪有心情为别人治病。"
　　一个麻面大汉道："赵老大，你听见没有，我早就知道这酒鬼不是个东西，只要银子到手，立刻就六亲不认了。"
　　大汉怒道："这酒鬼的毛病谁不知道，但老四的病却非他治不可，病急乱投医，你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李寻欢本当这些人是来寻仇的，听了他们的话，才知道这位梅二先生原来光拿银子不治病，这才惹上了麻烦。
　　只见这些人来势汹汹，大囔大叫，梅二却还是稳如泰山，坐在那里左一杯，右一杯地喝了起来。
　　赵老大掌中马鞭一扬，'刷'的将他面前酒壶卷飞了出去，厉声道："闲话少说，现在咱们既已找着了你，你就乖乖地跟咱们回去治病吧，只要能将老四的病治好，包你有酒喝。"
　　那位梅二先生望着被摔得粉碎的酒壶，长长叹了囗气，道："你们既然知道梅二先生的脾气，就该知道梅二先生生平有三不治。第一，诊金不先付，不治，付少了一分，也不治。"
　　麻面大汗怒道："咱们几时少了你一分银子？！"
　　“第二，礼貌不周，言语失敬的，不治，第三，强盗小偷，杀人越货的，更是万万不治了。”他又叹了口气，摇着头道：“你们将这两条全都犯了，还想梅二先生替你们治病，这岂非是在痴人说梦，椽木求鱼？”
　　那几条大汗脖子都气粗了，怒吼道：“不治就要你的命！”
　　梅二道：“要命也不治！”
　　麻面大汉反手一掌，将他连人带凳子都打得滚出七八尺开外，伏在地上，顺着嘴直流血。
　　李寻欢看他如此镇定，本当他是位深藏不露的风尘异人，如今才知道他一张嘴虽硬，一双手却是不硬。
　　赵老大嗖地拔出了腰刀，厉声道："你嘴里若敢再说半个不字，大爷就先卸下你一条膀子再说。"
　　梅二捂着脸，怒道：“说不治就不治，梅二先生还会怕了你们这群毛贼么！”
　　赵老大怒吼一声就想扑过去，可却有紫影一闪，一团迅如疾风的东西忽从他耳旁掠过！
　　“什么东西？！”赵老大吓了一跳，连忙四处张望，忽听门口传来一阵佩环相鸣的清脆嗓音：
　　“梅二提酒将要走，忽然来了六只狗，你咬胳膊它咬手——哈哈，看你梅二怎么走！”
　　“咳咳咳……！”
　　这打油诗也是绝了，李寻欢听了差点一口老酒喷出来，抬头一望，却见阿紫正掀了门帘进来，看样子已不知听了多久。
　　“你他娘的……！”
　　赵老大惊魂未定，却又听见脑后传来破空之声——
　　“啊！”
　　一起一落间，紫影已跳窜到李寻欢桌上，原来是那紫电貂儿。
　　“吱吱!”它把叼着的一缕头发吐掉，又转过去看那捂住发鬓的赵老大，竟发出“哧叽叽叽叽！”的笑声，配上那对贼亮的三角眼，简直就像是在发出某种嘲笑一般。
　　“哼，欺软怕硬的东西。”阿紫没好气地白了它一眼，深感这货猥/琐丢脸。
　　紫貂一缩脑袋，讨好地蹭进李寻欢怀里，瞪着可怜巴巴的大眼睛向他求救。李寻欢不由好笑，便抬手将它揽在怀里安抚它的背脊。
　　赵老大戒备道：“你是什么人！难道要管我们的闲事？”
　　“嘿嘿，本姑奶奶还就爱管闲事！”阿紫双手一震，两袖已如风吹般鼓起，道：“你们若识相点现在就滚，还能留下一条狗命，若是不识相——今日就且了在这里吧。”
　　李寻欢这时才注意到，他进屋休息那会儿，阿紫已换了另一身行装。窄袖胡服变作广袖绸衫，腰佩五彩珠石锦带，耳边别着一朵海棠红绢花，鸦青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飞扬，使得花瓣也在风中摇颤，端的是佳人如玉。
　　李寻欢望着她，有些话好像不自觉地涌上脑海，可到了嘴边却又不知想说什么，思绪片刻，方举杯轻吟道：
　　“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
　　“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
　　“须臾之间，美貌横生。”
　　“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忽振绣衣凭风起，婉若游龙乘云翔。
　　大堂中一下子安静极了，人们好像忘了呼吸。只见那紫衣猎猎，长发飘扬，美人浅笑，如绽韶光。

　　李寻欢不知道自己在酒铺中遇见的绝世美人叫做林仙儿，但那林仙儿的确有着绝世容貌。
　　林仙儿的手没有丝毫瑕疵，林仙儿的声音用“出谷黄莺”这四个字来形容都嫌侮辱，林仙儿的脸和身躯简直是造化所赐。
　　就算是瞎子，也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一缕缕甜香，也可以听得到她那销魂荡魄的柔语。
　　天资如此，让人魂牵梦绕反倒不奇怪。
　　同样的让人窒息，阿紫却与她绝不相同。
　　阿紫相貌出色却还算不上倾世红颜，但她身上偏偏环绕着一种气。
　　当她放肆地拍手大笑时，会有一种视众生为蝼蚁的傲气。
　　当她举坛畅饮的时候，会有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豪气。
　　当她倚身睨视时，会有一种人贱我贵凭势压人的贵气。
　　当她呼号施令时，更有一种出入官场的人才能提起的架势。
　　而这些气质混合在一起，就成了一种刻在骨子里，怎么伪装都会露出痕迹的傲然。
　　阿紫的发难无往不利，也不光是因为她武功毒术高明，还因为每次她的气势都占了上风，别别说是普通江湖人，即使是武林泰斗或是朝廷大员，一时间也无法直掠其锋芒。
　　李寻欢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出身和经历，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女子。
　　在他见过的所有人里，气势能与阿紫相较的，居然只有那些阁宰宗室之人，正因如此，李寻欢一直猜测她是否就是鞑子皇室的某个公主。
　　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知道，如果阿紫和林仙儿见了面又会怎样，是仙子道高一筹，还是妖女魔高一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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