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令》叶天涯

3、002.细谈家事

　　林碧玉睡了一下午，晚上点灯的时候才醒，本来还迷迷糊糊的，可看见窗下坐着的林景焕就被吓得立刻清醒过来，松月尴尬的站在一边，趁着收拾床的功夫悄声道：“二少爷等了一下午了。”
　　林碧玉闻言更害怕，期期艾艾的走过去，喊了声哥哥，林景焕放下书，到没有发脾气，反而笑道：“叫松月服侍你洗漱，换身衣裳再去我书房。”说着起身就要走。
　　林碧玉赶忙将人拉住：“哥哥，我知道错了，你还是骂我吧。”林景焕笑道：“你又没做错事，我骂你做什么。”林碧玉更忐忑，眼泪都快下来了：“哥哥我不该喝醉了酒。”
　　林景焕看她这样的小心翼翼更是内疚，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你今天喝酒也是因为高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你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似的拘着你了。”
　　林碧玉有些不解，林景焕笑道：“你今年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及笄就要说亲事了，到时候嫁到了别人家做了媳妇就要主持家务，打理家事，照顾长辈和晚辈，我以前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如今一恍然发现你也成大姑娘了，心里有些感慨。”
　　听林景焕说起成亲的事，林碧玉有些羞涩：“可无论怎么样，我还是哥哥的妹妹，哥哥还是跟以前一样管我吧，要不然我心里也不好受，总觉得哥哥不想要我了。”
　　从小缺失父爱母爱，林碧玉最看重的便是这个哥哥，在她心里，林景焕亦兄亦父亦母，是无可替代的。林景焕微微一笑，索性拉了她细细的说道：“大妹妹和二妹妹那边是大房的，有大伯母做主，我和你却是二房的，虽然父母早逝，可大伯母也不能直接做主，你的亲事，我会亲自相看，只是我现在只是个小小的秀才，等我中了举人，进士，做了官，也能把咱们二房的家业撑起来了，到时候你的婚事我要做主也名正言顺，所以我想多留你两年，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再出嫁，那时候，我二十三，已经有能力让你嫁的风风光光。”
　　林碧玉有些不自在：“哥哥说这些做什么。”林景焕笑道：“突然有感而发，先告诉你罢了，你还不知道吧，大伯母已经在给大妹妹说亲了，前阵子大哥出门便是去相看的。”
　　林碧玉却想起姐妹闲暇时林靖柔说的玩笑话：“这世上能配上我的男儿有几？”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大姐姐眼光一向高，未来的大姐夫可惨了。”
　　林景焕见她高兴，笑道：“身上一股酒味，赶紧叫松月服侍你洗一洗，下回想要喝酒也要在家，在外头醉了成什么样子。”想了想又问：“喝的什么酒？”
　　林碧玉见林景焕不追究，又惊又喜，立刻道：“是女儿红。”林景焕点点头，叫她好好歇息便出去了。
　　松月松了口气，张罗着烧热水伺候林碧玉洗了澡，林碧玉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赶忙拉了她的手：“你哥哥说了什么？”林碧玉嘻嘻笑道：“哥哥没有骂我，说想要喝酒就在家里喝，在外头喝醉了叫人笑话。”
　　老太太也有些惊讶，随即笑道：“阿弥陀佛，没教训你就好了，我还想着怎么还不来，想叫个人去给你解围呢。”坐在一旁的林靖柔和林如波也都松了口气，今天喝酒是林靖柔提出来的，说要效仿魏晋名士，若是林碧玉真为此挨了训，她们也不好受。
　　林景焕的少年老成是全家皆知的，二房没有长辈，哥哥要教导妹妹也是应当，就是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
　　张宝儿疹子好了以后，没等林靖柔姐妹去看她，自己倒先来了：“在家闷了七八天，听说你们去了楼外楼，羡慕的不得了，大嫂还请了人在西湖上听戏，我也没去成。”
　　林靖柔笑道：“听说你起了疹子，是脸上还是身上？”张宝儿就凑过来给她看：“是脸上，不过大夫说我养得好，所以没有留疤。”
　　因为刚痊愈，脸上仔细看才只能看到一个个红色的印子，林靖柔道：“这是你运气好，要是真的留了疤痕，那可怎么办。”张宝儿笑道：“那也不怕，大嫂送了珍珠养颜膏给我，说擦脸最好，没疤痕就当养皮肤了，有疤痕擦了这个过阵子也能去掉。”
　　林碧玉因为那天林景焕的一番推心置腹，倒是乖了不少，张宝儿兴致勃勃的拉着她去法源寺上香，林碧玉拒绝了：“要在家写字，已经耽搁了好几天，再不写就生疏了。”
　　张宝儿有些扫兴，可她也知道林碧玉那个严厉的哥哥，也不敢勉强，便说给林碧玉带法源寺山脚下市集上卖的酱牛肉，烤羊肉，炸面果子。
　　张宝儿从法源寺回来，果真带了一篮子吃食给林碧玉，林碧玉把酱牛肉送给了大老爷当下酒菜，又把烤羊肉分给了小丫头，自己只留了一点尝了一口，面果子炸得倒是精致，在屋里摆了两天也赏给小丫头了，张家倒是传来信儿，说张宝儿吃了外头的东西肚子疼，请了大夫吃了药才好。
　　张夫人是看着她出疹子在家闷了七八天才带她出门，没想到这么不省心，又是气，又是心疼，把去买东西的两个小厮给罚了，又骂了张宝儿一顿。可大老爷和那些吃了羊肉的小丫头都不觉得怎么样，林碧玉大觉庆幸，跑过去看望张宝儿。
　　张宝儿苦着脸躺在床上喝药，她只是拉了肚子，睡了一觉就好了，可如今还在被逼着吃药，真真成了自讨苦吃。
　　林碧玉被张宝儿苦留，陪着吃了晚饭才回去，顺路去给老太太请安，却看到林家人—从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到几个哥哥姐姐都在，且脸色都不大好，也不敢问怎么了，悄悄坐在了林景焕身边。
　　老太太沉默半响才道：“这件事要好好思量思量，趁着人没来，早点想个主意，你们做爹妈的要多上点心。”大老爷和大太太都应了，回去路上，林碧玉问林景焕怎么回事，林景焕斟酌了一下，道：“姑母来信，说看上了大妹妹，想说给何家二房的嫡次子。”
　　林碧玉道：“何家的那个嫡次子是不是不好？怎么祖母和大伯母都不大高兴。”林景焕有心让她了解人情世故，便解释道：“说亲的那位虽是嫡子，他的父亲何家二老爷却是庶出，那嫡子也就成了庶子的嫡子，将来一分家，也不能跟着沾光，大妹妹嫁过去也没什么前途，要说是姑母所出的何家嫡长孙，和咱们有表亲关系，这亲事还值得一说，祖母觉得何家这是瞧不起咱们家，拿着一个庶子来求娶咱们家的嫡长女，姑母信上说，何家老太太还派了人过来相看，哪有叫仆妇出面相看的，这是从来没有的规矩，祖母很生气，说无论如何这门亲事不能答应。”
　　林碧玉默然，不由自主的抓紧了哥哥的手，林景焕安慰道：“你放心，祖母答应了我，你的婚事只要我不点头，她就不会应允。”
　　林碧玉担心道：“何家老太太派了人过来，要是胡言乱语，叫人家以为咱们家同意了这婚事，吃亏的不还是大姐姐。”林景焕笑道：“有祖母和大伯母呢，断不会叫何家拿捏住。”
　　顿了顿又道：“咱们林家没败落的时候，何家太爷还只是翰林院的一个正四品的小官，是祖母看中了何家大老爷的人品才把姑母嫁了过去，祖父又多方提携，这才有了今天的何家，可当年咱们家出事的时候，何家为了自保，不顾以往的恩情，不仅没有伸出援手，还拘着姑母不许她回家看望，怕惹祸上身，祖母从此便失望了，只是碍着姑母还是何家的媳妇，不好撕破脸罢了，要是继续结亲，祖母断不会同意的。”
　　林碧玉很少听人提起林家的往事，闻言怔怔道：“那爹和娘，也是那时候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