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染尘》花千驿

27、二十六话

　　翌日，凌陌借落水之故没有再去陪澜鸿太子和青鸾出游，而事实上他也确实因为受了寒的关系在家中休养。

　　“公子…染尘姑娘派人来看您了，要请她进来么”

　　“嗯。”凌陌支起身子，轻咳了两声。真是病来如山倒!平日三两年也难得生次病，然而昨日不过是落水罢了，现在竟会虚弱得连床都起不来…

　　“陌公子…”凝绡怯怯地推开门走进房内，将手中提着的补药和一些吃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小心翼翼道:“染尘姑娘叫我来看看公子…这是她托我带来的补药，对受寒的人有好处!”

　　“嗯。”凌陌淡淡地应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凝绡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沉默了一阵后，道:“染尘姑娘没来是因为…因为接了陌公子的职，带澜鸿太子和青鸾皇子游京都去了。不过…她说晚上便会来看您!”

　　代了他的职…那同自己把她亲手交了出去有什么区别即便她不情愿，但以青鸾皇子的那个性子是定然不会轻易罢手，毕竟他当着自己连要带她走的话都说了…到时候万一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找个借口把她带到澜国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

　　染尘叫他陌公子，定然是不愿他们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事到如今…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她我会等着，不管到多晚都会等着。”

　　“是!陌公子，你好好歇着，凝绡告退了!”凝绡听了这话，简直如蒙大赦，急忙告退出门。

　　还是该好好和她商量这事吧…

　　听到门外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凌陌问道:“谁在外头”

　　“是我…”

　　“紫馨快进来。”

　　门轴吱吱转动，洛紫馨手捧着药碗走进门，坐到床前:“该喝药了。”

　　“怎么是你来了”

　　“晓蕥姐姐最近精神不济，堇姐姐又在照看鸣煦，我怕她忙不过来，就自己送药来了。前些日子我一直呆在房里没有出门，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你了…”

　　“这倒是…最近要忙着接待澜鸿太子他们，就没能去看你们。现在倒是闲下来了，却偏偏染了风寒…”

　　“你就别操心我们了…还是先养好自己的病最重要!来，先把药喝了吧。”

　　凌陌接过药碗，一口气将里头的药汁饮尽。

　　“诶…”洛紫馨指指桌上摆放着的物品，好奇道:“刚刚有人来过了么”

　　“刚刚染尘派人来看过我。”

　　“喔…不过染尘姐姐就这么离开了么她什么时候回来”

　　凌陌叹了口气，躺回床里:“不知道。若她自己愿意回来便会回来，若她不愿意…”

　　“别担心了…我想染尘姐姐还是在乎你的!她若知道是你对她的心意，必定会很快回来的!”

　　很快回来…会么真的会么

　　夜幕低垂，繁星满天。凌陌没有半丝睡意，他披起衣裳坐到窗边，懒懒地看着院中的月色。

　　洛紫馨陪了他整整一天，直到天色暗下来后被他催着回去休息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属于他的这些女子除她以外似乎都很依恋他，然而…他依旧是最喜欢她的。这实在是很无奈的事。

　　舒堇虽然有了孩子，他却很少会挂记；在他那次酒后失德之后，洛紫馨甚至也成了影子一般的人物；至于杜晓蕥…现在想起来，她从未在自己的面前无遮无掩地弹唱过一回。真正的泪染尘，恐怕原本就是现在的那个吧

　　爱啊…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好似从未在自己身上出现过，他身边是不缺女子，却从没有爱上过任何一个。或许…或许染尘该是那个人。

　　“怎么这样晚了还不休息”

　　轻柔的声音在耳后响起，然后是一件仍旧带着体温的衣衫披在了自己身上。凌陌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去，借着淡淡的月色看见了染尘脸上如月色一般柔软的笑意。

　　心头忽地动了一下。

　　这样的笑是头一回吧头一回这样对自己笑…

　　见凌陌一直不错眼珠看着自己，染尘轻轻地点了点他的脑袋:“掉到水里把脑袋淹坏了么”

　　“这么晚了…”

　　“有什么事比你自己的身体还重要么重要到连自己休息的事都要放弃”她叹了口气，“我若今晚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在窗边坐到天亮了”

　　“你说了会来便会来。”

　　“你倒是真的肯相信我…”

　　“当然!”

　　染尘看了他半晌，迟疑道:“你…真的是凌陌么”

　　“什么自然是我!”

　　“你今晚跟平日里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染尘轻笑着扶他起来，慢慢地往床边走去:“你柔和下来的时候比平日里那副只会用身份压人的皮囊好太多了!”

　　“柔和…”

　　“你不是也不喜欢我咄咄逼人的样子么”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

　　“嗯。”她扶他缓缓躺下将薄被拉好，自己则坐到了床边。“我仔细想过了…我不该把对父亲的厌恶硬加到你的身上。”

　　凌陌愣住了。

　　“我知道你对我好，但娘亲从未教过我该怎样爱别人…以前她很喜欢给父亲做点心，每次见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脸上的快乐总是难以掩饰，我想或许那就是吧。”染尘转过头去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个小锦盒，“那是今晚回来做的，所以才来晚了…”

　　话还未说完，凌陌已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将她抱在了怀里，温热的液体自脸颊上轻轻滑落，落入她的领口。染尘瑟缩了一下，随即伸臂环抱住他，双手轻抚着他的后背。

　　“你真的…分清初我与澹月了么”

　　“嗯。你们到处都不一样…但对我却都是一样好。”染尘仔细想了想，道:“现在我要尽量尝试着把你和澹月的地位在我心里等同起来!”

　　等同…那便是还没有分清爱与喜欢的界限么凌陌的胳膊瞬间僵硬了。

　　“你快躺回去!一会儿又要着凉了…”染尘掰开他的手臂，将他按回床上，重新将被子盖好。“现在快睡，这样才会好得快些。”

　　凌陌急忙握住她的手:“你…要走了么”

　　“嗯。明日还要陪澜鸿太子和青鸾皇子出游…”

　　“不然你留下来吧！”

　　“嗯”

　　“你若是回去也休息不了多久，不如今晚先留在这儿…”

　　“我…我还是回去吧!”

　　“你的身子也不好，若是歇不好又要生病了。就一晚而已…”

　　“唔…”染尘犹豫了一阵，终于默许。凌陌翻身移向床里，染尘则脱下外衫，钻进了薄被里。凌陌试探着伸手揽住她的腰…没有反应。于是他很安心地合上了眼睛。

　　分不清就分不清吧,不过是一时的事罢了，她早晚会明白。至少澹月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至少她现在已经开始学着接受他了…算算日子，还有十日左右澜鸿太子与青鸾皇子就要离开京都了。到了那时，他的顾虑便可以完全消除了。

　　怀里温热的身子让凌陌无比安心，很快他便落入了梦境之中。

　　微风吹得窗外的树叶一阵乱摇，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小响声。一直藏在墙角的女子终于站起身来，揉了揉酸痛的腰，慢慢地沿回廊走着。

　　“过了这么久，还没打消掉这个想要害她性命的想法么”树上传来男子轻蔑的笑声。

　　女子的身形轻颤了一下，随即冷声道:“你还不是一直不肯放过她么”

　　“那又如何”

　　“我必定要达到我的目的!”

　　“哼…还真是个自不量力的女人!”

　　“这就不干你的事了!要么你在我动手以前将她带走，永远不再回来，否则…我宁愿她给我陪葬!”

　　“只怕是你给她陪葬!”

　　“这没有区别，我们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树上的男子冷哼一声:“但愿如此…我要活的!要么，便是你亲眼看着他死，然后你再给她陪葬。”

　　树叶又发出一阵不大的响声，男子翻过院墙离开了。女子在原地站了好久，终于在黎明到来前往南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