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纪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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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卓凝没跟我一起来郑家，他只派了个毫无存在感的手下跟着我。
郑越家在城西，别墅占地面积惊人，车子一路开到正屋的绿化草坪前才停下，有人过来开门，郑越下车问：“丁伯呢？”
“丁管家在着人准备晚饭。”
他话刚落音，别墅的偏门处就有人开门出来，一个花白头发，个子不高的圆胖老头站在门口往这边看过来，霎时睁大了眼睛喊：“舒小姐！”
我：“……”
那个叫做丁伯的管家挺着肚子一路小跑着过来，站在我跟前时脸颊上的肉还在颤抖，同时颤抖的还有他伸过来想抱又犹豫不决的双手，他眼里含了一层泪，说：“舒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少爷着急伤心了四年，今天终于……终于……”
他颤抖的说不下话去，我适时的开口：“你好，不好意思，我叫叶瑶，不是你说的舒小姐。”
丁伯愣的肚子一颤，转眼去看郑越。
郑越不在乎的挥挥手，“叫什么都一样！丁伯你去厨房看看，宝宝出去几年脑子不好使了，叫厨房做点她爱吃的，我带她去楼上转转。”
丁伯连连称是，“对对对，只要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气得瞪郑越，“你脑子才不好使了！”
“谁脑子不好使谁知道，”郑越斜眼揶揄我，“小时候考试常常考五十分的人可不是我。”
我脚下一个踉跄，那种对牛弹琴的深深地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
郑家的装饰风格一如郑越这个人的表面，浮夸又金碧辉煌。三楼中间是个小型客厅，东西各一间巨大卧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房间。两间卧室的采光都极好，连接着同一个露台，远望是别墅楼后面的花园，游泳池和人工湖各自披了一层夕阳，金光粼粼的闪耀。
我转了一圈，回到东边那间铺了雪白羊毛地毯的卧室。kingsize的公主床上铺着果绿的床单放了一堆雪白或橘黄的软枕，薄纱窗帘随风飘荡，。
嗯，很少女，很简约。
“房间很干净，我每天都在让人打扫。”郑越嘴角淡淡笑着说。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靠着床榻坐在地毯上，随手拿过相册来翻，抬头看了他一眼。
郑越兀自眼含笑意的点头，“也是，你向来比较邋遢。”
我低头看相册，不再理他。
然而照片越看越让人心惊。
郑越很爱他女儿，七八本的硕大相册，满满当当的全是那个女孩的单人照或者是两个人的合照。从六七岁哭哭啼啼的样子开始，变着花样的一张张照到了青春少女时代。每一张照片里的小姑娘都鲜活形象，不是皱眉生气就是笑靥如花，从小时候毫无形象的疯笑到长大后少女托腮微露忧郁的抿唇，一张张都看得人心惊胆寒。
虽然我觉得自己没有照片里小姑娘那样的人来疯，但假如当初我跟我爸要照片看时，他把这几本相册甩给我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相信，这就是以前的我！
从儿童到少女，眉眼一点点长开，相貌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与现在的我相吻合，如果里面的小姑娘同样长大，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我大概会拉着她对我爸大喊：“你快看，我妈她其实生了一对双胞胎！”
郑越曲着一条长腿坐在我身边，翻着另一本相册说：“你是个拍照控，有事没事就拉着我给你拍一张，以前不觉得，后来有一天整理才发现，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年，竟然留下了这么多照片……其实也不多，还不够一年一本的。”
他语调平淡，就跟陈述事实一样，我侧脸看他，总觉得他和声中带了一股淡淡的哀意。
其实也是，按黄叔的话说，二十来岁的郑越正处在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硝烟四起、动荡打杀，身边指不定连几个肯一心扶持的人都没有，但却有个女儿肯一直陪在他身边。也难怪他刚才说“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年”而不是“我养了你十年”。
郑越扭脸挑眉看我，我目光饱含情感的回视他：“你还挺可怜的。”
“可不是！”郑越夸张的长叹一声，伸出大手揉了揉我头顶，“好在爸爸终于找到你了，有你在，爸爸就不可怜了！”
我一时大意，被他摸到脑袋，瞪眼打了他大手一下，低头去看眼前的照片。
郑越这个人其实不惹人讨厌，至少从他第一次出现在我视野里以来，他除了有些神经兮兮的说我是他女儿外，没什么让人特别不顺眼的地方。不像我爸，喜欢眯着眼睛看人；不像一般的□□头头，整天喊打喊杀，满身戾气；也不像宋卓凝，风流中透出一股轻浮。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年纪大些、阅历多些、隐藏的深些的缘故，可能他在审视对方的时候也会眯着眼一脸算计，杀人的时候满身戾气，嫖-妓的时候一身轻浮，在对他女儿“我”的时候又一脸和蔼。
可直觉告诉我，郑越这个人，不是那个样子。他对亲近的人吊儿郎当，对敌对的人面无表情，他应该一直都是这样。
但是，我们叶家和郑家，不存在友好的邦交。
我扭脸问：“你女儿耳朵上有痣吗？”我捏着耳垂边给郑越看。
郑越微微一愣，看一眼我光洁的耳垂，旋即嚣张的笑，“没有。”
我面无表情的说：“我有。”
“我嫌弃那颗痣影响美观，前年的时候把它除了。”
郑越表情一僵，半晌说：“我……没注意过……”
我点点头，其实那颗痣长在耳垂边偏后，一般人很少注意到。“那你记得你女儿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之类的？”
郑越嘴角抽了抽，“没有……我没有注意过。”
“那就好！”我啪一声合上相册，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对郑越微微一笑，“别的地方你没注意过，唯一注意过的耳垂咱俩说法又不一致，可见我不是你女儿。郑先生，再见。”
“不是，等等！”郑越声音有点急，一边拉住我一边利落起身，“我没注意过你耳垂上有没有痣，所以也不知道有没有，你怎么能凭这个就说不是我女儿呢？你俩还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呢，这个你怎么说？”
“长相的事，谁说的准呢？”我又想到一个可能，怀疑的看他，“你其实是偷了我家的相册吧？”
“胡说！”郑越气极。
“郑先生，”我郁闷的叹口气，“你以为我真的有心跟你找证据吗？我以为那样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的出现让我对过去的事情很迷糊很困解，甚至让我产生了怀疑，但是我有亲生爸爸，我虽然记性不好，但关于我的爸爸和哥哥还是有点记忆的，反而对你完全没有印象，可能我们之间确实存在着什么渊源，但我没想过再深究这些事，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我是你女儿之类的话。”
郑越眉头深锁，半天才抬眼问：“你脑子里有小时候和你父亲、兄长的记忆？”
我肯定的点头：“当然，他们都很爱我，所以你说的那些，我不想再深究了。”
郑越的神情一时变得有些不可言说，疲惫失落甚至带了些凄凉，暖黄色的吊灯下，他眸色浓黑，定定的看着我，开口说：“你有亲生爸爸，所以就不要我了？我也爱你，不比你那个爸爸少，你怎么能不要我？”
“可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你。”我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觉得十分不忍，只好安慰他说：“不过我们可以在不影响郑叶两家利益的基础上做朋友，你要是特别特别想你女儿了，可以偶尔多……看我一眼……”
话说到这，我以为郑越会伤心欲绝的挥挥手，把我赶出郑家，哪知——
“也好。”郑越十分痛快的点头，爽利的拍着我肩招呼，“走，去吃饭吧！”
“……啊？吃饭？”他表情变化太快，我一时反应不过来，郑越听的表情再变，扬声说：“你刚才哄着我玩呢？做朋友能不在我家里吃饭？”
“……”我见他又要换一副受伤的表情，只能咬着牙说：“不……不能……”
郑越露着白牙森森一笑，“这才对嘛！”
对个头！我刚才就应该说一句“死生不复相见”！什么不轻浮，什么不算计，什么不眯着眼看人，全是假象！
在郑越和管家丁伯的热情招待下，这顿饭一直吃到了九点，满满一桌子的菜确实十分美味，丁伯幽默又和蔼，频频的给我布菜，忽视掉透过我的脸看他女儿的郑越，我吃的还算不错。
饭毕，郑越还想以“是朋友就应该在这里过夜”的拙劣借口让我留宿，被我以一句“是女朋友我就留下跟你同住”噎的抽了嘴角，默默放我回了。
回到宋家的时候已经近晚上十点，宋卓凝正在客厅等我——大概是夜巡的保全人员通知了他。
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进门，笑道：“我还以为你今天要住在郑家了呢！”
我到吧台倒了杯水，喝了两口，靠着吧台歪头问他：“我作为叶家的小姐，宋家大少的未婚妻，该以什么理由在郑家过夜呢？”
宋卓凝拿起遥控器换台的动作一顿，最后按了关机键，起身到我这边，同样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倚着吧台看着我笑，“郑越欺负你了？”
“没有，倒是你，欺负我了。”
宋卓凝端着杯子愉快的笑，自顾自的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才说话：“阿瑶，今天是我不对。按理说，你们家和叶家有些过结，你又是叶伯父的掌上明珠，我不该放任郑越带你去他那儿，只是郑越思女心切，我见他对你没有坏心，觉得你和他亲近些，对你们叶家会有所裨益罢了。”
他说的情真意切，我抬眼看他，宋卓凝勉强勾着唇笑了笑说：“说到底还是我不好，既然你不愿见郑越，以后他再缠着你，我找人轰他好了，怎么样？”说着耍帅般冲我抬了抬下巴。
我给了他个白眼，他妖孽的笑。
宋卓凝这话说的很对，说到这份上我也没什么好再指责的，可心里总隐约觉得不舒服，想了想说：“以后你自己看着办吧，可能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又或者对郑越有什么想法，我不会读心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总之别骗了我就行。”
“我对郑越能有什么想法？”宋卓凝额前两道黑线，又温柔了脸色说：“我们下半年就要订婚了，我有事怎么会骗你。”
我看着他温柔多情的脸，心想，以你纵横情场、开花苞洒热液的丰富经验来看，即使你骗了我，我大概也是不会知道的。
我和宋卓凝相顾无言的站着，落地窗外黑漆漆的，只有几盏路灯发着光，让人生出一种淡淡的愁绪和文艺心情，我叹了一声说：“其实来R市见你之前我还想过，假如我的未婚夫还看得过眼，我就乖乖做他未婚妻，不然……”
宋卓凝饶有兴趣的看我，“不然怎么样？”
“不然我就一边闹腾着一边做他未婚妻。”
宋卓凝噗一声笑出来，“那现在觉得你未婚夫还看得过眼吗？”
我认真点头说：“很帅。”很有花心气质。
宋卓凝听的侧了下身，一只胳膊倚在吧台上，隔了尺远的距离正面朝向我，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我，背着光的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潭水汪汪勾人心魄，他轻声说：“你也很漂亮……”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似乎是想过来摸我脸，“很可爱聪慧，也很……”
他话未完，二楼他卧室的方向传来一道扬着声的迟疑的细软嗓音：“……宋少？”
隔着宋卓凝一尺的距离，我清楚的看见他那温柔的脸上出现一道雷劈般的裂痕，所有的动作都戛然而止在半空中，只一双眼睛蕴含着千强万烈的情绪呆滞的盯着我。
我好心的建议：“不如你先把那个女人赶走，然后再来接着跟我说甜言蜜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纪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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