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新 临安卷》月埙

14、晓困楼船

　　第十四章

　　渔舟晓唱，风雨渐歇，待到东方晨光熙微，赵玄肆神清气爽地起床，更衣，准备赶去早朝。

　　柳月桓在床上尤自昏睡不醒，被褥遮盖至颈部，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饶是这样，在赵玄肆眼中仍自成一种慵懒的风情：但见他的眉头因身体的不适而微绞着，长发此时零乱地披散于枕际，沾着昨夜飘落的花瓣……

　　柳月桓睡了半日有余，到中午方才缓缓醒来，一睁眼，便看见一个面容秀丽的小厮坐在床边打盹，见柳月桓睁开眼睛，忙不迭地从那矮凳上跌落下来，跪伏在地上问道：“公子醒了，公子想要吃什么东西？我马上吩咐人去做。”

　　这话柳月桓初次在王府醒来时，便听得玲珑这么说，此时经过昨夜一事，同样的话听在柳月桓耳中，竟是浑身不舒服，冷哼一声，也不去理睬那人。

　　那小厮倒是机灵的，见柳月桓懒得回答，便自己拿了主张，对着外面传话道：“也不知道公子爱吃什么，让厨子按时兴的点心多做了几样来便是。”

　　话音刚落，便有一队侍女手捧洗脸水和丝帕走了进来，娇声道：“请让奴婢们服侍公子洗漱。”

　　柳月桓心情不好，面色一黑回道：“有手有脚，不敢劳烦姑娘们。”说完从被窝里撑起身子想要坐将起来，谁知下身一阵撕扯之痛，竟险些跌回原处。

　　那小厮忙来搀扶他在床头侧着靠好，嘴上劝道：“公子何必勉强，我才替你上了药，那里红肿得厉害，现在行动必然是疼痛的。”

　　柳月桓听他说得直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不好发作，小声抱怨道：“谁要你上药？你不会叫醒我吗？”

　　“王爷吩咐我的时候，公子睡得正熟呢，王爷叫我千万别吵醒你。”小厮回道。

　　“你叫什么名字？”柳月桓沉吟了片刻问道。

　　“大家都唤我小乙哥儿。”

　　“你在府上可有职务？”

　　几个侍女吃吃地笑起来。

　　小乙哥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又眨，长长的睫毛盖下来，却以极其天真的语气问道：“服侍王爷算不算职务？”

　　柳月桓恨道：“好个赵玄肆，原来有龙阳之好，却来算计我。”

　　小乙扑哧一声笑了：“哪个王爷不养几个美姬娇童，公子可真是大惊小怪。”

　　柳月桓心里烦闷，拿丝帕蘸了水随便抹几下脸，又漱了口，挥手让那几个侍女下去，自己转个身，面朝床内侧躺着，再不理人。

　　那小乙却不是什么安生人，见柳月桓嫌他，却偏要来招惹，扯着被角小猫一样叫唤：“公子，以后我们可是共事王爷的人了，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不要不理小乙嘛。”

　　“去去去。”柳月桓急了，“谁要跟你共事，你再烦信不信我打你？”

　　小乙盯着柳月桓挥舞的拳头，识相地走开，扁了扁嘴嘟囔道：“真凶。”

　　不一会儿，装着各色糕点的食盒送到房间里，小乙拿了盘素色点心趴在床边，哄劝着柳月桓道：“公子难道不肚饿吗？看这糕点色泽喜人，快起来尝一个。”

　　柳月桓转身接了托盘放在床内，抓了一个放在口中，却味同嚼蜡，但是饭总是要吃，不然哪里能够恢复体力溜之大吉，柳月桓愤愤地将那五色团子都看做赵玄肆的脸，一个接一个，狠狠地咬下肚去。

　　用完点心，柳月桓皱着眉头望了望在房间里走马灯似走个不停的小乙，命令道：“你出去。”

　　“王爷命我照顾你。”极其无辜的语气，小乙显然不肯出去。

　　“你走来走去我睡不着。”

　　小眼瞪大眼，过了一会，小乙弃械投降，轻轻地叹了口气：“还睡？跟猪似的，好吧我出去了。”

　　出门之前又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加了句：“初经那事果然是不一样。”说完虚掩房门走出去了。若不是他关门快，柳月桓真想从床上跳下来直接给他一拳，什么叫往伤口上涂盐？这就是了！那小鬼，嘴巴真够毒的。

　　好不容易清静了，柳月桓坐在床上环顾四周，想着逃跑的法子，突然瞅到墙上挂着的一把装饰用的长剑，眼睛登时一亮，忙一掀被子从床上爬下来去取那把剑。什么破伤，也就一开始走几步路痛得厉害，多走动几步便渐渐麻木了，逃跑要紧。

　　柳月桓“刷”地拔剑出鞘，剑刃寒光闪闪，撩起一缕头发放在剑上，发丝迎刃而断，是把锋利的好剑，看来不仅仅是作为装饰之用。柳月桓心里想着再找个坚韧的物事试下剑，一转身却看见八仙桌上仍挂着那冰鲛丝香囊，想起昨夜种种，却原来是骗局一场，登时无名火起，一剑将那香囊劈为两半，破裂的囊袋掉在桌面上，无数丑陋的小虫从里面爬出，纷纷飞出窗外，昨夜美丽的萤火，到现在看来，竟如此让人憎恶，柳月桓不觉心中惨然。

　　赵玄肆啊赵玄肆，你要美姬娇童，王府上养的哪个不颜色如画，就连刚才那小乙也是水一般的模样，你何苦又要贪图一时兴致，来折辱与我？

　　小乙听见屋内异动，推门入内，刚好看见柳月桓手提长剑，面容悲切，心念所至，忙喊道：“柳公子切莫轻生。”

　　柳月桓内心笑道，谁要轻生？大爷我向来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便宜了一回赵玄肆，我还要找他秋后算帐呢。

　　小乙仔细观察了下柳月桓的脸色，他素来机灵，早已读出柳月桓心中大概所想，因此放宽心劝道：“公子莫要闹事，王爷喜欢你，自然不会轻易放你走，船上可布置了不少高手守着。”

　　他本想提醒柳月桓外面还有赵玄肆手下的一队黑衣人高手守卫，切莫轻举妄动比较好。谁知柳月桓听到他着前半句就好像得了提醒似的，心想反正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逃跑的好主意，赵玄肆的手下只负责管住自己不给逃跑，想必也不敢伤了自己，干脆先闹个够本再见机行事吧。

　　于是柳月桓挥起长剑，先把房间里劈了个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