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卿不长》孤苏

2、泡桐花开

　　我和沈长卿考上的是同一所高中，学校里有一条很长的斜坡，在斜坡的尽头种着一棵很高的泡桐树。我们沿着斜坡等在泡桐树下一起吃饭一起做作业然后各自回宿舍。
　　上官洛阳是这个班级里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在我周围絮絮叨叨的。我不爱搭理他，甚至有些反感他的存在。上官洛阳长的眉清目秀，却是个吊儿郎当的人，老是闲着没事做乱晃上课还总爱顶嘴，我从小就不喜欢这样的人。
　　上官洛阳总是喜欢缠着我说单小你看，那棵泡桐上的花开得真好。单小为什么你都不和我一起吃饭呢？
　　可是他总是这么跟着，赶都赶不走，我竟然也慢慢习惯了。
　　沈长卿不喜欢上官洛阳，他说单小你有我就好了，不许和他那么好。
　　我不甚在意。
　　又一个冬天过去，沈长卿说他也许会很忙，要是他迟了就自己先去吃饭。我还是在那棵泡桐树下等他，偶尔他会来。更多的时间里，我总是等到天灰了下来，上官洛阳豪情万丈地跑过来扮了个鬼脸说单小你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
　　我跟着上官洛阳走，却总是一步三回头地想沈长卿会不会来。
　　我开始想念沈长卿。

　　终于等到一个周末和他一起去图书馆，偶然翻到一本《西京杂记》，见到一段话“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十七而寡，为人放诞风流，故悦长卿之才而越礼焉。”
　　故悦长卿之才而越礼焉。
　　我突然就想起当年沈长卿在我的病床前给我说的卓文君和司马长卿，想到凤求凰想到他们私奔开酒家想到卓文君的《白头吟》……
　　长卿。长卿。
　　我在心中默默念，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觉得脸上腾地火热起来。
　　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离不开这个陪伴了我十一年的人，我爱他。
　　单小从来就不扭捏，我决定找个机会告诉他。
　　可是，沈长卿没有给我越礼的机会，就带着苏素素到了我面前。

　　三四月的时候，学校教学楼斜坡拐角处的泡桐树长开了。一管管白中泛紫的花将氤氲的阳光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洒在地上，或是路过的人身上。
　　“单小，我爱上素素了。”沈长卿把我拉到操场劈头盖脸这样一句下来的时候我还在想我的生日快到了，这回要跟沈长卿搜刮点什么好呢。
　　“啊？什么？”我抬头。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很认真道：“单小，我爱上素素了，她是我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你不要去找她麻烦。”
　　我只感觉眼前一片黑暗，也许是长卿太高挡住了我的光线。
　　然后我一转头就看见了苏素素，她眉眼极淡，一脸怯生生惹人怜爱的表情，皮肤干净宛若剥开的蛋白，穿着束身的白色连衣裙，干净的如同刚从童话城堡中走出来的小公主。
　　我在心里嘲笑自己，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子，哪里是你能比得上的。单小，你真可悲。
　　只是我不甘心，我很想对他吼在你眼里我就是会欺负弱小欺负苏素素见不得你幸福的卑鄙小人吗？沈长卿，原来在你心里我单小一直是这样的人吗？
　　其实我最想说，你也是我一辈子想要在一起的人……
　　可是到最后，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是仰起头朝他扯出一个笑脸：“好啊。”
　　转身就走。
　　湿漉漉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我似乎听见长卿在我身后喊：“单小，单小……”
　　长卿。我的长卿。他说她爱上了别人，他说那是他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他说你不要去找她麻烦。
　　那是我一辈子想要在一起的人，你不要去找她麻烦。
　　一辈子……
　　呵……
　　一辈子有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