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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年少相识 ...

  •   在我还穿着白色破了个洞的裤子在院子里晃晃悠悠的时候,沈长卿跟着他的爷爷搬进了我家隔壁的房子里。
      那是一座很漂亮的两层式楼房,与我们家小小的一层砖瓦平房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座城堡。围墙上缠绕了一簇簇的三角梅,全年花开花落延绵不绝,像是给围墙披了一层妖娆的红衣。大理石的外墙装裹着整栋房子,在阳光下颇有种熠熠生辉的感觉。那时我以为那房子里面该是会有很多很多漂亮的东西,也许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屋顶上的阳台正朝着我家的方向,诱惑着我。我想再过个几年等我长大了,我就找个梯子爬进围墙,再从那阳台上爬进去。
      可是还没等到我长大,沈长卿就住进了那栋房子里面。
      那天我依旧像往常一样穿着那条讨厌的白布裤子从田野里野回来,还来不及回家洗把脸,就看见那房子前平日紧锁的铁门开着。我惊呼着冲了进去,见一个小男孩坐在吊着的藤椅上,看见突然间冲进来的我,摆出一脸戒备的表情受惊地朝房子里喊:“爷爷,爷爷……”
      我像是一个被发现的入侵者,急急地逃离。跑回自己家中躲在窗户旁紧张地观望,我看见那房子里走出一个男人,嘴巴一张一合的。小男孩用手指了指门口,那男人拍了拍他的头又走进了房子里。我见无事了才安下心来。
      后来听村里的人唠嗑说这是沈市长家的房子,前些年因为一家人都在市里头所以没人看管。这下是因为沈老爷子退休了想找个清静地儿养老,沈家唯一的宝贝孙子沈长卿自小由他爷爷照顾着,这下死活要跟着爷爷一起过来,小孩子闹起脾气来也是不得了的。沈夫妇两拗不过他,也只好放他去了,在这个城镇唯一的一所小学里给他打理好一切关系。
      后来沈长卿告诉我,那天是他和他爷爷刚搬到这里来。坐在藤椅上的他被闯进来的我吓了一大跳,一脸的泥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看不出是男是女。

      过了大概一个月左右,也许是沈长卿透过玻璃看到我经常眼巴巴地趴在窗户前朝他家的房子看的样子太可怜了,也许是他真的太无聊了。
      有一天突然跑到我面前说:“喂!你是不是很想跟我一起玩啊?”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他似是不甘心,追问:“那你为什么天天趴在窗户边偷看我?”说完还得意地扬了扬头。
      我看不惯他那骄傲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该喜欢他一样。
      我说:“我只是喜欢那座房子而已。”
      谁知沈长卿竟兴冲冲地拉起我的手说:“那我带你去参观吧!”
      我受宠若惊,瞬间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对这栋房子觊觎了一年多的我,被他拉着往那栋房子跑去。风呼呼地刮过我的耳际,我的心像要飞起来了,所有对于沈长卿的不满都因他带我进了房子而一笔勾销了。我激动地跟着他咻地冲进那道铁门,进入那大理石的外墙装裹着的房子,印入眼帘的是墙上古典旧式的挂钟,足足比我们家的大了两三倍。地上铺着酒红色的地毯,回旋式的雕花木楼梯倒真有城堡的感觉。我怀着膜拜的心情把这座房子里里外外地摸了个遍,到傍晚时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进入那栋房子,是我六岁之前最伟大的愿望。
      沈长卿以一座房子收买了我,他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炎热的夏天一过,就到了该上学的时候。
      开学那天,其它孩子都是由父母带着去报名的,包括沈长卿。
      只有我不一样,我是由年老的奶奶带着去的。
      于是那些不爱上课不爱做作业又找不到乐子的小孩便把我当成了他们最大的乐子。
      他们朝我轰笑,说单小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我恼怒,没有人会喜欢被别人说成是野孩子,我和他们吵和他们打架,说我才不是野孩子。
      我越反抗他们就闹的越起劲,后来连隔壁班的沈长卿都知道了。
      那一天下完早操又有一堆的人过来取笑我,我刚要站起来和他们吵,就看到沈长卿走了进来。他板着一张小小的脸,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劲,说你们再欺负单小我就告诉老师叫你们的爸妈来!
      那群孩子大概是怕父母知道后回家会被教训,一哄而散。沈长卿握着我的手说:“单小,你不是野孩子,你还有奶奶还有我呢。”
      从那以后偶尔会有一两个耐不住寂寞的孩子跑到我面前冲我喊你这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之后又迅速地跑开。
      我就静静地坐在自己地座位上,冷眼看着他们。我想,我还有奶奶还有长卿呢。

      我想如果没有苏牵牵,我的生活也许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
      苏牵牵是班级里最漂亮女孩子,总是穿着各式各样的公主裙。那一天我像往常的很多日子里一样穿着白布裤子去上课,苏牵牵不知发什么疯突然跑到我面前,炫耀着她那件新买来的粉色公主裙。趾高气昂地说:“单小你这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你就只配脏脏的破布裤子,你永远都穿不了这么漂亮的裙子。”说完还不屑地戳了下我的脑袋。
      我掠过她那扎眼的裙子,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猛地抬手挥向她那张令我厌恶的脸。
      是,我一直都嫉妒苏牵牵可以穿那么漂亮的裙子,而我只能几年如一日地更换着老旧的白布裤子。
      我冷眼看着苏牵牵撞到桌角上去,右脸从嘴角处往上被撞开了一道长长口子,血不停地往下流,粘到她粉色的公主裙上,化开一朵妖娆的花。
      她一边哭一边捂着脸,我还依稀看的见她脸上狰狞的表情。很快就有同学去叫老师,把她送去了医院。
      奶奶没有钱,学校打电话给单天祥说苏牵牵的父母要求赔偿巨额医疗费,不然就告我。单天祥害怕坐牢,不情不愿地赔了钱之后回家狠狠地把我打了一顿,边打边骂说:“你这个野种!尽给我惹麻烦!”
      我没有哭。
      我在床上一连躺了两个星期,沈长卿告诉他的爸爸说要是我被开除的话他也不上学了。于是经过沈家的疏通,我勉强被留了下来。苏牵牵却因为脸部治疗休学了。
      后来,再也没有人敢跑到单小面前说单小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躺在床上的两个星期,沈长卿一下课就往我家跑。给我补课,当然,更多的是讲故事。
      说实话,沈长卿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博学的人,他那么小的年纪就看了三国看了红楼,知道辛弃疾知道卓文君和司马长卿。
      他说单小,你的眉毛真好看,爷爷说这叫远山眉。可是它一点儿也不像山啊。司马相如的妻子卓文君也是远山眉呢!
      他说单小,我给你讲我最近看的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你知道吗?司马相如的妻子卓文君也是远山眉呢!司马相如也叫司马长卿诶,他跟我同名,好巧啊!
      他说单小我今天把凤求凰背下来了,我背给你听……
      在我终于重出江湖回到学校的时候,沈长卿故事里的司马长卿已经死了。我对沈长卿说死的好,这样的男人就该死。
      沈长卿皱了皱眉说单小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呢,他最后没有娶别人,他回到卓文君身边了啊。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们并肩坐在村子里高高的山头上,看着云一朵朵飘过。聊卓文君的未来,聊单小的未来,还有沈长卿的未来。我们一起去爬山游泳采山里的果子,爬山的时候我走不动了,他就背着我慢慢地往家里挪。
      沈长卿总是说时间是一匹奔腾的野马,跑得飞快。
      我们就这样跟着这匹奔腾的野马奔腾到了高中。

      第一个星期放假刚回到家,见奶奶还未起床,便兴冲冲地跑去叫她,可是却怎么也叫不醒。我像是明白了什么,眼泪倏地掉落下来,心脏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空虚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哭,一直到喉咙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单天祥和宋雅思回来送葬顺便把我带走,我挣扎着不跟宋雅思走,她只好悻悻地离开。
      我一个人蹲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溢,我想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陪我长大的那个老人了。虽然我从小顽皮不听话,可是,她是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亲人。
      现在,没有了……
      沈长卿来的时候我还缩在角落里,他走过来轻轻地抱着我,看我哭得唏哩哗啦。他说单小不哭,你是个坚强的孩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我说沈长卿,奶奶离开我了,如果有一天连你都离开了,那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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