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螺姑娘》老梦

17、第十七节

　　云天刚离开茶园。这只见凤嫂不知从哪也挤进了玉龙这陇茶树里来。玉龙见她过来，忙埋头采摘起了茶叶来。
　　凤嫂开口说道：“喂，玉龙…傻丫头。”
　　“怎么啦，凤嫂？”
　　“傻丫头，你瞒得住香嫂，还能瞒得了我凤嫂。”
　　“我瞒你什么啦？”
　　“你是不是和佟家大少爷在交朋友？”
　　“哪有，哪有。”玉龙害羞起来，推了一下凤嫂，“枉我一向待你同亲嫂子一样，你净瞎说。”
　　凤嫂忙搭着玉龙的肩头：“傻丫头，这里又没外人。我嫁到你们村三年多了，你虽叫我一声嫂子，但咱俩就像闺中姐妹一样，你的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凤嫂顿了顿接着说：“我见你今天一见到他，想说话又不敢说话那个扭扭捏捏的样子，哪像你平时那个大大咧咧的样子，我就猜到了七八分。”
　　玉龙一下撅起了嘴巴：“讨厌，讨厌！没有，没有。净瞎猜。人家是少东家，我是穷佃户，是下人，哪能生出那样的想法啊？”
　　凤嫂摸了摸玉龙的头发，笑着说：“我这不刚才说你傻呢。刚开始，我也觉着你犯傻了呢，怎么门不当户不对的胡乱念头都敢起，死磕起自己来。可现在…”
　　“可什么呀？”玉龙问。
　　“哼，傻丫头”凤嫂拉起玉龙的右手，在上面拍了一下，“我们家玉龙真是好福气。”
　　玉龙瞪着大大的眼睛，疑惑的问：“什么啊？”
　　“我看佟家大少爷对你也动了真心。”凤嫂答道。
　　“又瞎说！”玉龙听凤嫂这般猜测，更是无处避闪。
　　“我怎么会瞎说。我是过来人。当年你们家老三哥到我们村去相媳妇，原本相的是隔壁魏家姑娘。我原本出了院子里喂了一下鸡。你老三哥进了隔壁篱笆院里”
　　玉龙盯着凤嫂忙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凤嫂笑着：“谁知，我就看了他一眼，他就摔了一跤。我就知道对我有意思。没过多久，他爹就上我家提亲来了。”
　　玉龙急急追问道：“真的吗？真的吗？你这么厉害，看一眼，就知道别人的心思。”
　　凤嫂刮了一下玉龙的鼻子：“你还说没事瞒着我。”
　　玉龙脸一下羞红了，轻轻地对凤嫂讲：“我…我…还没想好。”
　　凤嫂笑了一下，也轻轻地说：“我看你是还没想好。他那样的家，怕是你有这心，没这力。好在他心里也有你，你倒不妨试试，毕竟时代不同啦，咱们这乡下地方可能门第高低还有些说法。但我听说那些大城市里都不论门第出身了。”凤嫂接着说：“况且，俗话说的好：千金难买有情郎。你既收了他的心，自然凡事都求的来。”
　　玉龙见凤嫂这般推心置腹的说，自己对父母兄弟都不敢言明的事对凤嫂便也无可隐瞒了，只急急地问凤嫂：“我只问你，你真的觉得他心里有我？”
　　凤嫂点了点头，但也没把话说圆了：“我看八成是有，至少心里对你有些情谊，比兄妹的不差！”
　　玉龙听了，将自己的双臂抱在怀里，微微扭了扭身子，着实欢欣了一把。见凤嫂坐看着自己，忙推了推她：“啊，凤嫂，快去采茶叶吧，不然赶不上收工了。”
　　“这么快就撵我，你倒不怕我把你的事告诉香嫂去？”
　　玉龙忙转又搂着凤嫂的肩膀：“问的好，凤嫂。子虚乌有的事情，说破天也没人信的。你快去吧。”
　　凤嫂笑着：“好张狡猾的厉嘴，算了，算了，我走了。”便离开了。
　　玉龙继续忙起来，采起了茶叶。直到天色转黑，玉龙才和凤嫂她们下了山去。
　　回到家，爹爹也歇下了。娘在灶间热了饭给玉龙吃，又烧了些水倒在浴盆里，玉龙沐了浴，又洗了头发。
　　玉龙洗完头发将乌黑的长发散在背上，进了自己屋里。玉龙推开了窗户，任窗风吹着乌黑的长发。玉龙点了煤油灯，想着佟家都点着电灯，夜里太过光亮。此时窗外漆黑寂静，她摊开了宣纸，坐在窗下，提笔写了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煤油灯的灯光摇曳着，玉龙托腮沉思着。她这会儿怎么也不会猜到，这会儿佟云天坐在书桌前，陷入沉思。
　　云天自从上次“夸萍萍长的俊”来试玉龙，就猜到了玉龙的小心思，他毕竟年长几岁，又上过洋学堂，见识多，这些自然比玉龙领悟的早些。玉龙却还是今天听凤嫂一席话，才知道了自己的“心上人”确也有心。玉龙熄了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时欢喜，一时担忧：欢喜的是云天心里有自己，担忧的是万一没有，更担忧的是这可不是自己能想的事。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玉龙娘来唤玉龙起床，发现玉龙还睡的死死的。娘见玉龙满脸通红，便摸了摸她额头，发现她额头滚烫，便叫来她爹。原来玉龙昨天洗完头发，在窗边任凭风吹干，这春寒料峭的，她夜间又穿的单薄，便着了凉。本又连日劳累，这一着凉，便浑身发起热来。
　　庞先生瞧了，忙去村里郎中那配了些中药回来。玉龙娘忙去煎药。这会儿凤嫂和香嫂来了，凤嫂忙问庞先生：“叔，玉龙怎么这么晚还没去上工，我在路边等她好一会儿了。”
　　庞先生忙答道：“她凤嫂，玉龙今早起来发起了热，怕是昨晚受了风寒，今日去不了了，帮她向里长告个假。”
　　凤嫂一听：“怎么会受了风寒，这些日子都好好的啊…哎，这姑娘。”
　　香嫂也说：“这几日够累了，怎么又生病了。”
　　庞先生见凤嫂、香嫂焦急，边说：“时候不早了，你们不用耽搁了，去上工吧。”
　　凤嫂忙对庞先生说：“你们好好照顾她吧，等我茶园收工了，再来看玉龙。”
　　凤嫂转身，香嫂正欲转身，却又说了句：“哎，这姑娘刚要摊上富贵命，却生病了…”
　　“等等”庞先生忙叫住香嫂：“她香嫂，你刚才说什么呢？摊上什么富贵命？”
　　凤嫂一听，脸都吓白了，忙拽了一把香嫂：“你瞎说什么呢？”
　　“我怎么瞎说啦？又不是你一个人看出来的，我也看出来了！”香嫂争辩。
　　“两位侄媳，到底怎么回事？”庞先生愈发焦急，“我就觉得玉龙今天病的蹊跷，莫不是昨日受了什么惊吓？”
　　凤嫂忙说：“没有，没有，只是受了凉吧。”
　　香嫂抢着说：“庞先生，你还不知道吧？昨天佟家少东家来我们茶园了，我见他和玉龙偷偷有说有笑，怕是两人要好了，谁知被凤嫂识破了，玉龙怕是受了惊吓吧？”
　　庞先生忙伸手一摆，大声喝道：“等等！玉龙的两位嫂子。”庞先生忙正身鞠躬作揖，“我们同在茅山村住了这些年，咱们几家虽为异姓，但大家都为人忠厚本分，相处一向和睦，我庞某人希望今日所说之事全当儿戏之言，不可乱传。”庞先生仍接着说，“二位，我们庞家不是搬弄是非之人，请两位也切莫辱没爱女的清白。”
　　凤嫂突觉事态严重，忙鞠躬道：“庞先生，根本没有的事，你切莫瞎想，阿香都是说些胡话，村间并无此说。玉龙是我们村出类拔萃的好姑娘，绝无刚才所说的那些事。”
　　香嫂也意识到自己莽撞说错了话，虽是乡野间的玩笑话，但庞家是读书人家，书香门第，那些话是万万说不得的，急忙赔礼道歉，大家便散了。
　　庞先生走回屋里，玉龙已喝完汤药睡着了。庞先生收拾一番，嘱咐内人照顾女儿，自己便去了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