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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38节、恩断义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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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慢慢站起,淡笑道:“公主叫草民大哥,岂非折杀草民了!草民一介布衣,怎得妄与公主称兄道弟?!草民愚鲁实不知情,请公主赐草民不敬之罪。”
我大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嗫嚅道:“大哥,你……你千万不要这样说,我……”
李靖笑道:“公主是否要说绝非有心欺瞒?公主此言,草民已然听过两遍,实不想再听公主亲口对草民说第三遍,就由草民代劳如何?草民家中寒陋不堪,公主贵足,岂可履此贱地!公主若实在不屑责罚小人时,便请回宫,恕小人不远送,以免影响公主清誉。”
他语气温和有礼,却满脸揶揄讥讽,说完转身要走。我顾不得许多,一把扯住他道:“大哥,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有心要骗你的……”
李靖挥袖振开我道:“公主当然不是有心了,公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岂会对草民这种蝼蚁般轻贱的人有心?!公主不过是贵人见多了,看到草民这种呆头呆脑的蠢人,便觉得新鲜,拿来戏耍一番罢了。”
他就是这样想我的么?原来在他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吃饱了饭没事做,拿穷人寻开心的富家子!可是,你李靖会跟这样的人结拜吗?你说我就好了,何必要一口一个草民、小人的贬低自己!你不知道这样说自己,比你打我、骂我更难受吗?!
我只觉得浑身冰冷,摇摇欲坠,勉强撑住桌子道:“大哥人中龙凤,必有一日功成名就,又何须以世俗眼光看待我们之间的交往。若大哥这般人才还是蠢人,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呵呵!”他冷冷的打断我道:“草民若非愚蠢至极,又怎会三番四次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那日,李世民分明已经叫你杨姑娘,我还……此事整个杨府都知道,原来只有我不知道!”
我急忙喊道:“大哥,你只是光明磊落,不疑有他而已……”
李靖忽然大笑道:“公主切莫再叫小人大哥,公主叫小人大哥,小人该如何称呼公主呢?贤弟、贤妹,杨兄弟、张姑娘还是杨姑娘啊?呵呵……”
他这么说,分明是指……我跳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哭叫道:“靖哥哥,你想叫什么都好!”他抓住我抱在他腰间的手,感觉他的手掌比声音、笑容更冷。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可修长的手指,还是一根一根的缓缓分开我的指头。他手掌上的凉意从指尖漫到心脏,再蔓延整个身体。我只觉得心在一点点下沉、冰冷,直到麻木的完全没有感觉。
他转过身来看我,忽然一愣,轻轻捧住我的脸颊,柔声问:“你哭了,是为我哭得么?为什么要三番四次的骗我,为什么?你不该骗我的,既然骗了,为什么不骗到底?既然我知道了,又为什么还要哭?傻瓜,别哭了,没有用的。”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听起来象颈间拂过的山风,带着阳光与清泉的味道,可又那么缥缈的抓不住。但是,我却偏偏,那么想要去抓住!
“那靖哥哥,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再……再原谅我一次?”
李靖慢慢地移开手,转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我道:“公主言重了,草民是什么身份,岂敢怪罪公主!既然不敢怪罪,又何来原谅之说?公主请回,从此之后,只有君臣,没有兄弟!”
我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浑身颤抖道:“这……这是大哥的真心话吗?!”
他斩钉截铁道:“李靖从无虚言!”
我点点头:“好,李兄保重,天曦打搅了。”
我很想潇洒地掉头而去,从此永不相见,但是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他依然矗立在窗前,一袭青衫,在深秋午后的夕阳里,化成一片冷辉。
我咬了咬嘴唇,摔门而出。我忽然一躬身,对着直射的阳光猛地撑住膝盖,眩晕了一分钟,才站起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才能相信刚才的那一幕,都是真实的,而不是幻觉。忽然觉得心里很空,就像刚来这里的时候,一样空。而那个渐渐填满这片空白的人,突兀的,把属于他的色彩,统统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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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不知道站了多久,忽然有人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贤弟,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回头一看,见是张仲坚,紧崩着的弦一松:“大哥,我……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张仲坚摇了摇头:“贤弟啊,我与这位姑娘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也看得出来,她并非那种嫌贫爱富、矫揉造作的千金小姐。她也是与你真诚相交,你又何必那样说她?”
李靖无奈的笑道:“大哥,她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我们身份相差悬殊,彼此往来绝无益处,不如各依本分。我等自身,尚且如无帆之船,飘到哪里,便是哪里,又何必拖累他人。何况男子汉大丈夫业尚未成,何以家为?!”
张仲坚看看他,叹了口气道:“贤弟,为兄当年,亦曾这样想,以为凭我等胸中所学,不日即可成就一番事业,给她最好的。呵呵,可是你看,愚兄漂泊十数载,一无所成,还不是照样拖累了她,辜负了她的大好青春,还累得她……”
李靖知他想起了当年的意中人,赶忙道:“害大哥伤心了,这都是小弟的不是!”
张仲坚大笑道:“不说了,不说这些让人烦心的事了,走,跟愚兄去喝一杯。”
李靖亦笑道:“一杯济的甚事?自然要与兄长痛饮三百杯!”张仲坚抚掌而笑道:“好,今日愚兄舍命陪君子,就与贤弟一醉解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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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踩棉花一般,深一脚、浅一脚,轻飘飘的踩回宫去,连门口的侍卫都看出我不对劲,要不是杨继川在,就要直接被拿下了。
进了紫泉,云儿看到我,赶忙把手伸到我额头上,急道:“公主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哪里不舒服?”她一愣,又抓住我的手道:“公主身上好凉,现在天气寒了,出去还是多添些衣服,别着凉了。”
我一头扎进被子里,动也不动。不知道就这么躺了多久,听到云儿的叹气声,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坐起来道:“云儿,咱们宫里可有酒?”
云儿顿了一下道:“有的,我这就去拿。”
我看她拿来的有一股桂花香气、又黄、又稠、又甜的黄桂稠酒,皱了皱眉头。这甜甜的蜜水似的,连三度都没有,想喝醉要喝到什么时候?我问道:“还有别的吗?”
云儿点头道:“还有您自己酿的百花百果酒。”
我一听就知道也差不多,干脆高声道:“你去御膳房,要坛最烈的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