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半夏》书中人睡镜中

25、司听雪番外

　　黑色的房间里，男子隐隐咳嗽，桌上，是一盘残棋，在他自弈的时候，远方暗潮涌动的石墓里隐隐有血的味道传来。
　　师父抱着昏迷不醒的小师妹在石床上，眼色迷茫。
　　渐渐地有官兵举着火把围了上来，本就空气稀薄的石室更加令人窒息。
　　司听雪想着多年来在石墓里与师父相依为命，直到后来突然冒出来的小师妹。
　　活泼可爱的小师妹就像以前她自己的影子，渐渐地，她言笑于江湖，在这石墓中却越发与师父相像，沉默寡言。
　　前几天背着小师妹，师父和司听雪谈话。
　　“师父，你真的喜欢上小师妹了么？”
　　师父没有骗她，他说，“我不知道。”
　　这两人真的太相似也太聪慧了。
　　或许他们曾一起逍遥天涯，她如朝阳般绚丽，他如清风般和蔼，之间情愫又如何言明。
　　甚至后来的小师妹，她也没有质问师父，你是不是把小师妹当作她了，或是，你既然可以爱小师妹，为何不能爱她。
　　他心系天下，她也懂他。
　　“小时候师父在我心中的形象就跟仙人似的，没想到……”没想到却为了达成目的，欺骗女孩子的感情。
　　不过也不对，师父若是选择了小师妹，一定会待她百般好的。
　　那他们之间的爱就是可以轻易舍弃的么？
　　师父曾说，“行侠仗义，只能救那么几人，若是身处高堂，救的就是天下人。“
　　师父不慕名利，他就是一心为他人着想而已。
　　这一点，司听雪比谁都懂。
　　“师父，我怨你，我怨你永远不为自己着想，不过小师妹那么喜欢你，以后肯定会万般心疼你的。“
　　司听雪放在江湖，那是数一数二的美人，无论是武功或是才艺，都是神仙似的人物。
　　可惜她不能帮到师父，而身为权倾天下的丞相之女的小师妹却能做到。
　　司听雪冷眼看这些官兵，一身雪衣在石墓里无风自动，和着长及腰际的墨发，脸上苍白如纸，带着微微病色。
　　“小师妹就是小师妹，你们休想掳她离开！“说完，司听雪抓起一柄长剑，首当其冲的士兵纷纷倒地。
　　下雪了呢。
　　司听雪盘坐在酒肆里嚎啕大哭，“嘤嘤嘤，人家这次用了近十年的时间，美男又跟别人跑了，我自己都心疼我自己，呜……“
　　酒肆掌柜一脸嫌弃地看着司听雪，“你果然和你母亲一个德行，想当年，你娘蛊术医术冠绝天下，医人的条件却是金钱和美男。不过，像你们这种人果然是没有好下场的，我算算，这是你第十一次来哭诉了吧。“
　　“谁告诉你我们这种人没有好下场的。“容绫依偎着司空走进酒肆。
　　掌柜就更加嫌弃这一家人了。
　　容绫走到司听雪前把了把脉，“本来你身在战乱，先天不足，不过好在被老娘调理得很好，除了身体比常人弱些，也没什么大碍了。“
　　司空是司听雪的爹，可惜早年某些惨淡的经历，司空六感皆失，但是容绫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对了，医你爹的最后一味药材我终于找到了，可是对方打死不给我，我又打不过他们。不过好在他们最后给我开了一个条件。“
　　司听雪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就听着她娘继续说，“他们说，要龙血可以，用天下闻名的司听雪来换。我竟不知，放你这毛丫头去江湖玩了几年，竟变成了天下闻名了。幸运的是他们提其他要求我可能做不到，偏偏这个，简直太容易不过了。“
　　“等等等，为什么要用我去换？“
　　“你也知道当今丞相是个不折不扣的奸臣，任他的儿子再优秀，那些所谓名门世家的女儿嫌弃他呀，便与心上人算计了这小子，弄得半残。那丞相好面子呀，即使他儿子这样了，也得娶个谪仙般的女子。他既然认为你符合要求，扔过去也未尝不可。“
　　“我们去抢还不信抢不过来。“
　　“以前还行，偏偏最近多了个才把你甩了的人。“容绫幽幽地看着她。
　　“行！我的锅！我嫁！“
　　按理说，司听雪再谪仙，也是江湖中人，放在达官贵人眼里那就是草寇。
　　可偏偏去年圣上南巡，才被江南四公子甩了的司听雪在洛河上撒酒疯，跳起了一袂舞，恰恰被圣上看见，当即写下《洛神赋》，从此司听雪的名声更是大了，事后司听雪哭着说，幸好我跑得快，不然要去抓去做妃子了。
　　丞相最近为小女儿的事愁得不能愁，既然小女儿喜欢，即使江湖中人，嫁便嫁吧，毕竟现在他已经不需要靠女儿的幸福来巩固地位了。
　　但是他对对方的要求是必须入赘，对方颔首。
　　这才个把月过去，没想到那个疯女人真的把司听雪给送过来了。
　　“龙血！“那个疯女人明显易了容改了声线，可惜他对她的身份不感兴趣。
　　虽然老丞相第一眼看见司听雪也慌神了那么一会，不过他打死是不会承认的，只道，“洛河仙子，也不过如此，择日便给吾儿做个小妾吧。“
　　然后叫人拿来了龙血。
　　司听雪听到这个，嘴角抽了抽，心里想着等爹好了，拆了你丞相府，就是师父也保不了你。
　　“随你，既然龙血我到手了，人怎么处理是你的事。“
　　司听雪在心里仍不住掀桌，你丫的绝逼不是亲娘！
　　司听雪那时没想到随口那么一腹诽，居然真相了。
　　择日居然就是明日。
　　司听雪穿着临时弄来的嫁衣，坐在新房里，好不郁闷。
　　又和师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呢，不愧是她花最多时间勾搭的美人，这就是缘分啊！
　　想着想着，门被推开了，听声音，来人的脚有点跛。
　　他关上门，走到床前，本欲掀盖头，却又转去桌前坐下，开始喝酒。
　　一杯又一杯，不知道他喝了多少杯，司听雪愤怒了，她从来不是什么脾气好的谪仙，她只是地狱来的妖魔。
　　所以她气愤地掀起盖头走到新人面前，一屁股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和新郎一干杯，豪饮而下，便大吃特吃起来，没错！她饿！
　　当她满足地抬起头来的时候，这才看见新郎的脸，被火灼烧过得痕迹，沟壑分明，犹如干尸。
　　司听雪和她娘一样迷恋于财色，她娘没想到最终会伺候一人到无微不至，甚至甘之若饴。
　　司听雪则是没想到，她即使嫁不了师父那样的美人，也不会嫁这种怪物吧？
　　当真是时也，命也！
　　“对了咱们成亲匆忙，我叫司听雪，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风心澈。“风心澈的声音比较沙哑，应该是被火烧过留下的后遗症。
　　风心澈纳的这房小妾可说是莫名其妙，想到以前娶太尉之女为妻，花朝节一琴箫和鸣，成天下佳话，结果却换得这般下场。而这次纳妾更加似笑话，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酒可消愁，却一杯接着一杯。
　　然后他看见司听雪走上前来，何为美人如玉，那首陛下作的《洛神赋》竟不能绘其万一。
　　愣愣地，待她抬头看他的时候，他竟想调头而走，然后，她说话了。
　　“唔，以后我叫你什么好呢？相公？夫君？还是风郎？或是澈哥哥？“司听雪咯咯地笑道，”澈哥哥不错，我还没这么叫过别人呢。唔，你也不要叫我娘子，夫人什么的了，娘一直叫我臭丫头，和我熟一点的喜欢叫我听雪，你就叫我小司吧，也还没人这么叫过我呢。“
　　风心澈微笑颔首，“小司。“
　　司听雪看见他笑，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可怕死了！同时腹诽到，我就是想看下师父过得好不好，不然才懒得和你周旋。
　　司听雪打了个哈欠，“夜深了，咱们也洗洗睡了吧。“
　　风心澈看着她，没动。
　　司听雪笑了笑，“我们江湖人不拘小节，你们名门世家含蓄点我知道的，咱们就睡一起，暂时不行夫妻之礼行了吧？”
　　与此同时，易容后的容绫在丞相的书房里幽幽开口，“这下可以把真的龙血给我了吧。”
　　“这是自然。”丞相笑眯眯道。
　　一刻钟过去了，司听雪看见坐在凳子上的风心澈不由好笑，“澈哥哥，你该不会是等我伺候吧？这也行！”
　　说着便作势去扒风心澈的衣服。
　　风心澈不会武，被弄得手忙脚乱，不由喝到，“小司，不要闹！”
　　司听雪讪讪到，“好吧。”两人磨磨蹭蹭终于躺在了床上。
　　“澈哥哥，你睡得真像尸体，这么端正，再加上脸上受的伤，现在的你就像僵尸一样。”
　　风心澈听到这个，反而舒心一笑，“还以为你看不到呢。为什么你会为了一个药材嫁过来。”
　　“因为可以救我爹啊。”司听雪没打算隐瞒。
　　“那你为什么还不离开，现在你们应该拿到真正的龙血了。”
　　“我还没成过亲呢，这不还没玩过瘾嘛。”风心澈自然不会信，因为就连司听雪自己也不信。
　　“你会离开的吧？”
　　“嗯。”
　　丞相在书房里目送来人离去，离开？休想！化功散加上雨露丸，这一夜，还没结束呢。
　　半夜的时候，司听雪和风心澈突然感觉浑身燥热。
　　从小精通医理的司听雪懊恼道，果然师父影响她思考，居然中了春药都不知道。
　　起身运功想逼出来，没想到真气无法凝聚，老狐狸！
　　风心澈也意识到什么，哑声道，“小司你快离开。”
　　然而司听雪显然没有那么好的毅力，整个人已经黏上了风心澈，而风心澈仍然是忍耐着推开司听雪。
　　即使是没有内力的司听雪，用巧力也足够制服风心澈，她抱着他的头，亲吻了下去。
　　风心澈无计可施，只好咬了一口司听雪的肩膀。
　　司听雪有一瞬间的清醒，“打晕我。”
　　然而风心澈根本无法在司听雪一边亲吻他一边克制他的情况下做到。
　　反而风心澈的意志也变得模糊。
　　夜，是美好的。
　　床帘落下，亵衣从床里纷飞而出，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空气里一片氤氲。
　　第二日司听雪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风心澈的踪影。
　　她打理好自己，在一旁的书房里找到了他，他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此时黑白子伯仲之间，司听雪落下一枚白子，白棋满盘皆输。
　　“对不起。”风心澈先开口了。
　　司听雪在对面先坐下，托着腮帮看他，“有什么对不起的，我是你的妾，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对面不说话，司听雪开口了，“还是你怪我，强了你？”
　　风心澈看着她，本是一双清澈的眼睛，却因为在这么一张脸上，显得十分可怖。
　　“其实吧，我这人没什么讨厌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一开始叫我嫁过来我是拒绝的，但是就这样也不错！“
　　司听雪行走江湖的时候常年穿着白衫，嫁为人妇，穿得便是绫罗锦缎。
　　所以司听雪和云影之再见的时候，不由抿唇相视而笑。
　　师父亦褪下了一身白衣，穿得雍容华贵，头戴玉冠，依旧青丝如墨，却不再有那种随时消失在天地间彷徨，只剩下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而司听雪一身粉色的纱衣，□□半露，青丝已挽，披帛拂地，不似仙人，更似仙人。
　　“师姐！“俏皮的小师妹风心岚叫道，”你居然嫁给了哥哥，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风心澈带着面具，只露出嘴巴和完好的皮肤，他的唇和师父一样薄，下颔亦是瘦削。
　　司听雪轻笑道，“澈哥哥戴上面具，我还以为是哪里走来的俏公子呢。“
　　“我哥哥本来就很好看！就是那对奸夫□□的错！’’风心岚咬牙道。
　　“谨言慎行！”丞相风渊呵斥道，“我不管你们三人江湖上是什么关系，在这里，岚儿以后只能喊司听雪嫂子。”说完还瞟了一下师父。
　　在风心岚的面前司听雪永远没有俏皮的一面，所以她流露出大家闺秀的气息。
　　一顿饭下来默默无语。
　　风心澈又回到书房自己和自己下棋。
　　“澈哥哥，你每天除了吃饭都呆在书房么？”
　　“嗯。”
　　“那你就只下棋不会闷么？”
　　“偶尔也会画下画，吹下萧。”
　　“还是很闷啊，你都不带我在长安好好玩一下。”
　　“我现在不方便出门。”
　　“有什么嘛，你带上面具还是很好看呀。”
　　“有些事情，我需要好好想一下。”
　　司听雪郁闷着看着他，便在一旁画起画来。
　　本来是想试着画澈哥哥以前的模样，结果风心澈的体型实在和师父想象，一时心浮气躁，竟画了一幅师父以前雨中吹箫的白描。
　　“你是为了云影之留下来的？”
　　不是没察觉风心澈走到自己身后，只是懒得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