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尽处情方浓》重*

48、选秀

　　轻轻地掀开车窗帘子，京城的繁华气息立即顺着那小小的缝隙涌了进来。吴妙心立时就将车窗帘子撂了下来，相对于京城的繁华，她倒是更喜欢江南水乡的温婉。
　　将身子轻轻地靠在了车厢上，车轱辘碾压在石板铺就的路面上的声音缓缓地传来，没来由地就令人心烦意乱。此次进京选秀，在她们这十几个江南汉军旗的女孩子里自己的才学、容貌全都是出类拔萃的。
　　想来唯一能和自己抗衡的就是那个叫武蕙妍的。偏偏自己旁敲侧击地几次试探性地交好，也不见她回应。想必她心里是不乐意的，听乳娘说她已经十五了，是家中独女，本来已经向户部申请免于选秀了。可偏巧今年年初的时候，她阿玛竟是给她又添了个庶出的弟弟。虽是庶出的弟弟，可却生生地改变了她是家中独女的这回事，因而她也就成了选秀秀女中的一员了。也真是不知道该说她是幸运还是不幸。毕竟通过了选秀，即使是被撂了牌子可也是日后说亲的重要条件之一啊。
　　对于自己来说，这留牌子也是必然的，唯一的不同就是到底自己是会被指给王公宗室还是会被留在宫里。
　　指给王公宗室以自己家的门第，势必是不会成为嫡福晋或是侧福晋的，怕就是连庶福晋都是难的。总之这一次自己定是要拼上一拼的，没准还能拼出一条出路来，也好让家里那些没眼色的瞧瞧。想到这儿，吴妙心立时将本就挺得很直的脊背又挺了挺。

　　三月二十五这日，秀女们都各自坐上了由本旗的参领们安排的骡车。这些参领们平日里在各旗当中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是此时却也都一个个地敛了声儿。谁知道坐在车里的哪一位今后会入了贵人们的眼来个飞黄腾达一飞冲天啊，总之小心一些准保是无错的。
　　写着各自家庭背景的灯笼就挂在骡车的两，随着骡车的前进而轻轻地晃动着。在入夜时分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光带，看起来倒甚是有趣。
　　天将亮未亮时，神武门已经大开了，已经下车的秀女们井然有序地一个跟着一个在两个大太监四个小太监的引领下，进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
　　待她们按照汉军正黄镶黄两旗的次序依次地站好后，领头的大太监清了清嗓子，拿出了个蓝色的折子点出了十几个人的名字。被点了名字的十几个人立即出了列，排成一队，由那大太监引领着出了院子。
　　余下她们这三十几个表现也不尽相同，有好奇且大着胆子东张西望的，也有怯弱地站在原地泫然欲泣的，当然也有沉静稳重地等待吩咐的。
　　这时，留下的那个大太监往前走了一步，郎声道：“各位都是本次新选送的秀女，咱家知道各位在家里也都是贵女，但因着祖宗的规矩务必是要对各位进行一次检查的。所以还请各位多多体谅，多多海涵。”
　　言罢，他身后的那两个小太监也分别拿出了个本子，向前行了几步站在了前边，分虽念起了两个人的名字。等这两人出列后，剩下的那两个小太监便分别把她们引进了一个小屋子。
　　吴妙心看得清楚，自己所在旗籍的那间屋子里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
　　不多时，便见两个秀女满脸通红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几十双眼睛立即盯在了她们的身上。“呯”地一下，那两个秀女的脸仿佛立时又红了几分。饶是如此，她们却也还是依着从小就学着的规矩，镇定地走回了队伍。只是两个人轻轻微颤着的手昭显了此时她们心中的那份不平静。
　　吴妙心悄悄地瞧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武蕙妍，见到她那轻轻抿直的嘴角时，吴妙心这才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原来一向淡然的武蕙妍也是会紧张的啊！！
　　就在走进那间小屋之后，吴妙心已经不知道自己都对自己说了多少个镇定镇定镇定了。然而当那嬷嬷让她脱下衣服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还是涌上了她的心头。
　　指尖明明已经碰到了脖子处的扣袢儿，可是手却不听使唤般地定在了那里。
　　“小主儿莫急，奴婢们这也是例行公事。”那嬷嬷虽是在催促，可是语调却十分地平缓。
　　吴妙心一咬牙，终于解开了自己衣服上的第一个扣袢儿。这宫里上上下下哪个主子不是这么过来的？既是自己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出人头地了，这区区的屈辱感又算得了什么。
　　见她过了自己这一关，那两个嬷嬷也打心底里松了口气。虽然她们现在是职责所在，但毕竟这些秀女们在名义上已经算得上是她们的主子了。除了那些已经被点名“特殊”照顾的，其他的任意拨出来一个也都是她们得罪不起的。
　　而当见到掉在地上的那两个样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荷苞时，两个嬷嬷不禁相视一眼。这位小主真是上道啊，以她这花一般的容貌和心气儿若真是留在宫里未必没有出头之日啊。
　　身高、臂长、腰围、臀围、体毛多寡、有无异味、有无疤痕等等一系列的检查结束之后，紧紧地合着双腿躺在坑上等待进一步检查的吴妙心此时已经极为平静了。她要睁着眼睛看清并记住这一刻，记住今天过往的一切。待到来日她走上顶点的时候，相信自己在回想起今天所经历的一切时定会觉得十分值得。

　　“太后，这复选的您可瞧上谁了？”宜妃边问边将一碗刚沏好的茶递给了坐在最中央的太后。
　　“嗯，瞧上了。这些姑娘们要比这御花园里的花儿还要美。”太后接过茶端在手里也不喝，只是微笑着道：“只是我怕我这里才给皇上瞧上一个，一转身的功夫乾清宫里的皇上就能闻着一股子一股子的酸味儿。”
　　宜妃面上一红，羞嗔般地喊了一声：“太后……”那一波三折的清婉之音，莫说是男子听了，便是女子听了都觉得全身一阵的酥麻。
　　贵妃佟佳氏、德妃乌雅氏、荣妃马佳氏都轻轻地抿起了嘴角儿。
　　“你们几个也别笑她，德妃，复选之中你可有入了眼的？”太后将茶轻轻地抿了一口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开口问道。
　　“回皇额娘，全凭您做主。”德妃恭谨地起身回答。便是心里有喜欢的，可这选秀毕竟是给皇上选的。一切都要等皇上挑完了之后自己才好开口要人吧。
　　“你这个做额娘的要用点心，瞧瞧老四的府里都疏落成什么样子了。”后宫之中虽以贵妃为最，可宫里大大小小的事物却有一多半都是攥在德妃手里的。她是个贤良的自己也承认，既得皇上的宠，又得她儿子的敬，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瞧不上她那假模假式的样子。总觉她那温婉的笑容背后藏着什么。
　　“是。”德妃行了个屈膝礼，又坐到了椅子上。
　　“我说她也是在说你。你可管管你家老九吧，别什么样的都往家里抬。”小时候那么精致的一个人，长大了也不知道怎么变得那么冥顽不灵了。一个个如花似玉的高门贵女相不中，非得从小门小户里往外抬人。
　　“我呀早对他死了心了。我如今只求皇上能把我的诺敏多给我在身边留上几年我就心满意足了。”言罢宜妃拿起帕子沾了沾眼角噙着的泪。这两上儿子是没一个能指望得上的了，自己那个爽利的诺敏才是自己现在最大的寄托。
　　太后轻轻一叹，道：“嗯，那丫头我也喜欢，就求皇上多让她在咱们娘们身边多陪几年吧。没事儿也多带她去看看玉妃。”一看见诺敏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那个样貌美艳无双却生性温柔善良的额娘刘佳氏。而想到刘佳氏就不由地会想起那个璨若明珠的小道长。听说姐妹两个是在两天里相继离世的。细细一想刘佳氏把小诺敏送进宫仿佛也是提前就安排好的一般。
　　“臣妾知道了。”收了手帕坐好，宜妃立时又成了一个爽脆无比的人。
　　“惠妃的身子可好些个了？”太后转身问向荣妃。
　　“回皇额娘，好些了，昨儿还说等过些日子再好些就向您去请安。”荣妃知道自己比不得宜妃得太后的青眼，因而也恭谨地起身回答。
　　“嗯，我过年的时候得了不少好皮子，你今儿和贵妃都和我回去，挑几张给她带回去。”怎么说也是一家子人，便是儿子指不上了，可是还有皇上呢不是。自己也是乐得做这个和事佬的，要不然一个女人家凄凄苦苦地哪就那么容易地就熬一辈子。
　　“是。”贵妃佟佳氏和荣妃马佳氏全都起身答应着。
　　见贵妃起身，德妃和宜妃也都站了起来。
　　这时，一个太监躬着身子一路小跑地跑了过来，到了跟前儿打了一个千儿禀道：“回皇太后、贵妃娘娘、德妃娘娘、荣妃娘娘、宜妃娘娘，汉军正黄旗镶黄旗的两旗秀女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各位主子遴选了。”
　　“哦？快带上来吧。一早就听宜妃说今年汉八旗秀女的素质要好过往年的。”太后挥了挥手，那太监立即起身去宣秀女们觐见。
　　四妃也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贵妃佟佳氏轻轻地扫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宜妃一眼，心中暗道：能入了她眼的相必也是性子直爽的。可是万岁爷这几年都是捡着的性子温婉可人知书达礼的秀女留的牌子。
　　少顷，一行四人鱼贯而入。
　　为首的少女稍稍矮一点，一身粉嫩的旗装将她那本就粉嫩可人的小脸衬托得更可水嫩可爱。那把掌大的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儿仿佛一伸手就能掐出一把水来一样。
　　第二个少女身量高一些，眸底清澈，鼻若悬胆，一点胭脂般的嘴唇，模样生得极是纯净，只是身材瘦削了些，漂亮的银红旗装竟是像罩在她身上一般。梳得油光乌黑的头发倒是将她那本就发白的脸色显得更加地苍白了。
　　第三个少女个子和第二个少女差不多，鹅黄色的花盆底配着同样颜色的旗装，梳得小巧别致的把子头上又别着一簇簇嫩黄色的绢花，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就像是春风中娇柔怒放地迎春花儿一般。
　　第四个少女身材中等偏上，便是宽大的宝蓝色的旗装也没能掩住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再往上瞧，好一张珠圆玉润地脸。苹果般红润的脸颊再配上那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扑簌簌地眨一下，立即就让人忽视了她那丰盈的身材，只记得关注她这张喜盈盈的脸庞。
　　一行四人，倒是有三个能入的了眼的，太后满意地对着佟佳氏点了点头。
　　佟佳氏微微一顿，却还是开口问道：“我们太后是最最温和的人，你们都不要紧张，一个一个地报上姓名。” 言罢微笑地看着几人。
　　为首的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第一个上前，屈膝行礼道“臣女高如意，汉军正黄旗佐领高广龄之女。”人生得小巧可爱，声音竟也不错，仿若是出谷的黄莺儿一般地悦耳动听。
　　“起来吧，留。”看着太后极为满意的神情，贵妃佟佳氏微笑着道。
　　高如意立时退了回去，眉梢唇畔写满了笑意，一双大大的眼睛更是笑得弯成了月牙儿一样。
　　“臣女李颂梅汉军正黄旗江苏学政李俊之女。”穿着银红旗装的少女出列行礼，不仅仅是人如其名，孤高冷傲地像一枝迎雪而立的梅花，便是声音令人听起来也有一丝丝清冷之感。
　　“起来吧，留。”佟佳氏敛去了笑意，没有带出一丝感情地说道。
　　李颂梅面色如常地起身退后，倒生了个不骄不燥的好性子。
　　虽然太后却明显是不喜欢她，可她父亲毕竟是一省的学政，人生的也不错，若是头一轮就被撂了牌子，想必颜面上也是过不去的。不若这次留牌子，复选时再撂了她的牌子，也好放她出去自行嫁娶。
　　“臣女吴妙心汉军镶黄旗扬州知府吴若林之女。”如同迎春花一般的姑娘一出场，立时引起了大清朝最高贵的几个女人的好感。是了，现下里这宫中是愈发地沉闷了，如今最最需要的就是有着这般青春活动的女孩儿来纾解一下这沉沉的气氛。
　　太后微微一笑，道：“好孩子，快起来。留下了。”
　　吴妙心起身心中虽然是跳动如擂鼓，但却还是带着如花般的笑意，盈盈一礼，便退了回去。她就知道她一定可以的，吴妙心，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遇。
　　“臣女武蕙妍汉军镶黄旗宁妃杭州知州武柱国之女。”声音如金石掷地，铿锵中又不失温婉，倒是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这回倒是宜妃先说的话，却见她一扫刚刚的慵懒，已经坐直了身子笑着对太后道：“这孩子人生得珠圆玉润的，想不到还生了这么一副好嗓子。”言罢，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目又向着武蕙妍扫去。
　　太后也是满眼笑意地说，“嗯，不错不错，来来来，转个圈让我瞧瞧。”
　　待见了武蕙妍轻盈地转了个圈之后，太后又笑道：“是个好的，留下了。”
　　四妃立即点头附和，此时她们几个也完全理解了太后的意思，嗯嗯，是个好的，看看那个屁股就知道是个好生养的。末了，宜妃看着德妃冲着武蕙妍扬了扬下巴。德妃一笑，表示会意。
　　这个不错，你可别错过了。你要是不留我可就留着了。
　　嗯，真是不错，若是万岁没留，我定是不会放了手的。

　　“奴才恭喜几位小主儿了，这皇皇太后亲自选秀已经是好几年都没有过的了，您几位全都是有福的，一行四个，竟是全留了下来了。”领路的小太监叫小福子，一路上躬着个身子，那吉利话一车一车地往外倒。
　　以他的眼力来看，这几个在汉军正黄镶黄两旗也都是拔了尖的。说不定哪一个有朝一日就登上枝头变了凤凰了。
　　四个人里除了李颂梅在微微地笑着，其他三人都笑容可掬地听着。凡事都图个顺心顺意嘛，再说，这不要钱的吉利话谁不爱听啊。
　　待把她们送到留了牌子的秀女们所在的一处宫殿之后，还是吴妙心轻轻地叫住了他，悄悄地塞给了他锭小巧别致的银锞子。
　　那小太监顿时笑开了花，连声地道谢。
　　待吴妙心让他帮着留意一下选秀的进展时，小福子立即拍着胸脯答应了。

　　三日之后康熙五十三年的初次选透终于落下了帷幕。满、蒙、汉军八旗秀女初选一共有一百七十六人被留了牌子。除了家在京城的三十二人被留了牌子的可以回家准备复选之外，其他的一百四十四名被留了牌子的秀女一律被留在了紫禁城了。毕竟京里就那么大，谁家的姑娘是生了什么样貌、有着什么样的性子该知道的也早都知道了。把这些家不在京里的留下，一是方便复选、二是也想近距离地观察一下她们的品德、性格。
　　一时间，整个紫禁城里都被这些拥有着美丽的年龄，漂亮的容貌的姑娘们给感染了。给这座已经拥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皇家宫院增添了许许多多的青春气息。
　　三个月的时光说长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可也不短。最后被留在宫里的一百四十四名秀女最后剩下了一百一十人参加复选。那离开的三十四个人里有的是因为生病离开的，有的是因为犯了小错而被撵走的，当然也有没有原因地就凭空消失的。可是没有人关心她们回家后所要面临的境遇，也没有人关心她们是不是真的回了家。有着花一般的年龄少女们因着自己的出身、家庭的背景、个人的喜好以及心中对利弊的权衡评估等等，最后分成了几个派系。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或是凭自身游刃有余的性格，或是凭借着自身背后强悍的势力而置身于事外。
　　总之这一百一十人加上京里的三十二名秀女一共一百四十二人参加了复选。
　　复选的时候竟是有一百多人被撂了牌子，其中以蒙、汉八旗秀女居多，而李颂梅和武蕙妍都列在其中。倒是吴妙心和高如意双双被留了牌子。
　　李颂梅性子本就孤高，一听自己被撂了牌子反倒是舒了口气。能在宫里生活三个月又没被人欺负也未被撵走，倒也是多亏了武蕙妍的帮忙。故而一离开紫禁城，李颂梅立时就踏上了回家的马车。
　　说起武蕙妍来，她倒也是个怪才。为人性子没有吴妙心圆滑，也不如可爱乖巧的高如意来得惹人疼爱，性子敦厚的她偏偏就让人讨厌不起来。被人欺负挤兑急了时，倒是会自嘲地说上一两句。要是说你喜欢她，却又也说不上。可要眼瞅着她是真叫人欺负的狠了时，她自己没急你又倒替她先急了。就这么个火上房都不急的敦厚性，便是连皇太后都说她那是天生骨子里就带了一种佛性。
　　得了皇太后的这句话，虽然是在复选时被撂了牌，可是武蕙妍也成了香饽饽。
　　德妃娘娘喜欢她的性子，她想把武蕙言留给自己的儿子，甭管哪个都成。老四呢，他皇阿玛从小就说他性子急不稳重。老十四呢，这些年看着好了，其实骨子里一遇见事儿，还是那个没长毛的活猴子。思来想去，自己的这两个儿子跟前儿啊是都需要放一个这样性子的人在身边磨练的。甭管哪一个，总之，先抓到手再说也不迟。
　　可宜妃娘娘呢，也相中她了，非说是看她屁股大好生养，定是要留给她家五阿哥的。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她家的胤祺是皇太后的心头肉，留给他皇太后一准同意。至于九阿哥，自己想都甭想。那浑蛋败家的儿子也不知道是扭了哪根儿筋了，压根就瞧不上这些选秀出身的女子。莫说是复选被撂了牌子的，便是复选被留了牌子的他还是照样瞧不上。也不知道那些小门小户的怎么就那么入他的眼，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家里头抬。因着这事，皇上可是没少和自己吊脸子。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打也打不动，骂也没有用的。走一步算一步，就这么着吧。总之，可着好的能拢一个是一个啊。
　　争来抢去谁也不让着谁，最后还是闹到了皇太后的跟前儿。
　　皇太后一听这事倒是乐了，这可是新鲜，现成的留牌子的不选，非得选一个被撂了牌子的。不过说起来那孩子那敦厚劲自己也喜欢。
　　等听她们两位各自说了自己的原因之后，皇太后拍板了，留给德妃娘娘家的老四了。为什么？因为宜妃说的对啊，这姑娘看着就是个好生养的，老四家的子嗣在众皇子里除了老八之外就数他最单薄了。
　　这回好，德妃郁闷了，宜妃委屈了。
　　德妃郁闷的是她忘了武蕙妍好生养这茬了，这要是留给她们家老十四，再给她添几个小孙子小孙女该有多好啊。
　　宜妃委屈的是明明武蕙妍好生养是她看出来的，凭什么要留给那个呆板板的老四啊。你说他们俩一个呆，一个愣，放在一块那能过好日子么？
　　不管她们如何，解决问题的皇太后是乐呵了。毕竟生出来的都是自己的重孙子，谁生不是生啊。再说了，这德妃和宜妃打小时候刚入宫的那时起就爱闹别扭。她们俩面子上看着和和美美的，其实暗地里谁么都是要相互比一比的。不说别的，就说这生孩子吧，老四、老五还有早夭的老六，就是她们俩一个赛着一个地生出来的不是。
　　若是论孩子，似乎是德妃更得宠一些，三子三女六个孩子，不说是宠冠后宫可也是差不多。可是自己却是知道的，玄烨那孩子是打心底里喜欢宜妃的。否则也不会把老四交给已故的佟皇后，当时的佟皇贵妃抚养。
　　至于宜妃嘛，她除了爱吃个小醋爱耍个小性子之外，其他的时候都极好的。可就吃醋和耍小性子本身来说，这对于男人本身来说这有的时候反而是他衡量你是不是在意他的一种表现。
　　这一点从两个人的封号上也是能窥出一二的。德，首先就给你套上了个无形的枷锁，不怒不争不妒不嗔。再看看宜字，宜室宜家宜心宜人。很明显宜妃在他的心里是占了上风的。只是那孩子从小就聪慧，无论是什么都务必要统统地掌握在手中。他一向把帝王的权衡之术用得极好，借着德妃来压制宜妃，同时又用宜妃来打压德妃。想来和先皇的早逝还有佟氏的早亡是有一定关系的。虽然自己也疼他爱他，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永远是缺损着一块儿的。

　　虽是把武蕙妍指给了四阿哥，可是毕竟她是汉军旗出身，家庭背景又不是很高，所以她也仅仅是被指给了四阿哥，甚至连一个格格的封号都没有。毕竟她是在复选时被撂了牌子的，虽然有宜妃和德妃相争，但这却是永远永远不能被人提及的隐私。否则不仅仅对她的清誉有影响，就是连四阿哥的名声也会被其给拖累的。
　　看着武蕙妍没有名份地进了四阿哥府，宜妃心头压着的这口气才算是出了一半儿。因为她知道，武蕙兰跟了四阿哥，在没有生出一儿半女之前，德妃是绝对不会给她争什么名分的。因为德妃的心始终都是偏向着她的小儿子的。
　　唉，能有个人让自己争也不错啊，自己的小儿子倒好，根本就不用自己来争。
　　想到这儿，宜妃轻轻地叹了口气，歪过身子看着炕上那个如花般漂亮娇嫩的小人儿，心里立时就软了下来。这八年多来，自己将大部分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诺敏的身上了。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从来不教自己操心，偶尔自己心情差时，她反而会过来安慰自己。不单是自己，便是皇太后和万岁爷也都是顶顶喜欢她的。
　　日子啊，就这样过吧。莫强求，莫强求，日后只需要给她挑个称心如意的额驸，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