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尽处情方浓》重*

32、贵人东来

　　“别和我说你是无意的！！！！”看着初晨将那金灿灿光亮亮的东西系在自己的腰间李三多总觉得有种上当的感觉。一会回去得好好盘算盘算是不是又着了她什么道儿了。
　　“没错。我就是存心的。”唉，为了看场大戏，自己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真金白玉啊！
　　“可是…………”太阳是永远不会从西边出来的，正如眼前的这个母铁公鸡从来不做赔本的生意一样。
　　“还可什么是啊可是。你又不是没亲眼见过我修理你家那帮老古董！！”想想六年前替他出了那口恶气就开心得很。
　　“……”想想也是哦。呵呵，自己还真的有点期待看到家里那些长辈们鸡飞狗跳，哦不，是暴跳如雷的情影哈。
　　“记住。人老了脑袋反映就慢了。所以你一定要尽到为人孙子的孝道——————令他们的‘智慧’要永远跟得上你的‘变化’………………………………”
　　“…………”无奈地听着初晨一长套一长套的歪理，然而不能否认的是歪理有的时候比正理要管用的多！用来对付家里的那帮子老头子简直是必杀技啊。
　　“总之呢，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写信问我。联系我的方法你也知道了。视问题的解决难易程度而定，收费是8个铜板到80两不等哈。”初晨见李三多不答话扬了扬眉毛又道：“喂，我这可是给你打对折了。别再嫌贵了哈，我师兄他们我可都是十个铜起价的哦。”
　　李三多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下了重大决心一般，说：“初晨啊，麻烦你这次可不可以把出售灰灰的价钱抬高一些啊！这灰灰虽然谈不上是举世无双的什么张果老骑的宝驴，但怎么说它也算是我花了几年时间才从近万头驴里挑选出来的吧！！”
　　初晨撇了撇嘴说，“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呢。不就是去年用它换了块烤地瓜，大前年用它换了屉包子嘛。至于嘛你！”一转身，跳上了驴背，拍了拍灰灰，说：“灰灰，我们走。甭理你那财迷主人了哈。这次一定给你卖个好价钱哈。”那名唤灰灰的驴，果然十分温顺乖巧地往前走了。
　　“笨驴，和我出门的时候从没见过你这么听话过。哼，你就等着吧，早晚被她卖了吃肉！”李三多郁闷地吼着。
　　“聪明哈。灰灰啊，这回不拿换地瓜和包子了。要听李哥哥的话，直接把你卖给做驴肉馅饺子的哈。”初晨边说边轻轻地在灰灰身上拍了一下。
　　而在后边的李三多明显地看到灰灰的右后蹄打了个趔趄。

　　看着在雾气中那渐行渐远的灰青的一人一驴的身影，身着纯白提花暗纹长袍的李三多终是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这孩子做生意时是个精明不二分毫必争的主儿，偏遇见人情事故时却是个宁愿人欠她三分也绝不负人一厘的痴儿。
　　不过若真的将她刚刚挂在自己腰间的物件带回去，估计老宅子里的长辈子肯定又会在百般观望探听之后把自己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并关进祖宗的祠堂中吧。嗬，还真有些期待快点儿见到家里的那些长辈们那错愕的表情呢！！
　　信步在清晨的扬州城是李三多最喜欢的消闲方式之一。一来是早起来的空气清爽凉快。二来是可以捕捉到街道两旁各家各户商铺的些许信息——进出店铺的小伙计们脚步轻快、手脚利落，这十有八九是掌柜的今天会亲自坐堂。若是小伙计们精神不济或是交首接耳则完全有可能是该家的商铺存在着某些问题。
　　此时更是挖墙角的最佳时机。而在不停地在给各家出外打招呼的店铺掌柜还礼的同时，李三多也没忘记暗自在心底评比谁家的伙计伶俐机智啊，谁家的伙计是做生意的好手啊，谁家的伙计是可造之材啊…………细细核计一下李三多手下有七八个伙计就是他在清晨逛街时挖回来的。
　　停在孙记棺材铺前，李三多是再也迈不动步儿了。“孙掌柜，孙掌柜在没？”话音才落儿，李三多三步并作两步地登上台阶就蹿到了孙记棺材铺的门口。
　　孙记棺材铺的老板才听见李三多的声儿，就慌忙地从后院连跑带颠儿地赶了过来，“哟，三爷，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边说边把李三多往屋里头让，并示意小伙计去端茶。
　　“孙掌柜，您忘记了？上回我不是说让你们家的小伙计赵二上我店里去一趟嘛。我这都等了小半个月了，连人影我都没见着啊。你该不是把他藏起来了吧。”边说边抻长了脖子往里头瞅。
　　孙掌柜满脸堆笑地说：“哪儿会呢？这扬州城蒙谁我也不敢蒙您不是！！”
　　“得得得，你别总把那瘆人的事儿挂嘴边行不？你那救命恩人一刻钟前才被我送出扬州城，你要是想谢租匹马半个时辰也就追上了。”边说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初晨可是和自己说过，这扬州城阴气本来就重又有个聚阴的大水潭，偏孙掌柜又是做的这种半阴不阳的生意。他这铺子虽然称不上是扬州城阴气最重的地方，可也是入围前五名了啊。
　　“您说笑了不是，您说笑了不是。”孙掌柜也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几年前的那场风波直到现在想起来自己还心有余悸呢。好在那小道长对那副喜材还是满意的。
　　“你呢，也甭跟这儿和我磨叽了。等那赵二得空你让他上我店里去一趟就得了。”放下茶杯李三多边说边起身朝外走。
　　孙掌柜的连忙起身相送。
　　这李三多的脚才跨出门槛，突然转身道：“哎，我说孙掌柜的，听说你家那三闺女已经出落成了这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美女了。赶明儿个爷我要是心情好就着人来提亲哈。”言罢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留下还一脸茫然地愣在原地的孙掌柜。
　　“孩儿他娘，孩儿他娘，快别绣了。”反映过来的孙掌柜转身往后宅跑。“快找媒婆，咱们明天，不，咱们今天，今天晚上就给秀儿成亲。”

　　边走边往嘴里塞小笼包的李三多心里别提有多美了。咳，甭管用了什么招儿，自己这也叫日行一善不是。
　　“三爷，三爷可找着您了。”侧面街上一个小厮满脸急色地连跑带颠奔着李三多就过来了。
　　李三多揗声一看，心里不免沉了一下。哟，今儿这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了嗬。铁公鸡送了自己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算盘，连这自己坐镇的铺子里的最稳重的小伙计李青怎么也急得火上房了一样了。
　　“怎么了这是，一大清早儿的。”
　　“还早呢？您看看，这都日上三竿了。”言罢附在李三多耳畔一阵嘀咕。
　　“哦？几时来的？”李三多的眼睛精光一闪。
　　“来了有小半个时辰了。正在南城外的杜家的旧庄子里呢。”
　　“行了，你替我回家里的老爷子们送个信，就说我今早起就不去问安了。”
　　李青回府复命不说，这边赶往南城外杜家旧庄子的李三多眉头不禁微微地皱了起来。这真是才送走个假小鬼，又来了两真阎王。

　　“四哥，您千万甭和他客气，咱们下一站需要备的东西您尽管吩咐他去采办就成。”斜倚在椅子里的少年边扣着指甲边说，不时地扫一眼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活受罪的李三多。
　　坐在上位的那人也未说话，只是又轻轻地端起盖碗轻轻地撇了撇浮在上面的茶叶，方开口道：“此次我兄弟二人出来办差理应低调，如今到此才是讨扰了。”语气不冷不热，却是明显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十三办事自己是一向放心的，而他信得过的人自己也是大可以放心来用的。这庄子离城里并不远，然而他似乎在路上耽搁了一阵才过来的。偏他又是个以利为重的色目商人。
　　李三多低首称是。心中却暗暗叫苦：应付十三爷自己还是勉强够格的。这四爷————唉，都怪初晨当初给自己讲了她那块石头的故事。要不然自己还不至于落下这么个隔阂。
　　十三自是知道一向严谨的四哥担心的是什么，于是岔开话题,“哎，我说李三多，上回孙二回去和我说这宅子是你平白得来的，你倒是给爷讲讲你是怎么得来的。”
　　提起这个李三多倒是来了兴致，直了腰板轻咳了一下，反问：“十三爷，你可知道这宅子的前任主子和前前任是谁？”李三多倒是明白十三爷的用意，只是心中还是有一点点怨他此次不打招呼便带着那个阎王似的人杀上门来。你摆我一道，我小还你一下下好了。
　　十三爷轻笑，暗忖：这小子这小心眼儿的毛病还是没改过来啊，微微一笑，说：“前任嘛我倒是不大清楚，但是听孙二讲了，前前任可是当年江南一代赫赫有名的富商呢。”言罢端起茶碗抿起茶来。
　　李三多深深地吸了口气，瞬间那件自以为被自己已然遗忘的往事点点滴滴浮于眼前。
　　如果说运河和长江是支撑着扬州城长盛不衰的血脉，那漕运则是扬州城通商全国的必要纽带。漕运的背后是代表着诸多方面势力与利益的江湖。七八年前，若是提起扬州的赵家恐怕大江南北两岸是没有人不知道的。赵家在蜀岗的茶园，赵家的漆器，赵家的玉器，赵家的绣纺…………但凡是赚钱的行当，都可以看见赵家的影子。那时，莫要说是自家与其相比，便是两淮巡盐御史曹大人怕是也要让他们两分的。所谓“也也萧何，败也萧何”，而赵家的萧何便是江南各个大小商号都十分依赖的漕运。
　　当年赵家的当家人是时年七十四岁的赵德昌。赵德昌一辈子总共娶了五房太太，生了八个儿子六个女儿。娶进门的儿媳妇都是长江两岸的富户千金，嫁出去的闺女也都进了高门大院。因而赵家在长江两岸可谓是枝繁叶茂，树大根深。如若不是杜德昌那个最小的儿子杜鸿楚，恐怕杜家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江南产盐，而朝廷对私盐打击和惩罚下所散发的血腥之气却丝毫也阻止不了盐贩子们对贩卖私盐所获得的丰厚利润的追求。私下里，盐贩子们还成立了大大小小规模不同的“盐帮”。归根竭底，是大部分的地方官员从中捞取了巨额的好处。所以贩卖私盐，只要是民不举，官也是很少去纠的。反正正规盐税最终是进的是国库，倒不如私盐贩子们给的好处直接装进自己的荷包呢。而贩运私盐又离不开散落在长江沿岸以及洞潘洪太四湖周围的大大小小的由船夫组成的“漕帮”。杜鸿楚，杜德昌最小的儿子，自幼尚武，性格豪放，二十七岁便成了江南势力最大的“盐帮”上层屈指可数的少壮派的话事人之一。

　　乙亥年。
　　年根儿底下，各家商号都在忙着结存封账购置年货的时候，扬州城里最繁华的四横四纵八条街上几乎在一夜之间冒出了近二十间空铺子。卖米的、卖布的、卖玉器的、卖茶的、卖包子的、卖金银器皿的、卖胭脂水粉的、卖元宝蜡烛的，分别是街头一家街尾一家。长方形的木字招牌上清一色地是一个“言”字。而那十几间做着不同生意挂着不同招牌的旺铺里的从掌柜到伙计，从女眷到仆妇统统地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一夜之凭空消失了一般诡异。
　　这十六块“言”字招牌的挂出，如同是在扬州城里打了个平地雷一般极具震撼力。莫说年根儿底下商业来往本就与平时不同，单是这言记居然一下子开了十六个店面又分属八类不同生意的大手笔在莫说是在扬州城内是绝无仅有的。恐怕在整个大清朝也是史无前例了的吧！！而想试图从习惯或是语音便上找出头绪的人们也都大失所望了。因为这些铺子里的掌柜伙计像来自五湖四海一般每个人都可以流利地说上两三种不同地方的方言。想悄悄地从不起眼儿的小伙计们身上入手，可偏偏就是打杂的伙计也无一不举止有度、彬彬有礼，态度更是不卑不亢，让人打心眼儿里就觉得这种方法根本毫无可行之处。
　　索性暂时还是空铺子，因而也就有各种版本的传闻也就从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传了出来了。
　　‘“听说这言记后面是有位居极品的京官做靠山的。”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的赵裁缝第一个开了腔了。
　　“什么京官哟，依我看，生意铺的这么大，这帮人根本是不会做生意的。”正和一屉菜包做斗争的钱皮匠反驳。
　　“什么京官做靠山，这本就是有闲有钱的皇亲们的产业。”孙师爷看似成竹在胸地说。
　　“卖吃穿也就罢了，怎么还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开个卖元宝蜡烛的铺子啊，这，这叫什么事啊。”李木匠满脸的不满与无奈。
　　“对，开也不能开您铺子边上不是，开也得开老孙头家边上不是。”周郎中边说边撇了一眼楼下的一个面色灰白的老头儿。
　　“若是在全国各地同时开出十六间分号还是可能的，可是诸位谁听过十六间铺子在一座城内同时露面儿的？老朽是开了眼了。”吴鞋匠可是做足了看戏的准备了。
　　…………
　　…………
　　…………’
　　懒懒地倚在榻上的初晨，看着大师兄用鹞子传过来的图文并茂的书信万般无奈地感慨着：师兄的八卦能力尽得师父真传啊，师父难怪您选大师兄做您的衣钵传人哦。

　　“要好好的吃哦，这我新研究出来的哦。你自己说说，你倒是说说，你都多少年没第一个被我抓包试菜了啊。”初晨边说边将一个龙眼般大小的包子夹到对面的碗里。
　　“唼，你呀，总是吹牛，说自己用毒天下无敌。怎么这次就不行了呢？常年打鹰反倒让鹰啄了眼了吧。”边说边拿过右手边儿的青花小壶，道：“这可是晋中侯家特制的陈醋哦。咱师傅藏了有三四年了，这次要不是因为你，他保不齐还要藏上几个三四年呢。”
　　“你就别担心你那群鸽子了。放心了，我是不会让大师兄的鹞子欺负他们的。”初晨言罢，又满眼笑意地来了一句：“你信吗？”
　　“喂，你不是一向睚眦必报嘛。大师兄那边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哦。你不是一向对把银子放在我手里钱生钱利滚利表示充分地不信任嘛。告诉你，我这可就准备毫不留情地祸害你的份子钱了。”
　　“那个，师父说了，你要是再不起来，早晚变成猪八戒。到时候我可不认你做我师兄哦。也不知道现在外边的里脊肉是什么价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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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已形将走火入魔的初晨，太显对在软榻上躺着动也不动的二师兄深表同情。
　　幸好啊，若是自己躺在那块，被她碎碎念碎碎念荼毒的人就会是自己啊。
　　“咳。”初晨轻轻地咳了一下，扭过头满眼谄媚地对着太显一笑，说：“三师兄，晚上咱吃烤乳鸽吧。你上回不是说发现了一种药用很高的食材刚好可以配上二师兄那些整天‘咕咕’叫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小东西们嘛。”
　　不是吧，你想害死我啊？二师兄现在虽然是昏迷，可是或许他也是可以听得见的。
　　想死直说。千万不要腹诽我哦。
　　我哪有？
　　没有？那你就是迫不急待地想尝试一下我的碎碎念碎碎念功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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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我不要这种力了好不好？
　　不好。
　　不好。
　　“啊，师父。您几时来的？咋着上的船哟。”
　　笨啊你，船头靠上码头了。北上的两艘米船在江上足足漂了两天才在茱萸湾等来了你们这北下六艘的货船汇合。

作者有话说

　　好久没更了，呵呵
我，绝不弃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