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美人醉》鹿小夕

27、须提境界（一）

　　二十七、须提境界（一）
　　走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找到一间破旧的城隍庙。我凄凉的拢了两根干草，哆哆嗦嗦的卧下，却怎也无法入眠。

　　想我现在顶多算是一个小小仙童，无人管无人顾，在危险的凡间自生自灭。当年叱咤清源山的一代侠女居然落魄至此，真是悲凉的很，悲凉的很。

　　本就不坚强的小心脏已经被切成一块一块的，现在连身体都让我遭这个罪，我不禁感叹道，莫不是前世造了什么孽才让我今世受这些个委屈。

　　我抬起双手，满含热泪的看了看大小，又无奈的开始摩擦起来。夜里凉的很，神仙虽不会感风寒，可冷起来还是很折磨人的啊。我想像烨珞一样随手便能取火，可哪有想象中那样容易。我本就仙根不稳，法力低微，在清源山也不学无术，是以到现在想点个火都不得其法。肚子也甚是爱凑热闹的咕叫了起来。所谓饥寒交迫，破头垢面，凄凄惨惨戚戚不过如此。

　　我摸了摸脸，惹了满手温热闲湿。

　　大约是哭累了，终是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暖融融的阳光已透过破烂的纸窗洒了进来，我翻了个身，缓缓的坐起。身上一件白衣锦袍慢慢滑落，我愣了愣。

　　我倏地转过头去，看到庙门口有个人影在生火，搭的柴火架子上隐隐约约冒出些烟气，丝丝烤肉的香味传入我鼻中，我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门口那人影依稀看的是个男子，身上只着一件里衣，这么说……我身上这件是他的外袍了？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还好还好，还是原来那件破衣衫，没有什么别的痕迹。

　　我忽然又想到，如今我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孩，那人能对我做什么？委实有些多虑了。

　　我正琢磨这如何开口搭讪，这男子已回过头来，面上露出一抹暖笑，淡淡开口道，“小姑娘，醒了？”

　　我废了好大力气没有扑上去咬他，却也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这这这微张的凤眸，挺拔的鼻梁，妖美的欠扁的面皮，这这不是烨珞是谁？

　　可这厮怎么可能会是烨珞？

　　他也来了人界？但他不认识我？是因为我变小了所以才不认识的？可我这脸虽然只是小孩子的模样，却依稀辨得是泠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脑子里实在混乱，这么多事情在我脑中混成了一锅浆糊，搅也搅不开。

　　烨珞见我没答话，以为我害怕了，又是开口笑道，“小姑娘，不用怕，我只是路过这里，见你睡得正香便没有扰你，怕你受凉，便将衣服借予你盖。”

　　我僵硬的点了点头。

　　烨珞见了我这摸样，笑着摇了摇头，“这小仙子，怎么是个傻子，不晓得怎么落到这幅样子的。”

　　你才是傻子，你们全家都是傻子。

　　见到不应该见到的人，这惊吓有些大，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我只好一直呆愣的坐在这里。眼神瞥到庙内土地公神像，我忽然想出一个法子。
　　我干巴巴的开口，“水……”

　　烨珞看了我两眼，并没说什么，起身便出去找水了。

　　我看见土地公的神像与我一样凄凉，灰突突的看不清面目，遂倍感亲切。我想了想召唤土地的咒语，一股脑的念了出来，琢磨着问一些事情，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刚念完咒文，面前闪现一道金光，一个颤颤巍巍的小老头便从地下冒了个头出来。
　　他眯着眼看了看，只见我一个小仙子在面前，很是不屑的又把头要缩回去。我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发髻，将他向外拉。

　　这小老头被我拽的受不了，只好勉勉强强上到地面来，嘴里嘟嘟囔囔的念道，“人家还没睡够，没事儿叫我出来干什么啊……”

　　我伸出小手捏了捏这小老头的脸蛋，“土地爷爷，我有事想请教你哦。”

　　土地公瞥了我一眼，说道，“有什么事赶紧问，我还要回去睡觉！”

　　我点点头，轻声说道，“这里是哪里？最近天界有没有什么大事传出来？”比如魔尊攻上天界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烨珞若不是被麒颜放出来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土地公摇头晃脑的说道，“这里是凡间土元镇，至于天界的大事嘛……昨日是西王母五万岁生辰，各路神仙都绞尽脑汁在讨好西王母……”

　　我耳边嗡的一声。

　　我之前虽没在天界走动过，却也晓得西王母五万岁生辰乃是五百年前的事情。可这土地公却说是昨天？

　　这说明了什么？

　　土地公见我愣神，趁我不注意便又溜回了地下。

　　我瘫倒在地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烨珞便取了一个破罐子拿了水回来。我接过水，呆呆的看着烨珞回去悠哉的翻了翻正烤的滋溜响的野鸡。
　　凑在鼻边闻了闻，大约是感觉烤好了便拿下来，转头对我说道，“饿不饿？”刚说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笑着摇了摇头，“我倒忽略了你是大小也算是个仙子，大概已经辟谷了吧。我这是烤顺手了，倒忘了她没在身边。”

　　她？烨珞这一脸幸福的样子是想到了谁？

　　我猛地福至心灵。一定是她。能让他如此的只可能是她。
　　虽然她早已魂飞魄散，可现在毕竟又不是“现在”……

　　实在无奈的是，我确实是辟谷之术未成，肚子很是不乖的叫了一声。烨珞一愣，大概是耳尖听见了响动，哈哈笑起来，“过来吃吧。”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向烤鸡的方向蹭去。

　　好不容易蹭到了烤鸡边上，刚抬起这双肉嫩的小肥手想要把烤鸡拿下，却不料一颗石子从门外横飞出来，一下子打中烤鸡，把这还未到手的吃食打落在地。
　　我瞪起血红双眼向门外看去，将将看到一个紫色的裙角默默的被人拽进树干后。

　　我愤恨的站起身想要扑过去，小胳膊却被人一把捉住。

　　我转过头去，看见烨珞一脸调笑的表情望着那颗树干，笑呵呵的说道，“月儿，出来，这不过是个小孩子，你吃的什么飞醋？”

　　只见树干后那抹紫色的人影哆哆嗦嗦的露了个小头，似是观察观察敌情，接着整个身子露了出来，磨磨蹭蹭的向这边走来。

　　及这人影走近，我才看清这女子的脸。

　　看了之后只感觉浑身冰冷，口不能言。

　　曾经听嫣凤儿和画舞说我与月华长相相似。那么，眼前这张光华无双的脸……竟是月华？！
　　若说我容貌变化后的脸肖似月华九成，却又不全然。现在我看见了实实在在的人，才真真的觉着，这月华比我明艳的多。眉眼间的灵动确确是谁也比不上的。

　　烨珞若把我当做替代还真是有些饥不择食了。

　　我瞧着月华走来，狠狠盯了她一会，随即返身走近庙内，自顾自的坐下了。

　　烨珞望着月华走来，眼里的灼热丝毫掩饰不住，猛地起身拉住月华揉进怀里，“怎么，肯理我了？躲了几天，有没有想我？”

　　月华在他怀里挣了一下，忸怩道，“你放开，有小孩子在呢……”

　　烨珞轻笑了一声，松了手臂，临放开前还在月华额头上啄了一口，“还生气不？”

　　月华红着脸小声说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找别的女人说话。”

　　烨珞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月华的发顶，“不过是问个路罢了。你不是想去看五色泉么？”

　　月华还想再开口说什么，我下意识的咳了咳。看着这两人甜腻的样子我心里很是堵得慌。

　　两人望向我，烨珞见我小脸耷拉下来，笑着摇了摇头。月华离了烨珞，向我这边走来。

　　她轻轻的摸了摸我的脸蛋，哄着说道，“小仙子，不好意思了，刚才我没看清……”

　　我别过脸去。气鼓鼓的说道，“我饿。”如此没有礼貌的打断别人的话，我也不知是在和谁置气。

　　月华一脸愧疚的样子，我见了心里竟有一丝柔软。我不是应该恨她么？我这种种遭遇，皆是因她，可这心怎会狠不下来？

　　烨珞听了我的话，干脆利落的踏出庙门，回身喊了句，“我再去捉只鸡来。”

　　烨珞走后，月华抱膝坐在我旁边，帮我理了理头发，擦了擦脸，待到我整张小脸映进月华的眸子里时，月华也愣住了。

　　是啊，我这脸大约与你小时候长得也差不离了，不呆才怪。

　　月华突然就将我拽进怀里又揉又搓，嘴里念念有词，“哪家的小仙童……唔，长得好乖巧。”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不带这么拐弯抹角夸自己的。

　　“我叫月华。”月华抬起我被揉的又变得凌乱的脸，大眼瞪小眼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泠郁。”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软软的，细细的。

　　“倒是个好名字。”月华的眼睛眯成了月牙。

　　自听了土地说的话，看见烨珞此时与月华正在一起柔情蜜意，而月华并没有魂飞魄散。我便很清楚的知道，我现在是在五百年前。

　　把我扔在这里，又恰巧遇到烨珞月华，上天是想让我看着月华与烨珞从前是怎样幸福的生活么？莫不是觉得我还不够凄惨？

　　“小郁儿？”月华见我愣神，叫了我一声。

　　我回过心神来，轻轻的说道，“让我跟着你好么？月儿姐姐。”既然天意要这样折磨我，我即便一味的逃怕也逃不了，还不如大大方方迎上去，看看前方到底还有什么在等着我。

　　月华稍稍顿了顿，随即灿烂的笑了起来，“好啊，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养在身边也不错呢。”

　　说话间，烨珞已打了野鸡回来，很是利索的褪了毛，重新架起来烤，一看便知是做惯了这事的。

　　月华拉着我站起来，走到烨珞身边，用着商量的语气说道，“烨珞，这个小姑娘可爱吧？”

　　烨珞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树枝，瞧着月华。

　　月华不自在的咳了咳，“她没什么地方去，不如就跟着我们走吧？”

　　烨珞看着月华的目光移到我身上，定神看了看，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都依你。只是到时别怕麻烦便好。”

　　月华撅了撅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