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美人醉》鹿小夕

12、如斯美眷

　　十二、如斯美眷
　　我睁着眼睛到了天亮，瞪着肿肿的眼睛出了房门。

　　望了望四周，天边刚露了珍珠白，远处仍是雾气蒙蒙。

　　东边滚滚红尘，虽充斥着肮脏的欲望，却又满溢着温暖情爱。
　　上界金光闪耀，那是各路神仙的护体仙气。

　　东边的人啊时时想着成仙。
　　都道神仙好，可我做了这许久的神仙，却终究不知我存在的意义。

　　这次回清源山只留了一天便发生了这许多事……或许，真的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正呆呆的想着，却看到远处的小道童急急忙忙跑到大师兄的院子里。
　　看到他手中的拜帖，是有客人到访？
　　师父正闭关，应是不会请谁来的，那……这不请自来的会是谁？

　　过了会，大师兄便翩翩走出院子来，面上的神情……并不算好。

　　我悄悄跟上前去，随着大师兄向山门走。

　　远远望到了一个穿着红衣的人。

　　大师兄慢慢走上前去，我也一点一点的向前跟着。

　　终于看清，那是一个女子。

　　不待大师兄走到跟前，这女子便奔上来……抱住了他。

　　本以为大师兄会躲开，他那样清冷的人……
　　却不料，他竟抬起手……回抱了她。

　　心却不怎么疼了。
　　我的心是不是落在了哪里？

　　可原来竟是这样的么？所以你才不接受我？是因为你早有喜欢的人？
　　那她……是谁？

　　她真的比我好？

　　红衣女子言笑晏晏，忽的抬起头，我躲闪不及，竟让她看到了我。

　　她笑容停住，半响，脱开麒颜的怀抱，柔柔的问道，“你是……”

　　我也不再躲，出来便问道，“大师兄，这位大姐是谁？”

　　大姐的眼角似是跳了两跳，随即恢复笑容，复温柔道，“是泠郁妹妹吧？常听我的侄女儿说清源山有位师姐很是……活泼，今日一见……果是如此呢。”

　　活泼？想说闯祸吧。
　　可……侄女……大师兄说过……看在姑姑的面子上……难道？

　　“你是桑紫的姑姑？”我大声叫了出来。她不是孤儿么？怎会有姑姑？昨晚心中一团乱麻并没注意到这点，现在一想，着实很怪。

　　红衣女子笑了笑，“果然是聪颖过人。”

　　我哼了哼，看了看大师兄。

　　大师兄的脸色自从看见我出现开始就没有变过，一直那么铁青僵硬。

　　我……就那么让你厌恶？
　　呵，是耽误你俩浓情蜜意了么？所以又要恼羞成怒了么？

　　女人似乎瞄了眼大师兄，随后又说道，“我刚才晃一瞧，这泠郁妹妹还真有那么一点像月华姐姐呢，害得我愣了神，耽误了和泠郁妹妹打招呼……夫君说是也不是？”

　　我……听到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我听见自己尖叫了出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大师兄脸色终于些微的变化，却是越来越难看，“凤儿！”语气隐隐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这唤作“凤儿”的女人似是不以为意，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看了看我，眼里似藏了些笑意，却又看起来甚无辜。复又说道，“妹妹不知道麒颜已成亲许久了么。他这次回山好久，很长时间没回家了，所以我来看看他。”说完，还含羞带怯的望了望麒颜，脸上满满的幸福颜色。

　　成亲？好，好，这是我活了五百年来听到的最有趣的事了。

　　原来大师兄每次下山都是……回家去了？
　　回到他的家……

　　只觉的天旋地转。

　　原来我忙了这么久，竟真真是一厢情愿。我以为这几百年来，大师兄多少会有些动容，最后我还是有机会的，哪怕是可怜我。

　　却没想到，他早已有了如斯美眷。

　　既如此，为何不早早告诉我，偏的让我做了这跳梁小丑生生让人嘲笑数百年？

　　怨不得他不待见我。这女人皮相确确比我好上许多，尤其那无辜的眼神，粉嫩的小脸，要是个男的不会不动心。

　　可这明媚动人的小脸我却为何觉得如此的厌恶。

　　我本已生离意，心中却实是还抱着一丝幻想……可……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好说？

　　我只翻上祥云，拼尽法力往前飞。
　　风声中隐隐夹杂着巴掌声，与大师兄暴怒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哭声……

　　可那与我无关。

　　从此，再不识麒颜。

　　“等我”。

　　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又清冷又无奈的声音。眼前竟也浮现出一张妖美的面庞。

　　清源山是我五百年来唯一的家。既已离开了清源山，我孤身一人，再无地方可去。

　　那么烨珞，你会不会在幽莲居等我？

　　想到这，我又不自觉的催动法术，驾云直奔幽莲居。

　　祥云急急游走，我的心却愈发忐忑。

　　我明明是一个仙子，竟反下仙山去投奔魔头。难道此后真要做一个魔女吗？

　　即便我找到了烨珞，那他又会如何对我？
　　以前种种会不会只是图一时新鲜？
　　若他当真喜欢我，我又该如何面对？

　　心里突然打起了退堂鼓。刚想要转个方向，却见脚下盛开一池白莲，已是到了幽莲居。

　　我收了祥云落了地，战战兢兢地向竹屋走去。
　　小心翼翼推开门，壮着胆子向屋内一探。

　　却是一丝人的气息也无。

　　心里百般滋味。说不清是放了心还是很失落。

　　说不失落是骗人的，他竟没在这等我。

　　可我却也放下了心，不用再纠结这不该有的感情。这几日来的相处生出的那丝丝好感，现在也该画上句点。

　　那“等我”两字怕只是说说玩的吧，瑾楼，你还说他喜欢我，若喜欢我又怎么会食言呢。

　　我想，魔尊定是养尊处优惯了，遇到我这个小仙子一时觉得有趣才与我周旋那几日的。一定是这样。

　　他怕是早就忘了我。

　　我摸了摸头上他送我的玉兰簪子。这大概是他在我生命中存在过的唯一的痕迹。
　　我不自觉的笑了笑，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妖魔挡路，拿出这个魔尊送的东西不知能不能唬一唬人？又摇了摇头，那些妖魔怕是不认这个，像那个雾妖就连他们的头儿都不认识，死的真冤。

　　我撇了撇嘴，好不容易遇上个大人物，我就应该向他讨件厉害的法器什么的，这簪子什么都干不了，唬人都唬不住，我有些嫌弃它。作势要将它扔掉。然而终究下不了手。将它插回了头发里。

　　幽莲居这地方实在太清净了，我这一个毛躁的人是无法久居的。一个人孤单单住在一个地方无异于割我的肉。

　　我出了竹屋的门口，向东边的人界看了看。
　　我也该开始我的新生活了。

　　阳春三月，风清花雅。
　　三月的九方城是很美的，处处透着一股子灵气。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恬淡。

　　生活如此闲逸，傍晚，人人都扎进了酒馆，浅饮一杯，纾解了一天的疲累与愁绪。

　　而若是有人问你，九方城里什么酒最香醇？那自是香穿百里的美人酿。什么酒最醉人？却是香撒满城的桃花醉。所谓人间极品莫过于这两种酒。

　　若是问你哪里买的到这两种酒？唯有城北秋兰阁才有如此佳酿。

　　其实，从前的秋兰阁并没有这样的美酒。只是五个月前，秋兰阁突然换了酒娘，三个月后，此间酒肆的酒香瞬间溢满了九方城，自此，秋兰阁的酒价一涨再涨，居高不下，再也无第二家酒肆与其分庭抗礼。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搞出的名堂。

　　既做不了仙，又不愿成魔，那不如做个凡人好了。
　　凭我在人界混迹多年，开个小酒肆自是不成问题的，再加上在清源山时贪嘴，常常偷喝四师兄的酒，也缠着他教了我一些酿酒的法子，这才想出了开酒肆的注意。不然，在凡间用仙术变不出银子，买不了吃食，我岂不是要饿死？一个饿死的神仙真真是五行三界内最大的笑话了。
　　都怪我自己，为何不早早修炼好辟谷的法术，这时才悔恨起来。

　　其实我的酒酿的不及四师兄之十一，但在人界内，这酒却是极难得了。

　　离开幽莲居，我便向着人界，一路往东飞，最后寻了这一片桃源。

　　又施了幻术，令别人看我时都只能看见与泠郁完全不相似的另一副容貌。

　　既已决定重新开始，过往一切皆抛。
　　只是……那根玉兰簪子，我一直戴在头上。这怕是我对过去留下的唯一念想。

　　初到九方城时，心中已定好了要开一间酒肆的主意。我便四处打听，询问有无出兑的酒坊，正巧，城北有一家酒坊，因酒酿的无特色，经营又不善，将要关门。我急忙赶过去与酒家协商。
　　经过我的艰辛劝导，店家终于答应，若我能在三月内将酒肆起死回生，他便将店转让一半于我，而他继续做掌柜。

　　这买卖甚合我心意。

　　如此，我便安顿下来。

　　花开花落，云起云舒。自我落脚在这已是五个月，前三月我安心酿酒，于第三个月末推出美人酿，立时引起轰动，须知这小城不曾尝过这等好酒，我的秋兰阁自此便名声大噪。而第四月我又推陈出新，推出桃花醉，由此，更奠定了秋兰阁在九方城第一酒肆的名头。

　　“店家！叫你们的酒娘出来见俺！”前堂突然吵吵嚷嚷起来。

　　唔，又是有人来捣乱了么。

　　自从秋兰阁在九方城打响了名号，之前称霸九方城的酒肆们便处处开始刁难起来。
　　馨圆坊就是个中“翘楚”。

　　起初是派人偷偷来找我，很委婉的拿出大笔钱财希望我去他们家的酒坊，并承诺了很高的工钱。
　　被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旁人以为我坚贞不屈。
　　实是我懒得再挪窝而已。

　　后来便是隔三差五找人来闹场。一会说什么酒的味道不好，一会又说店家待人没礼貌。

　　可秋兰阁的酒人间少有，人人心中自有定论。店家待人的态度又是我亲自嘱咐过的。

　　人们又岂会因这点污蔑就不来光顾。而居心不良者反而累的自家的名声不好。
　　由此，馨圆坊的生意一落千里。

　　似是还不死心，今天又找人来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