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情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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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夏去秋来，我以同归之法服下母蛊，日日往指上割一刀，以血喂养我的子蛊，我的美人儿。
三月之后他终于醒来，而我一双纤纤素手却已惨不忍睹。
他讶然地看着我缠满白纱的十指，疏离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宛如初春浮冰碎雪一般晶亮好看。
我伏在他身侧，抚上枕上他如瀑的青丝，笑得得意，“我说过，这世间只有我能救你。你——”以后只能陪着我！
一阵气血上涌，生生截住了我后面的话，我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喘息。这是母蛊反噬，我已经忍受了三个月，而且接下来的岁岁年年，日日月月，都将这样忍受下去。
同我的美人儿一起。
这般，多好。
笑着抬眸，他没如我一般咳出了眼角的泪花，又哭又笑，狼狈至极。即便是咳嗽，那也是一种病态的风致。
只是那双琉璃般好看的眸子却在我的欢喜中一点点冷下去，最后只剩透骨的寒，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秦绯，你竟敢用同归！”
我的美人儿多厉害，竟然也知道同归！那这样更好了，我本就想要与他说的，把我对他的好，我为他做的一切都告诉他，甚至是指头上那纵横交错的伤口都要给他看，让他心怀愧疚，再也离不开我。
自私奸猾是我的本性。
我付出了这么多，舍弃了这么多，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可是这次，我却算错了。
萧听风他推开了我，没有感激，没有怜惜，就这样踏碎了我三个月的殷切期盼，决然而去，再没看我一眼。
我慌忙起身，想要去追，却被身下繁复的裙裾绊倒，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我低低地笑了，泪水却不争气地落下来。
第一次觉得委屈，且哭得这般狼狈。
我是这般怕疼，却甘愿为他忍受日日利刃加身。
我从来不屑描眉画鬓，美服珠钗，做女儿姿态，比起这些，我更喜欢权势，杀伐，功业。可是为了他，我戴上最精美的珠饰，穿上最华丽的罗裙，日日守在床边，只盼他醒来时，视线能为我而停留，满足我心中一春如花的绮梦。
可惜，我的美人儿却不想多看一眼。
哪怕，一眼，也吝啬。
（二）
春来秋去，寒暑几回，我已经有一年零二十七天没有见过美人儿了。
这一年，我经常会在半夜痛醒，然后便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我知道，江湖中，我的美人儿又受伤了。
可是我却异常安心，因为每次伤痛，我能知道他性命无虞。
直至那夜，冬雪飘飞，我几欲痛死在床上。
挣扎着起身，不顾此刻早已宫禁，寻了匹快马冒雪连夜出宫，朗月清风都不敢拦我，因为他们知道，同归——死生同命。
我去救萧听风，亦是救自己。
一夜奔波，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我寻到了我的美人儿。
血漫阶下，尸体横陈，我的美人儿白衣染红妆，被唐门数十名余孽围在一片断垣残壁中，不惊不惧，神色淡漠。
这里就是煊赫江湖的唐门？
这一片废墟？
我忍着疼，不以为然地嗤笑，引得众人的目光朝这边看来，其中还有他隔着流年，隔着回忆，投过来依旧疏离渺远的目光。
为首的人朝我喝问，“你是何人？敢管我唐门之事？”
废话什么？我冷笑，抽出腰间的水寒剑，跃身挽了个剑花，一剑封喉。
“水寒剑，步生莲！”人群中有人惊呼，看着血色漫上如冰般透彻的剑刃，都不禁颤抖了身子。
那时，他走得潇洒，竟没来得及取走我日日枕在床头的水寒剑。
血色宛如一纸泼墨一般染，在剑尖，空中，白裳挥洒，冷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如蝼蚁一般倒在我脚下，我舞得畅快淋漓，步步生莲。
此刻，我也有了当年初见时，他飘逸如仙的身姿，可却是另一种极致，绝艳妖娆。
最后，我力竭，如愿倒在他怀中。
朦胧中，似有什么缓缓落在眉间，比这天地间飞舞的飘雪还要清浅，舒曼。
（三）
我是被痛醒的，下腹坠疼，十分难忍。
睁开眼，华歆哥哥就坐在床侧，细致的眉眼间带着暖暖的浅笑，如沐春风。
我想，难道我的美人儿又受伤了么？这一年，他总不爱惜自己，总让我陪着他痛。
微微支起身，华歆哥哥俯身过来扶住我。
身下突然一阵热潮，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了出来。
难道是失禁……我顿时羞红了脸，僵着身子，不敢出声。
华歆哥哥却抬手抚上我已经显露少女柔美的面颊，低笑，“绯儿，天癸水至，你再不是小孩子了。”
我曾听宫中的教养嬷嬷提过此事，此刻却仍旧懵懂，指了指自己坠疼的下腹，“可是，很疼。我的美人儿也会和我一样疼么？”
脸上的浅笑瞬息苍凉，华歆哥哥蓦然转身，看向窗外的皑皑白雪，目中亦是冰冷一片，良久才道：“我去开副暖宫汤药。”
看他举步离开，青色的衣角在寒风中轻扬，萧索孤绝，我心中狠狠一纠，四郎两字却卡在喉间重如千钧。
（四）
华歆哥哥刚走，萧听风便来了，我想他定是站在哪处高檐上，远远地望着晋阳宫，就如以往望着沈婉的紫微宫一般。
我让人端了两碗汤药来。
拥着厚厚的锦被坐在榻上，头发乱糟糟，我故意没教养地捧着碗喝得刺溜作响，果真见他的脸色越来越冷，眉头越蹙越紧。
我笑得狭促，眯着眼懒洋洋道：“听风，你也疼么？这里还有一碗。”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抿唇不语。
我将被子裹紧了些，打着商量，“你看，我都陪你疼了那么久了，你现在陪我疼一疼也是应该……”
他终于忍无可忍，起身离开，身下的椅子瞬间化作齑粉。
我笑倒在榻上，直不起身。
想了想，还是裹着被子赤脚出门，踩在冰雪之上，印出一串精致的脚印。我仰头看向檐上临风而立的他，嘟起嘴道：“我听说这个每月只疼一次，养好了或许都不会疼的，没想到你这么小气，我陪你疼了那么久都没怪你。”
四目相对，美人儿的嘴角再也绷不住，琉璃色的眸中亮如点漆，他低笑，“以后，我会注意些，不受伤，不让你疼。”
“可我这个是要疼一辈子的，我不想欠你。”我摇头，我喜欢和他一起，痛也一起。
“你怕疼。”他第一次对我笑得如此温柔，“我知道。”
眼里隐隐漫上一层水雾，涩得难受，我却仍旧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不，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和你一起疼。”
他的笑僵在唇角，天空又开始飘雪，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我知道，他再也不能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他知道了我少女的怨愁。
我的美人儿。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情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