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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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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在无限的符号里飘
即使心脏已经烈烈的燃烧起来,我还是推开了他——推开,他脸上也许闪过一丝诧异,也许并没有。依旧站在不过几步远的地方,定定的望着我。
那感觉不能说不美妙,甚至超过了我的想象,说起来好笑,这居然是我的初吻。
当然不是他的。我比谁都清楚地知道。
我曾经那么热烈的期盼过,曾经那么执着的想象过,我的初吻,我的吻,要如何奉献于他,要发生在怎样浪漫的时间、地点,配上怎样醉人的情节。曾经那么想要的一刻,真正的发生的时候,我居然只能这么仓皇苍白的推开。
顾嫣阳真的长不大,遇到任何事第一反应都是要逃。
嘴上似乎还残留一丝从他唇间剥落的润唇膏的香气,一股若有似无的薄荷混合着柠檬,在热带海风里缠绕出更多的暧昧甜腻。雷君霖向来连细节都是迷人的,我也知道。
这时候的沉默是一种无声的对弈,我几乎要把指甲折断在手心里:“雷大少,这算什么?”
他轻轻松松摊开双手:“一般人的见面礼。”
我无言以对,只好转身往回走,他却一步抢在我身前,伸手撑住墙面。我险些撞在他身上,那种压迫感让我很不舒服,下意识又倒退了好几步。
他收回手,笑的颇有几分讽刺:“原来你一直这么讨厌我呢。”
我当然清楚他指的是什么,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去想关于从前的任何一件事,那闸门一旦开启就无从关闭,只有勉强笑着摇头:“没有。我怎么敢。”
他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挑着一边的眉毛,那一抬眼的风情我实在是无从招架,像是突然从乌云中挣脱出来的月亮,瞬间照亮了眼前的世界:“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我们说话又非要守在安全距离以外了?”
这个家伙……侧着头,带着笑的样子,和当年还是一模一样,大男孩的纯真、调皮和狡黠,MIX的魅力十足。只是这句话不偏不倚的戳中了我心里的某些隐痛:“那恐怕还得问你吧?”
“你这是在埋怨我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巨蟹男最擅长的表情就是装无辜,尤其是睁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你的时候,你觉得自己一下就变成了世界上最坏最不讲理的人。
“我没有。”我和他争辩永远争不赢的,不管对错,我总是输掉的那个。“可是当初是你说——”这次话说到一半,又被他用行动打断,他握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往外走。
“雷君霖……你干什么?!”我惊讶的提高了音量,陡然想起这里可是餐厅门口,只好又改成了低声询问:“我的员工和客人还在里面呢,你这是想带我去哪?”
雷君霖突然收住脚步,半侧面对着我,问:“你承认你的员工和客户都比我更重要,我就放你回去。”
真是耍无赖。
可是这话我偏偏还真的说不出口。
他看见我脸上的迟疑,笑的愈发得意:“我就知道,还是乖乖跟我走吧。”然后又是大力一拉,我只好努力加快跟上他的脚步。
三步并作两步的跟着他下了楼,果然是直奔门口,却不是那片公共海滩,原来酒店后面还有专供VIP的别墅区,还是气派万方的海景房,简直是独享一片黄金海岸。
“不愧是雷大少,就是阔气。住的地方都和我们不一样。”我又没管住自己的嘴,一看到这排场挤兑的话又像马戏团的节目一样全都跑出来了。果然他笑容一下子僵住,冷冷的松了手,手腕上的温度忽然消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你不拿我开涮就不开心吗?”连说话的口气都变了,是月光从温柔皎洁变成了凉薄锋利。
我还是怕他生气,他一板起脸来我就心慌。我觉得自己就像陆阮阮说的,这四年没有半点长进,情绪起伏还是全部被这个男人所牵动,她骂我骂的太对了。
可是我那么宝贝他,我爱他,如此爱他。有些情感太轻,配不起这个字的分量,有些又太重,用任何语言描述都苍白。要是只能选一个人来代表爱,来表达爱,能让我感受到爱。
我一定,绝对,必须选他。
所以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有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在夜色里被勾勒出一个模糊却依然挺拔的轮廓。
他自己走出去几米才转身看着我:“怎么不走了?”
我试探性的问:“你真的没生气?”
“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雷君霖佯装生气的样子也掩盖不了他的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笑,“怎么我在你眼里还是这个爱生气的形象啊?”
“不是不是。”真是百口莫辩,“你也知道我就是这样……”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像刹那间带起了海面所有的风:“还是那么爱问傻问题。”卷来了海水特有的淡淡腥味,卷来了夏日的炎热搅拌着水底的清凉,卷来了越来越近的潮水和越来越清晰的海浪声,卷来了我心底再也阻挡不住的感情。
“是。”
“那看来你没怎么变啊。”他用脚尖在沙滩上画圈,“一样冷漠、一样想太多、一样讨厌我。”
“我没有冷漠,也没有讨厌你。”
“那不然呢?”他从来不肯放过我,“喜欢我么?”
我笑笑:“你的世界里就只有讨厌和喜欢么?”
“不喜欢了吗?”这个弯拐的出乎意料,连刹车或者缓冲的时间都没给我,就这么直直的冲了过来,撞在我的胸口上。
我愣了几秒才提起气说话:“这又是从何说起?”后背不自觉地绷得笔直,生怕叫他瞧出半点破绽似的。
他脱了外套,眼里的光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比钻石更闪,比星星更亮:“我们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我也不想啊。绕着弯,装傻,明明知道彼此在想什么想说什么想听什么,就是故意不去说出来。
这不就是我最排斥,却又不得不用的招数吗。
当初我想用它来靠近你,现在我想用它来远离你。
真可悲。
可惜心理活动注定不能表现在外在:“这样说话有什么问题吗?”
“好,顾嫣阳,你好得很。还那么有个性。”
我苦笑:“多谢夸奖。”
雷君霖阴沉的皱起眉头:“你想听吗?”
“听什么?”我也在沙滩上涂鸦起来,故意侧着身子不看他,“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
“不想听吗?”
“想听你就会说吗?”我终于忍受不了说出了心底话,音量拔高了几分,自己也知道听上去根本就是指责,却根本无法停止,“你会告诉我吗?你会说真心话吗?”
“我会。”他回答的比记忆里任何一次都快。“你终于承认你还是很在意我了?”
“我在意了又怎么样呢?”这句话的声音小的几乎只有我自己才能听见,“我承认了又怎么样呢。”
雷君霖又一次突破了安全距离站在我面前:“不能怎么样。”
“我知道啊。”有什么东西正想从眼睛里涌出来,我仰着头努力把它憋回去,“我比谁都清楚,所以不要逼我说。”
“可是……真的不喜欢我了吗?”他一笑我就觉得自己像是日光下快要融化的冰淇淋,整个人都要软在那种甜蜜里,偏偏他那么喜欢笑,即使我知道,他的笑就是夜里辨不出冷暖的星辰,像以前看过书里的句子“要拿放大镜才分得清里面到底是冷漠还是温暖,是真实还是虚假”。
喜欢啊。我听见自己身体里的声音,喜欢的要命,比喜欢自己还喜欢。
说出来又变成了什么呢:“喜欢。雷大少这么受欢迎的人,大家都喜欢啊。”
“顾嫣阳,你说一句还喜欢我会死吗?”
“会啊。”我感觉身体里的能量好像都被抽干了,“我已经死了一次又一次,拜你所赐。”
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笑的更开心:“我还以为连那个吻都逼不出你的真心话了。”
别提那个吻行吗?我瞪他一眼:“轮到你了。”
他居然又转移话题:“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吧,站着多累啊。”一贯慵懒松散的口气,我只好乖乖地跟着他走到离海更近的地方,坐在松软的沙滩上。
我不动声色的坐到离他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这地方没有路灯。只有月色朦朦胧胧,勾勒出他一波三折的轮廓。
想起年少时喜欢过一本书,里面写:我爱过的男孩,有世界上最英俊的侧脸。
偶尔会觉得这样的心情太过小女生,普通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看,肯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臆想。直到遇见雷君霖,我才知道此言不虚。
他一手撑在地上,伸直了腿,看上去是随随便便一坐,却从来不会破坏了风度。毕竟已经出落成成熟的大人了啊。我想。
我竟然看的恍了神,直到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好几下:“喂,对我就这么无语吗?宁愿发呆啊?”
我连忙清了清嗓子来掩饰我的尴尬,顺带着坐正,只看海,不看他。
“怎么现在都变成我在说话了?你不是挺能说的吗。”
是挺能说的,但那仅限于以前……还喜欢你的时候。还能不顾一切的喜欢你的时候。
愿意为了靠近你,去了解你的兴趣,揣摩你的喜好,观察你的习惯,猜你的心,和你说话也在想你听到我每一句话的反应的时候。
不是小心翼翼的现在。
我最后还是说出了最俗套的话:“这四年,你过得好吗?”
“不用担心,我好得很。”他闲闲的坐直,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表情。我顺着他的话点头:“嗯,那就好。”
“你就没别的话要说吗?”他没好气的问。
你想听的我刚才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少爷你还想问神马?!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好,既然你想听我问,那我就放心大胆的问了:“少爷,和女朋友还好吗?”
他倒是接的轻巧:“你说的哪个?”
“原来不止一个啊。”我作恍然大悟状,“那我了解了。”
其实他应该知道我想问的是谁,他比我清楚得多。
又是断层一般的沉默。连呼吸都带着尴尬的意味,和多年前的某个晚上如出一辙。只是彼时的我虽然尴尬,满脑子里想的却都是如何哄他开心,此时的心境却已经全然不同。
以前有人说,你们俩的模式特别奇怪,太虐心了,我们旁观者都看不下去了。
那时候真的不觉得。委屈也好失落也好,都赖于幻想里过分的乐观填补。自觉心里满溢的爱意是最好的武器,可以抵挡住一切洪水猛兽。
“这海景真美。”我最后还是打破了平静,就算我做错了什么,也已经折磨了自己四年作为惩罚,如今的我,并不欠他。
那又何苦在他面前再去伪装什么?在意也罢淡定也罢,现在完完全全是属于我自己的感觉了。
“是啊。”他开心的时候有个本事就是说话不冷场,这点我一早就已经认识到。“很美,所以我才挑这么个地方。”
“有钱就是好。”我略略偏过脸去看他,调侃的笑笑,“看的景都和我们不一样。”
他只是笑没说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九点多了,你不着急吗?”
我真是好气又好笑:“我着急呀,也不知道是谁硬要把我带过来的。”说完才想起来给墨墨发短信,让他们先和徐代表洽谈也好,或者等到明天再说。也不知道那帮人找不到我是怎么想的,连电话都不打一个,估计都私下八卦的要翻天了吧。
“那还变成我的错了?”他也忍不住笑,眼里闪着的是揉碎了的月光。
我耸耸肩:“反正现在也回不去了呀。”
他敛了笑容,换了略带严肃的口吻:“你终于肯说这句话了。”
“你就是想听我说这个吗?”我无奈的看着他,摇摇头,表面上再成熟再沉稳,本质里终究还是个小孩。
“你看,月光、海浪、海风、连涨潮都一样……”
“还有你把我困在这里的时间。”有些事不能轻易提起,不管既然决定了去面对,即使现在说起来心里依旧隐隐作痛,还是故作轻松的说了。
“还有点不同。”
“哪里?”
“你坐的位置。”
这小孩什么时候这么不害羞了。以前不是怎么诱导都不肯说的么,连半句暧昧都不肯施予我。
对了,我忘了,他不爱我。
我往他那边挪了一些,“行了吧?”
“你失忆了吗?”他居然用了责怪的口气,“需要我来提醒下你吗?”
“什么?”我刚感觉到大事不妙,雷君霖已经爬起来,走过来一把把我从地上拉进他怀里,动作之快让我连反应然后挣开的时间都没有。一刹那他身上不知名的淡淡香气、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海风的凉和海水的气息一齐涌过来,将我牢牢围住。我的下巴抵上他的的锁骨,感受着这个拥抱的温度,很真实的从他的双臂和胸前传递过来,如果说傍晚接吻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是身处异想天开的梦境,那这一秒我才确定了自己的脚踏实地。
才确定这真的是他的拥抱。是来自雷君霖的拥抱。虽然在梦里早就预习过一千遍一万遍,发生的时候心脏还是不争气的跳的堪比一分钟跳绳比赛的最佳成绩。
“雷君霖?”我眨了眨眼睛,小声叫他。
“嗯?”他紧紧圈着我,呼吸就扫过我耳边,像很多蚂蚁从我耳畔爬过的痒,还有和体温一样的暖。
“雷君霖?”我悄悄的翘起一边的嘴角,又确定了一遍。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