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私家怪谈集》苏殷殷

28、祭室（上）

　　夕阳西落，夜色渐寒。三人这才从凤凰祠里出来。这座祠堂除了供奉的东西与众不同以外，倒没有其他任何的不妥。
　　不过殷殷依然对要钻狗洞出去的办法很是愤怒。

　　傍晚的凤凰村显得更加神秘诡异，繁琐的小巷转得人不免头晕。三人转回秦川大学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
　　今天的收获颇丰，起码够自己乔装一番去找刘泽发发难了。反正都在学校，正好去把上次落在办公室的资料带走。古月思索少许，打算与那个神秘少年道别。至于他说的合作问题，古月可不傻。既然提供给了他这么重要的消息，这人自然就有他的索求。不过就是互通一些消息嘛，就当白雇了一个不要钱的助手好了。
　　“那就这样，我回办公室拿个东西。”古月挥了挥手，插着裤兜转身就走。
　　殷殷两步追上来，“我和你一起。”
　　古月撇撇嘴，没有拒绝，毕竟这丫头现在呆他身边会让他放心许多。
　　黑衣少年却没有动，沉沉道：“与其被动地等待他们露出马脚，不如主动出击。”
　　古月停住步子，转头眯起眼睛打量他。
　　“大转移术没有失效以前，她都不可能绝对安全。千鹤和李蕊，都不会放过她。”他说得风轻云淡，听在殷殷耳朵里却一阵头皮发麻。让她想起那天晚上与那东西第一次照面的情形，都是后怕得厉害。
　　“她只要和我在一起，李蕊就动不了她。”古月盯着少年，下意识将殷殷护在了身后。
　　“是么？”凌辰两步走上前来，伸出右手食指在殷殷眉间紧紧按住。
　　殷殷吓了一跳，赶紧拍他手，“喂、你干什么——”
　　“别动！”凌辰厉声，慢慢将手指抽开。与此同时，一股黑色的丝状物竟然从少女的眉间缓缓滑出。
　　凌辰将那诡异的东西牵引出来，拎在古月眼前，眼中有些揶揄的笑意，“那这是什么？”
　　古月一怔，“……”

　　鬼气！好重的鬼气！
　　最可恶的是，从昨晚到现在他都和丫头在一起，自己却没发现这丝鬼气是什么时候靠在了她身上！
　　连孤鸾，也没发现。这种感觉十分不好，掌握不了危险的感觉。

　　“我说过了吧，李蕊那缕残魂从我手中失控之后，有更强大的力量在操控它。我敢肯定，下一次，就不是我可以随随便便将这丝鬼气抽出来那么简单了。”
　　凌辰的声音不大，然而在这空旷的校园中却显得深沉无比。
　　古月骤起了眉头，他当然知道凌辰想干什么。他们的最终目的毕竟不同，凌辰只是想要抓住李蕊，而他却是要查出当年李蕊死亡的真相。
　　“只要我拘住了它，不也是给你提供了线索么？”凌辰继续道。
　　古月沉声，“不行，这个办法始终太冒险。”
　　“我和你联手，即便有少许危险，也绝不会发生意外。”
　　“就算它出现，正如你说，那一方的驭鬼术这般厉害，你有能力拘到它？”
　　“我自有我的办法，你只需要护好自己的人就行了。”凌辰冷然。
　　“但是要引它出来，我们必须掩藏掉身上所有的气。要是到时候来不及……”
　　“哼。”凌辰一声冷笑，“是我高看你了，居然这么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古月也随他一笑，“我不是不相信自己，而是不相信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殷殷无奈地站在一旁叹了口气，“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的谈话，但是你们是在说和我有关的什么事情么？”

　　今夜月圆，无风。是所谓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绝好时机。
　　然而暗夜里独自走在学校小道上的少女，却不是要去杀人。
　　曾经她在这里恶作剧地吓过一个女同学，第二天，这个女同学就如她所想地死在了路灯之上。而现在，她也不是要去吓人。
　　时针指向深夜23点59分，当今天和明天交接的最后一刻，她似乎听到了空气之中传来的“叮——”的声音。
　　路灯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映射在路面上，拉得老长，看上去诡异怪诞。
　　那盏在十年里先后夺走了两条人命的路灯，此刻，就在她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以一种低沉而优雅的姿势，矗立着不动，仿佛在迎接它下一个祭献者。
　　殷殷再也迈不出步子，心里不停地打着退堂鼓，喵了咪的呀，怎么当时就要答应呢！

　　凌辰提出了让她当诱饵引李蕊出来的办法，但是古月一直不肯同意。她心里向来信任古月，相信只要有他在，自己是万万没有危险的。再加上凌辰的鼓动，自己心里大无畏的勇敢小火苗一直往上窜，于是她一咬牙一跺脚就答应了。
　　她知道古月担心她，心里也是高兴，但是若事情早些解决，她也能早日睡个好觉。撺掇了古月整整一天，他才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方案。
　　但是前提是，殷殷必须随身携带上通灵的铃铛——用彼此的血作为链接，只要一方有危险，铃铛就用有所感应，即便凌辰一直在反对。
　　“你的血气会暴露我们的目的。”
　　古月斜着眼睛瞄那少年一眼，不以为意。

　　殷殷握着那铃铛，心里满是小鹿乱撞。两人的血彼此融合，然后附在这小小的铃铛之上，就仿佛他二人有了某种羁绊，以后再不用担心古月会丢下她一般。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祭血铛只能维持两个小时的效力。
　　黑夜里有风丝丝拂过，殷殷开始一步一步向路灯靠近。
　　顶多不就是和那东西再打一个照面么，也不是什么好吓人的事情。嗯，不怕，一点都不怕，古月和学长就在附近，还有铃铛在手里，很安全的……好安全的。要是给她抓到了那东西，先要让她狠揍一顿，让你吓我！让你吓我！
　　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小碎步般地挪动着脚下的步子。暗夜除了呜呜如鬼哭的风声，连蛙鸣也不曾听见。
　　少女紧张地骤起了眉头，180度尽最大可能东瞅瞅，西瞅瞅。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过了12点15分钟，周围的气场却没有半点变化。
　　难道真的是铃铛里古月的气血被暴露了？那种东西……应该是有自己想法的吧？就算是残魂……

　　风好像大了起来。
　　“啊——”
　　脚下的泥土不知什么时候一软，殷殷身子没了支撑，直往下蹿，像是落入了沼泽的泥泞之中。
　　“救命——救命——”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她用尽力气逮住可以触碰到的唯一，却只有满手的泥，随即像是掉入了万丈深渊，周围的一切开始旋转与翻滚。
　　不知道下落了多久，直到她的意识已经重新恢复，才掉在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之上。殷殷头痛欲裂，连呼喊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沉沉闭上了眼睛。

　　“有什么情况么？”另一边，古月和凌辰一直埋伏在距离案发现场的路灯三百米以外的校舍建筑工地中。只要前方一有异变，方圆一千米内的气场都会有所感应，所以他们的位置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小时，前方仍然没有丝毫动静。
　　“气场还是没变化。”凌辰嗅了嗅鼻子，摇了摇头。
　　“确实没有，但是阿狸好担心。”狐狸不知从哪里伸出了脑袋，也嗅了嗅鼻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前方的黑暗。
　　“老板，你们刚刚真的没感觉什么震了一下么？”木槿幽幽站在身后，脸上挂着担心。
　　古月试着拨动了一下祭血铛，但是毫无危险反应。
　　不对呀——
　　三人一狐在夜色里匍匐而进，待到能看清楚的时候——
　　“……欸，恩公姑娘人呢？”
　　寂静的校园小道上，那盏肇事的路灯依旧明暗不定，然而前去做诱饵的少女却没了踪迹。
　　木槿连忙慌道：“这里气息安全，没有脏东西来过，但是这大半夜的，该不会是……遇到……坏人了吧？”
　　古月扶着头，怎么会忽略了人这么重要的物件儿呢！
　　“别慌，你们过来看……”凌辰若有所思地站在路灯旁，低着头，正在审视着脚下的泥土，“这里似乎有些不对劲。”他闭上眼睛，偏了下头，“似乎发生过异常。”
　　“嘶——”古月低唤一声，立刻咬破了手指，鲜血低落到泥土之上，燃起一小团火焰，随即熄灭。那些血迹顺着泥土埋入，直往地底钻去。
　　“这地下有东西！”古月抬起头，眼神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