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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血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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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薇拉跟随那位头发染成夸张紫色的大副一起上了甲板，两只猫在她脚边转悠。湿润的带着咸味的海风扑面而来。充满异国口音的语言涌进她的耳朵，海水在帆船的木板外咆哮。数盏炼金术灯挂在桅杆上，在浓厚的夜色中照亮一小快地方。在离海盗船不远的地方，有另外一艘船紧紧跟在后边，不过那艘船上几乎看不见几个水手。
黑暗的夜穹之中，繁星闪耀，宛如诸神随意撒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尘。月亮只有一线，像一只微微睁开的眼睛。在尼达尔的传说里，不朽的白色女神摩利耶乘着太阳和月亮的马车在天空中巡行，她的宫殿坐落在群星之间，虔信女神之人死后，他们的灵魂就会升到她的宫殿里，经由永恒公正的女神的审判后，进入下一个轮回。
红头发的海盗女船长正在掌舵。看见他们从船舱里出来，她将舵盘交给旁边的水手。
“你们谈得怎么样？”她问大副。
“已经谈妥了。”雷欧纳德竖起大拇指，“她同意把星铁棺材给我们，条件是我们护送她去白鹭城的神殿。”
“……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已经过了白鹭城了。”
“我知道啊！所以我建议我们先回多罗希尼亚，然后换艘低调的船，再去白鹭城。”
胡安娜用看乱花钱的小鬼的眼神看着雷欧：“什么？我们是海盗哎，不是护卫和保镖！”
“反正那星铁棺材是我们的了，只要能把它脱手卖了，就算一整年不上工也没关系。”
“雷欧纳德，‘好逸恶劳’这个词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大副做了个花哨的鞠躬姿势：“我的荣幸，船长，不过我更喜欢‘见好就收’这个说法。”
说完，他推了阿尔薇拉一把，让她走到前面：“船长，我们得让她发个誓，以免她中途反悔，像杀了慕卡尼亚国王一样也把我们给干掉。”
阿尔薇拉皱着眉头，恶狠狠地剜了雷欧纳德一眼：“我不会那么做的！”
“这我可说不准，女孩。”
胡安娜单手托腮，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冲阿尔薇拉打了个响指：“我同意雷欧说的。你跟我过来。”她从船尾的阶梯上跳下来，雷欧纳德将手里的小刀丢给她。她一手握着小刀，一手抓住阿尔薇拉仅剩的那条胳膊，拉着她走向船首。
一路上不停有水手惊愕地瞪着他们，甚至有个瞭望员从桅杆上掉了下来，如果不是缆绳刚好缠住他的脚，他就要摔断脖子了。
“船长！”阿尔薇拉听见有人说，“那个女孩她……她不是棺材里的那个吗？”
接着，“诈尸”、“尸鬼”、“恶魔”等词语和一堆她听也听不懂的祈祷词飘进了耳朵。阿尔薇拉希望夜色足够黑暗，能掩盖自己脸上因为气恼而泛起的红晕。
胡安娜推开几个水手：“我过后会跟你们解释的。回你们的岗位上去！”阿尔薇拉低着头跟在她后边，紧紧抓着她的手。她可从来没被这么无礼地围观过。在尼达尔的宫廷里，任何人都不敢对她无礼。若是有人冒犯她，她可以让侍卫长抽那人鞭子。但是在这艘海盗船上，她可不敢这么做。她知道这儿不是她的地盘，她得听这个红发女人的。何况，在尼达尔，如果出现了再起的死者，人们就会用铅做的楔子将它们钉进棺材，然后放火烧了墓地。她可不想受到这样的待遇。
红发女船长带着她来到船首。这艘海盗船没有船首像，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铁撞角，它可以撞碎敌船的船腹。女船长松开手，将小刀在阿尔薇拉面前晃了晃。
阿尔薇拉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你想干什么？”难不成反悔的人是她？她要在这儿杀人灭口，抢夺那口星铁棺材？
“发誓，女孩。”女船长说，“这儿是海上，我们遵循波涛与风暴之神的规矩，得举行一个简单的誓言仪式。如果违背誓言，波涛与风暴之神就会降下天罚。我们的神是一对任性的神灵，但他们也是公正的神，向来说到做到。”
“我知道。我们信仰的女神也是公正的神灵。你知道吗？不朽的白色女神，她是永恒正义的化身。在尼达尔，如果一个人违背了自己发下的誓言，就会被称作‘背誓者’，遭到他人唾弃。”
胡安娜咧开嘴：“那你也是个背誓者啰？我猜你跟慕卡尼亚国王举行婚礼的时候，肯定在诸神面前发誓爱他一辈子吧。就算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嘴上的誓言也是这么说的。”
阿尔薇拉脸颊发烫。无礼！她心想。这个女人怎么敢这么说话！怎么敢这样对我！她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我当时下了多大的决心，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只不过是暂时的。她想。我们各取所需，等我到了白鹭城，就能摆脱这女人了！
“不。”她说，“我们的誓言直到死亡为止。我死过一次，已经从那誓言的约束中解脱了。”
“喔，听起来真不错。可惜波涛与风暴之神不是这样。他们可以在你死后继续折磨你的灵魂，将你困在幽灵海里永不超生。”
胡安娜又晃了晃小刀：“如果你同意，我们就发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从不反悔。”
“那好，你看着我，我怎么做的，你待会儿就怎么做。”
阿尔薇拉点点头。
胡安娜退开一步，来到船舷边。她张开嘴，用小刀在舌头上轻轻划了一下。刀锋极为锐利，在她的舌头上留下一道血痕。接着胡安娜将小刀伸到船舷外。阿尔薇拉看见一滴血从刀锋上滑下来，滴入黑色的波涛中。
“我，胡安娜·拜格雷尔在此立誓，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句句真实，因为鲜血中的话语从来不假。”
她声音低沉，宛如呢喃着某种魔咒。一瞬间，阿尔薇拉感觉到有某种力量从她身边扩散开来，仿佛涟漪一样回荡在周围的空间中。那滴滴入海洋的血液似乎同她发生了共鸣，整个大海都在低吟着神秘的话语。
“我发誓，护送尼达尔公主阿尔薇拉前往白鹭城，直到她平安到达目的地，我的使命方才结束。假若我违背誓言，就让我浮尸海上，让我的灵魂永远在幽灵海中徘徊，不得安宁。”
苍茫的黑色海水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接着，一切都安静下来。阿尔薇拉感觉不到那股扩散的神秘力量了。大海似乎接受了什么似的，再度变得沉默。
胡安娜转过身，将小刀递给阿尔薇拉。
“学我刚才所做的。”
阿尔薇拉胆怯地和她交换位置，来到船舷边。她探出身体，向海水中看了一眼，又连忙缩回来。
“起誓吧。”胡安娜催促道。
阿尔薇拉张开嘴，学胡安娜的样子，用小刀划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然后将刀对着海水，等刀锋上的鲜血滴入大海中。
“我，阿尔薇拉·柴白丝在此立誓。”
她嘴里的伤口火辣辣的，浓重的铁锈味充满口腔，让她连发音都发不准。
“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句句真实，因为鲜血中的话语从来不假。”
大海再度开始低语。仿佛有千万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嗡鸣。她握着小刀的手不停发抖。这里是神的领域。她想。借由这个仪式，我们踏入了神的领域。我们所做的一切都被诸神注视着。他们看见。他们知道。
一只手握住她颤抖不已的胳膊。阿尔薇拉侧过头，看见胡安娜站在她身边。
“别怕。”女海盗说，“继续说。让他们听到。”
“我……”阿尔薇拉声音干涩，“我发誓，将我的星铁棺材作为酬劳，交给胡安娜·拜格雷尔。我发誓绝不伤害她和她的船员——直到我到达目的地。若我违背誓言，就让我接受永恒的折磨，不论我是生还是死。”
蜂鸣声停止了。阿尔薇拉大口喘着气，好像自己刚刚从水里出来一样渴求空气。胡安娜松开手。她看见女海盗脸上带着笑意。
“啊，真是聪明的誓言。‘直到我到达目的地’，嗯？”女海盗说，“现在，把刀子扔进海里。”
阿尔薇拉照她说的做了。她将小刀丢进海里，一刹那间海水就将它吞没了。胡安娜在船舷边等了一会儿，确认刀子没有被大海吐出来后，她说：“他们接受了。”
“谁？”
“诸神。他们接受了誓言。”
胡安娜拍了拍船舷的栏杆：“走吧。我得想想该怎么跟其他人解释你死而复活的事才好。”
这时她们听到瞭望员喊道：“船长！左前方有船只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