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江月静娟

8、受伤

　　无聊死了！真是无聊死了！
　　我坐在树间枝丫上，晃着腿荡悠。
　　三天了，跟在老和尚身边三天，我耳朵都快磨出玉来了。整天唠唠叨叨，神神磕磕地，今天终于让我逮着机会溜出来。本以为会很开心，很兴奋，结果外面也很无聊。
　　摘过一片树叶含在嘴里，有些苦，有些涩。爹爹，我好想你，快来接我吧！我宁愿被你骂，被你打，你快来接我吧。
　　爹爹，我好想你！五天，以前从来没分离过这么长的时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爹爹，如果你不要我了，我又该去哪里？像我这样的孩子，别人都讨厌死了，没人想要，那我岂不是要孤寂一生？
　　坐在树上，我边抹泪边胡思乱想，越想越伤心，便真的趴在树上嘤嘤哭泣。
　　“臭欧阳天我讨厌你！”想起刚刚偷溜进罗汉堂，瞧见欧阳天如鱼得水的样子，我真的是备受打击。
　　自从跟了老和尚念经，我便搬出去独住。三日不见，本以为他会稍稍想着我的。可是，呜，他活得那么好，和他的朋友处得那么开心！呜，我掏出手帕擦擦眼泪，再继续哭。
　　你不要我了，爹爹也不要我了，呜…
　　“意儿，你怎么在这？”树下终于出现欧阳天熟悉的声音，想起今天是打定主意找欧阳天和好的，我赶紧止住哭，抽抽嗒嗒地回答：“我，呜，我过来，呜，看你练功！”
　　“你怎么哭了？意儿，你先下来！”欧阳天紧张地看着我，我见好就收，正打算答应。
　　“坐在树上哭了半天，谁不知道你在那呢！”树下一群光头中其中一个，很眼熟，就是曾经要打我的那个开口说话了，“做了那么多，不就是吸引小天的注意吗？只有小天那么善良才会上你的当。”
　　这个臭和尚，一开口就说到我的痛处，“谁说我吸引他注意，我高兴待在树上哭你管得找吗？”
　　“意儿，危险！”欧阳天大喊出声，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撑着树枝站起来了，细瘦的树枝摇摇晃晃仿佛荡秋千。
　　“哼！”臭和尚伸手指指被吸引过来的人群，“你这话，他们谁信啊！谁不知道你为了吸引小天的注意出尽花样！”
　　“我才没有！我才不稀罕他呢！”
　　“你不稀罕？那你在这装什么可怜？”
　　“空慧，不要说了。”欧阳天转过身子，挡在臭和尚面前。
　　“你说谁装可怜？你再说一次。”我使劲揪着树枝。
　　“说你呢！”臭和尚推开欧阳天，“看你的脾气阴阳怪气的，肯定不讨人喜欢，小天是可怜你才和你做朋友。”
　　“空慧！”
　　“你……”胡说！
　　“啊…”
　　一脚踏空，我面朝下摔了下来，欧阳天飞身而起，眼看就要接住我，我却下意识地推开他。身体重重磕在罗汉堂的围墙上，再弹落在墙外地上，这一刻，我才知道，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欧阳天是真的愿意和我做朋友。
　　“意儿！”
　　欧阳天，如果你不是真的关心我，又为什么叫得如此凄厉！
　　“意儿，你怎么了？”熟悉的手轻轻抱起我，痛，我轻哼。
　　“意儿，乖，别吐血，我害怕。”
　　一只手擦拭着我唇角，大滴大滴的泪，落在我脸上。小天哥哥，你是在为我哭吗？可惜我眼前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见。
　　“小天，快把他放下，别伤着他。”
　　周围好像围了很多人，有人在扯着小天哥哥让他离开，我赶紧抬手拽住他的袖子，“…不…要…”
　　袖子被拉走了，熟悉的怀抱没有了，感觉自己要被淹没进人海里，快要窒息了。
　　肯定是我声音太小，没有人听到，我挣扎着要喊出来，只觉得喉头腥甜一股股往上冒。
　　“意儿。”欧阳天拨开人群，重新回到我身边，“意儿，乖，听小天哥哥的话，别吐了，乖，听话。”
　　“嗯。”只要他们不让你走，“小天哥哥，我痛。”我轻轻做着口形。
　　“忍一忍，一会就不痛了。”
　　“蛇！有蛇！”
　　“师父，有很多蛇围过来了。”
　　“你们让开，那是意儿的朋友。”欧阳天挥退众人，自己搂着我轻轻拍抚着。
　　好舒服，舒服得我想睡觉。“小天哥哥，我困。”
　　“意儿，别睡。师父马上就来救你了。千万别睡。”
　　“可是，真的，好困。”
　　“意儿，坚持住，师父快来了。”
　　“意儿，乖，听小天哥哥的话，别睡。”
　　“嗯……”
　　“阿弥陀佛。”人未至，一声佛号已先到了。
　　“阿红，让师父过来，他是来救意儿的。”欧阳天抱着我，焦急地喊着。
　　“阿弥陀佛。既是有灵性之物，当知老衲没有恶意，快快退去吧。”
　　蛇群慢慢让出道，阿红来到我身边，用长长的舌信轻舔我唇角。
　　别担心，阿红。我在心里默念着，别担心，我会好起来的。
　　我被方丈接手抱起，手却一直没松开拽住的衣袖，方丈无奈，只能让欧阳天跟着：“痴儿，须知这动情伤心，对你全无好处。”
　　我听不懂，便自动忽略方丈的呢喃，放松精神，慢慢沉入黑甜乡。

　　“小天哥哥，小天哥哥。”
　　“意儿，我在，我在这。”
　　“你别走……”
　　“我在这，一直陪着你。”
　　……
　　“意儿，吃点药，一点都不苦。”
　　“不……”我挣扎着，“我要爹爹，爹爹。”
　　“凤…叔叔正在路上呢，一会就到了。你先吃点药，别让凤叔叔担心。”
　　“嗯…”我听话地张嘴咽下药，一阵阵恶心直犯起来，“哇……”张口将药全吐了出来。
　　“意儿，你这样药食罔进，怎么好得起来？乖，我们再吃点试试。”
　　“嗯…哇……”
　　“乖，再试试。”
　　“哇…呕……”我使劲呕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呕…”
　　“我们不吃药了，意儿，不吃了。”熟悉的怀抱紧紧拥住我，温热的泪湿透我的衣衫。
　　“我…我…有听话。”
　　“我知道，我不逼你，我等你好起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