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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用过晚饭,泠舞哄思叶睡了觉,轻轻合上门离开。
      今晚的月亮很圆,算算日子,又是十五了。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十五,那一夜的情景依然记得如此清晰,连肌肤的呼吸都可以感受到,更何况是那锥心的痛。
      灵魂的忧伤是新娘的面纱,等候在午夜被掀开。
      那一个个梦回的夜晚,伴随的是心底深处淋漓的伤口,靠着回忆去舔舐涌现的痛楚,又在下一个午夜,再度剥开,再去缝合。
      亲身经历过,才懂那种痛,所以泠舞隐瞒了萧玄。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只是不想让那些没有出处的传言,去碰触深处的伤。
      月光有点冷清,大厅里的三人各自坐着,不语,给泠舞一种好似冷战的错觉。感觉有点累,今天的思叶似乎受了点惊吓,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他安心地入了梦。
      “都已经这么晚了,你们认为他还会来吗?”
      泠舞喝了口茶用来提神,她知道他们是在等今天碰到的那个人,但是她不明白为何萧玄和孟徽就那么肯定那人今天一定会来找他们。白天的时候,可以看出那人有准备出手,剑却是没有丝毫杀气。但是,就凭这一点,孟徽就认定那男的一定会来找他们,也未免太过决断了。
      萧玄默认了孟徽的想法,而萧优痕纯粹是相信这两人才在这里陪他们一起等的。
      等人很无聊,这样像冷战似的等人更是有点可怕,泠舞随便找了个话题。
      “为什么你们就一定认为他会在今晚来找我们呢?”
      “如果他想替那个人报仇,就一定会来找我们,因为我们可以帮他找到杀害他朋友的人。”孟徽道。
      “为什么是我们?他自己一个人不行吗?他可是那个人的朋友,比我们更了解情况。”
      “一、他曾在瞬间提起戒备,怀疑我们是凶手,这说明他并不知道真正的凶手;二、根据你们下午的遭遇可以判定,死的人很有可能是遭人利用完后杀人灭口。我调查过那人的身份背景,相当于一个市井小混混,所以他不可能如此详细知道紫祭刃的事情。三、在我报出姓名的时候,那人有一瞬间的变化,似是恍然大悟,所以,我更断定那人的死……”说到这里,孟徽停顿了一下,看了眼萧玄,“跟下午的事有关。”
      “你说他恍然大悟,那么就很有可能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们?”
      提出问题的是萧优痕,对于当年的事,他扪心自问,一直是愧对着他的,如果他真的……或许自己可以有机会赎罪吧!
      “直觉!”这句话,孟徽说得是理直气壮。
      泠舞暗自叹了口气,萧优痕勉强忍下了想要打人的冲动。
      就一句‘直觉’让人在这里白白等了两个多时辰,萧优痕瞪了孟徽一眼,只觉得眼前这人说话做事没有道理可循。突然发现自始至终,萧玄都没有开过口,忧虑地看向自己的哥哥,只见其出神地凝视着照射在地上的月光
      萧玄一直在听着他们的对话,想到了孟徽说得那些理由,也考虑到了萧优痕提的问题,自己也心存疑虑,但见孟徽信心满满的样子,就相信他一定有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谁知,回答竟然是‘直觉’。如果说没有生气,那是骗人的。亏自己那么相信他的推断,没想到最关键的一步,竟然是靠直觉来断定的,这种几率微乎其微,怎能不让人生气?但是现在……
      “大家都回去睡吧,别等了!”萧玄对着三人道。
      沉默了好一会儿,孟徽率先站起了身,跟着泠舞和萧优痕也起身回房,萧玄却还是坐在厅中。
      “哥哥不睡吗?”
      “我想赏一会儿月,晚安。”
      萧玄说着走向厅外,留下的三人都可以感受到离去之人的怅然。
      “晚安!”泠舞说完走了出去。
      萧优痕猛得踢了孟徽一脚,掉头走人。
      萧玄的身影靠在门口,仰头,乌云闭月。
      今晚又是十五,无风,灵魂却被吹得遥遥欲坠;无雨,心里却装满了孤寂的雨水。
      赏月吗?孟徽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月亮,真的不会来吗?还是在等的吧!

      事实证明,孟徽的直觉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人的确是来了,不过是在两天之后,高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萧玄他们。
      死的男子叫江新,是住在无街的一个无业游民。无街也就是什么都没有的一条街,那里都是些穷苦百姓居住的地方,大家聚集在一起,互帮互助,勉强可以温饱。而高秦本是纱云外一县城高家的公子,家道中落,流落到纱云,在濒临死亡边缘的时候,是江新给了他一口饭吃,才得以生存下来。出于感恩,他留在了无街,帮着找一些活做,替那里的人赚点温饱的银子。
      事情发生在四天前,也就是江新与萧优痕他们碰面的前一天。高秦同往常一样,回到无街,当走进栖身之地时,与一蒙面的男子擦肩而过,接着见江新走了出来。高秦问起刚才那人是谁,江新道是,那人花十两银子请他帮一个忙,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高秦心下奇怪,光天化日那人为何要蒙着脸,且古语有云,祸从口出,高秦担心那人要帮的忙会不会有危险。江新笑他过分疑心了,只不过是去宣传一些谣言而已,那人说只要让孟府中的人知道就行了,没有什么危险。
      后来的事,就是江新准备着怎样宣扬这件事,就在第二天,碰到了萧优痕他们,那时,他并不知道对方就是孟府的人,纯粹是贪于泠舞的美色才会和他们搭讪。却不想,事情就是这么巧。结果,事情完成,就被杀人灭口了。
      听完高秦的叙述,在场的四人都没有头绪。
      那个蒙面人是谁?为什么要让孟府的人知道这些谣言?他让江新散播的谣言除了萧优痕他们听到的这些,还有下文吗?有的话,下文会是什么?时隔五年,究竟是谁要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

      自那日之后,萧玄他们一直在打听着蒙面人的下落,却是发生了一件离奇古怪的事情。
      在各个乡村镇县城里,开始流传出一个诡异的事件:从半年前开始,每隔七天就陆续有人在夜半被偷袭,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抢夺一空。原本只是普通的抢劫案,奇怪的是,被偷袭的人过不多久就会昏睡,足足睡满百天之后才会醒,醒来之后就会丧失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有一个打更的人声称一天夜里,自己在案发现场,当时只觉得有一个黑影闪过,定睛一看的时候,被害人已经躺在地上不醒人世。据那打更人描述,那个黑影有着长长的头发,身着黑袍,两只手会在夜里泛着红光。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说法纷纭,有说是厌恶世俗的人报复社会,有说是冤魂不散流连在人间,更有甚者,将其描述成了阴间的饿鬼,专门靠吞食人的记忆为生,手上泛着的红光就是他们的标记。根据案件每隔七天发生一次,人们就把这个饿鬼的食欲定成了七天一顿,游荡于各个城市之间,居无定所。
      人心惶惶,终日不可安。
      这样的说法渐渐传到了纱云,传到了孟府。
      “你怎么看?”萧玄问泠舞。
      “鬼魂的说法不可完全信,也不可不信。大自然有很多奇异现象是我们不能理解的,犹如大家一直称之为‘鬼火’的东西,其实只是一种未被发现的自燃物质;但是像诈尸、还魂都还没有解释。不过,我还是认为这种传言造谣的因素居多。”
      “那,有没有人为的可能?”萧优痕开口,“泠姐姐你会用毒,有没有一种毒药可以让人昏睡百天之后醒来,就丧失记忆呢?”
      “因为被偷袭的人身上的财物会被洗劫,这样推断的话人为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毕竟鬼在阴间是用不到这些身外之物的。用毒方面,要让人失忆的方法有很多。让人睡足百天之后醒来再失去记忆,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谁会去制造这种毒呢?一般下毒不是即死就是慢性积累,这种昏睡百天的毒不管是论时间还是毒性都几乎没有必要。”
      “或许有一个人会知道。”孟徽突然道,“我们都见过。”
      “毒老子!”萧优痕和泠舞异口同声。
      “不错,说到用毒的话,还是得去找这位毒药的老祖宗。”
      “但是,毒老子行踪飘忽不定,虽说已成家,连孙子都有了,还是鲜为人知,找到他何其难?”泠舞道。
      “已经不用找了。”一个声音插进了谈话中,有点耳熟。
      众人齐齐看向门外,院中,赫然站立着一个身影。
      “向日!”孟徽惊讶地叫出这个名字。
      来人正是在灵越山突袭剑风,而后就消失地无影无踪的向日。
      “你说‘不用找了’是什么意思?”萧玄与向日不熟,不需要什么寒暄的话语,而且从他刚才插话的内容来说,莫非是他知道事情的起因?
      “毒老子一家在一年前就已被灭门。一个上山砍柴的樵夫发现的时候,他们已死了有整整十天,尸体泛黑,是中毒而死。”
      向日的一席话让在座的人都再吃了一惊。
      “没想到名震一时的毒老子竟会死在自己的绝活之下。”泠舞感慨。
      “毒老子身前,正在研究一种毒药,可以轻易控制人的心神。他身前已经研制出了这个配方,但是在他房里,并没有找到方子,甚至是关于毒药的一切书籍与毒物都不见了。”向日脸色沉重,在他看来,这件事情似乎关系重大。
      “是下毒杀了毒老子一家的人顺手拿走了那张配方,还是想要那张配方的人顺手杀了毒老子一家呢?”萧优痕琢磨,“不管是哪一个可能性,你关心的都是那张配方。可以控制心神的毒,有了它,坐拥天下也易如反掌。但是……”
      “前提条件是要能够制出来。”泠舞接道,“即使有了配方,不善于制毒的人也不能研制出百分百完美的毒药。而且对方不仅拿了配方,还带走了书籍,也就是说他不会用毒,更不懂制毒。”
      “毒已经被制造出来了,而且也已经开始散播。”向日的语气很严肃。
      “是那个饿鬼吞食记忆的流言吗?”萧玄想起了刚在讨论的话题,“也就是说有人在背后操纵。吞噬记忆是因为毒性腐蚀了他们的脑子,身上的财物被洗劫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没错。”向日点头,“这些人都已经被洗了脑,如同行尸走肉,只等着他们的主人下达命令。”
      “那么那个七天之说咧?”思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大厅,爬上椅子,扑在桌子上,拿起糕点就往嘴里塞。
      萧玄走到他旁边,把人从椅子上抱下来,责怪道,“又不洗手就吃东西!”
      思叶嘻笑着将手里的糕点一股脑儿塞进嘴里。
      泠舞走了过去,道,“思叶乖,阿姨带你去洗手。”
      “不要!”思叶把手藏在身后,“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那个七天之说,又是怎么回事?”
      思叶的好奇心似乎很重。
      “那个七天之说只怕是人们添油加醋的产物。”向日对着思叶笑道,“叫思叶吗?”
      “我又没问你!”思叶没好气地给了向日一个白眼。
      “乖,自己玩去。”萧玄语气很柔,却是不容置辩。
      思叶吐了吐舌头,乖乖离开,走时还不忘从桌上带走一块糕点。
      “很可爱的一个孩子。”向日不明所以地笑着。
      “你今天来说了这么多,不会只是想告诉我们,现在有一个企图控制人心的罪犯到处作案,叫我们小心防范,出门要结伴同行,夜里要关好门窗而已吧!”萧优痕讨厌向日那个不清不楚的笑容,话里带着刺儿。
      “当然不是。”向日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是想请你们去这里。”
      说着,一本红色的帖子从向日手中飞出,直直切向站在桌边的人。萧玄微微侧头,帖子呼啸过耳边,止于食指与中指之间。
      那是一张红色的请贴,发贴人是‘无言山庄’,正文是为了庆祝其爱女二十周岁生辰而邀请亲朋好友前去赴宴。‘无言山庄’并不是江湖上的组织,它是一个粮庄,几乎垄断了山庄周围所有村庄城镇的米粮,是一户很富有的人家。
      “无言山庄只做生意买卖,不理江湖事。难道你认为拿了配方的人在这个山庄里面吗?”孟徽质疑。
      “就在毒老子死后不久,一些善于使毒和懂医理的人接二连三地失踪。根据我的调查,那些人在失踪前都曾去过无言山庄替庄主夫人傅如雅看病,这一去便不复返,从此销声匿迹。”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调查这个?”萧玄举着手中的请贴,对着来人道,“还有,为什么要找上我们?以你我的交情,我完全可以拒绝。”
      “我只为百姓做事,即使我不再是朝廷的人。”向日正气凛然,一脸信心十足,岳镇渊渟,“至于为什么会找你们,一是因为我一个人完成不了这件事,需要人协助;二是我相信你们一定会答应,我手上有你们想要的消息!”
      向日曾是朝廷的人?他手上有我们要的消息?
      萧优痕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当日对他偷袭剑风一事已经令人相当惊讶,没想到,今天更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孟徽看向萧玄,等着他的回答。如果向日手上真有我们要的消息,那么,此行就非去不可。但是,他的话可信吗?
      即使是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孟徽和泠舞,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向日竟曾是朝廷的人。这样一个城府深沉的人,他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好,我答应你。”萧玄收下请贴,“但是,我们与无言山庄毫无瓜葛,一旦见面就会拆穿。”
      “我已打点好一切。”向日说着从怀中取出信笺,走到萧玄面前,递上,“这封信笺是这张请贴邀请之人的亲笔书函,里面有写身体抱恙而不能亲自道贺,特派了自己的两个侄儿代替前往。”
      “还真是周到。”萧玄也不知是赞扬还是讽刺。
      “那就无言山庄见了,告辞!”
      说完,向日就已经施展身形,霎时消失在人前,声音却还回荡在大厅中。
      “你们在找的那个散布消息的人也在无言山庄,还有另一件事,你们到了那儿自然知晓。”
      “真的要去吗?”萧优痕走近萧玄的身边,担心地道,“好像有危险!”
      “一诺千金,驷马难追,答应了就是答应了。”孟徽接过萧玄手上的信笺,看了一遍,道,“怎么样,想好了没?”
      孟徽问的自然是由谁去,而且他也已经猜到了萧玄的回答,既然有危险,肯定是不会让另三人一起前往的。
      “恩。”萧玄应了一声,随即对着萧优痕道,“优痕,你和泠舞在这里好生呆着,看好思叶,不要让他闯祸。”
      “恩,我明白!”
      泠舞笑得很平静,能够静静地待在自己爱的人身边也是一种幸福,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即使付出与回报从来不是对等的,但是现在的她,很愿意就这样,能留在这里,能待在一起,已经足够了。
      而萧优痕绝对是会吵着要跟去的。
      “我不要。”萧优痕果然不答应,“我不要待在这里,就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好不好?”
      “不行,你必须留下来。”萧玄斩钉截铁,根本就不容分说。
      萧优痕见说不动萧玄,就把矛头转向了孟徽,一脸哀求地看着人,就差没挂泪珠了。
      这次的事的确有危险,所以萧玄才不让萧优痕和泠舞一起去冒险,孟徽明白得很,只当作没看见萧优痕的表情。
      “喂!”萧优痕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连你也不帮我?”
      唉……孟徽哀叹自己老是被虐待的脚,算是投降了。
      “算了,就让他去吧。你想,我和你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八秆子也打不到一块儿,说是兄弟谁也不会信,一眼就会被人看穿,是不是?而你弟弟就不一样了,你们本来就是亲兄弟嘛,现在不正好也是演兄弟吗?我看,还是让他来当这个‘二侄子’吧。反正这尹家出门肯定需要仆人随行,我就当个抬礼的人得了。”
      “恩,恩,恩。就是啊!”萧优痕感激地看了孟徽一眼,期待着萧玄的回答。
      萧玄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看着孟徽,就知道你会替他求情。
      “随便你们。”扔下了这么一句话,萧玄就转身走了。
      萧优痕扬着胜利的笑容,目送着萧玄离开,转身,对着孟徽却收住了笑意。
      又是一脚,孟徽直叫冤。
      “我不是都帮你说话了吗?”
      “谁叫你一开始不理我?哼!”萧优痕翻了个白眼,走向一边的泠舞,拉着人就走,“泠姐姐,我们走。”
      萧优痕一边走还不忘一边给孟徽脸色看,倒是弄得让泠舞有些尴尬。
      看着空无一人的厅堂,孟徽没来由地一阵冷颤,总觉得自己刚才的决定是错的,前方的路,好远,有着不祥的预感。
      向日刚才那最后一句‘到了那儿自然知晓’的是什么?那个‘无言山庄’里到底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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