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酷]奥德梵列之城》猫尾巴草

9、第二章

　　这情景显得十分诡异，不说那大片奇特的浓雾，在这样的雾中仍能高兴地拍皮球的小男孩也十分古怪，让人心生警惕。库洛洛从袖管中抽出惯用的武器，不动声色地向小男孩接近。
　　“小朋友，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噙着微笑，在等待了几秒，发现小男孩完全没有反应时，库洛洛将细长的针尖直接捅入了小男孩的腹部。
　　没有尖叫。
　　没有流血。
　　在他的武器进入男孩身体的一瞬间，那个男孩的身影瞬间就像是荡漾起波纹的湖面一样迅速扭曲，然后男孩身边的空地也随之开始发生扭曲。见此情形，库洛洛皱眉，毫不犹豫地便转身冲向了背后那个神秘的小木屋——幸运的是，木屋的门并没有上锁，库洛洛很轻易地在扭曲蔓延至他自身前打开门躲了进去。
　　“砰！”木门被重重地关上，将那诡异的雾气隔绝在外。
　　库洛洛背着双手抵在门上，不动声色地观望着室内的陈设。
　　看得出来，面前这个小屋原本是个很温馨的住处，全部由原木制成的家具、精心的装饰……如果这一切不是被人翻得乱七八糟的话，这个小木屋一定是个很温暖的地方。

　　‘我现在身处的情况，就像侠客他们进入了贪婪之岛一样。特殊的念力传送我到达这个特殊的空间（或者是念力引发了我脑海中的幻觉），然后赋予我特定任务来完成。如果无法完成，就永远无法从游戏中通关……
　　故意让自己受伤或者故意让自己死亡都不是验证这是否幻觉的好方法。因为如果我真的身处于幻觉中，那么受伤和死亡时的疼痛和流血都能完美地在幻觉中再现。而如果我身处的是现实中，那么死亡就更不可取。
　　刚才的门板的触感非常真实，和刚才攻击那个孩子时的感觉完全不同。这说明现在这个场景是特殊的，还是说只有“人”这个东西是不能触碰的呢？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刚才不是选择触碰那个小孩，而是抢夺他的皮球会发生什么？
　　首先调查这个小木屋是最正确的选择！’

　　库洛洛直起身，走向整个木屋中最显眼的烂木桌。木桌断了一条腿，其上摆放的破碎镜框十分显眼。库洛洛拿起镜框，马上就在相框中的照片里找到了先前那个小男孩灿烂微笑的身影。
　　‘看起来是一家四口，父母，哥哥和弟弟……弟弟已经出现过，于是接下来就是父母和哥哥了吗？’
　　之后，库洛洛又在整个木屋中来回搜索了几遍，除了一些零碎的物品外，他没有再发现任何关键性的线索。
　　‘如果假设这个木屋是游戏中的一个重要场景，那么这个木屋出现的意义也许就在于让我看到其中的一些信息——那张一家四口的照片肯定有很重要的作用。’
　　‘但是这个木屋也许也只是一个阶段性场景，在这个时间段，它与世隔绝，为我提供的线索只有照片。但也许在另一个时间段，它就会产生新的重要物品，其他人物也会在这里出现……’
　　无法确定木屋的作用，库洛洛决定在木屋中暂时留下，对情况进行观察。为了省力，他选择躺在客厅中央那张染血的沙发上看书以待。
　　1:11
　　2:11
　　3:11
　　墙上的钟滴答走过，他在木屋中度过了11个小时。看完了10本书，打了个盹，顺便吃了点随身带来的干粮。然而，在这期间，木屋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第12个小时，库洛洛终于确定了这个木屋将不会发生任何变化——他决定推开木门，重新审视门外的情况。

　　甫一推开门，就有大量的雾气涌入。首先映入眼中的是那个长大成人后小男孩正跪在地上，双手交握，虔诚地念着什么的情景。
　　“敬爱的主啊，感谢您对我们的恩赐。感谢您赐下甘霖，令我们不再口渴。感谢您赐下光芒，令世界不再黑暗。感谢您赐下希望，令我们找到方向。
　　然而，请将您对我一人的感谢收回，换取我亲人的重生罢！我愿以我血作其骨，以我肉作其心，以我灵魂作尔食粮……”
　　少年亚麻色的发丝在夕阳的映射下泛着淡淡的柔光，有一绺垂到了他的右眼，衬得他本就白皙清秀的眉眼更加柔软。他的表情平静，带着种看透一切的圣洁感，吟唱着库洛洛听不懂的歌谣，让人见之忘俗。仿佛像是木柴上的一点微弱火星，悄悄地闪烁，又安静地熄灭。当少年念完歌谣，绽放一个微笑时，他在最后的夕阳中无声地消失了。他的身体在最后一缕余晖中散为齑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强烈的白光。
　　白光中，眼前的所有情景都发生了改变。库洛洛看到了一家三口在他之前搜查的那间小木屋里生活的情景，慈祥的母亲站在灶台前准备晚饭，米饭的香味让坐在桌边的父亲食指大动。门外，年幼的哥哥一个人坐在木屋外的露台上，手中抱着皮球发呆。
　　空气中弥漫着庭院里种植的梨花香味，微风拂面，阳光正好。

　　库洛洛有些迷惑。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错过了什么。之前拍皮球的少年消失时，他迅速躲入了那个木屋中，导致他错过了很大一部分故事的剧情，而缺失的这一部分，或许有他离开这里的重要提示。
　　库洛洛只得上前，轻轻拍下了少年手中的皮球。少年依旧呆坐着，身边的景象却开始迅速扭曲，消失。
　　“我错失了一部分的故事，但也发现了一部分线索。在这个迷宫结束之前，继续探查，应该会有收获。”
　　晕眩的感觉袭来，库洛洛低笑着闭上眼睛。
　　……
　　银铃般的笑声。
　　皮球落地又弹起的声音。
　　当睁开眼，发现自己又看到了之前故事最初的场景时，库洛洛无趣地叹了口气。
　　‘这个场景是故事开始的序幕吧？又见到这个场景的意思，是指我并没有完成之前的任务吗，所以要重复一个轮回……’
　　经过了之前一次故事的轮回，库洛洛已经对目前的情况有了了解。这一次，他决定在不触碰任何雾气内人事物的情况下了解整个故事，也许这样就会找到破解如今局面的方法。
　　可这个故事的无聊程度远远超出库洛洛的想象。一家三口，慈祥的父母，桀骜的儿子，某一天，父母被觊觎其能力的人残忍杀害，远方归乡的儿子决定报仇。在离开的晚上，儿子对自己这样说：
　　“为什么？！为什么爸妈那样一辈子与世无争的人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如果放任那些杀害他们的人逍遥法外，爸妈一辈子都不会瞑目的！宁愿死，我也要杀掉他们！”
　　他脸上那种染血的痛恨表情让库洛洛想到了那个报仇的锁链手，一样的决心，一样的恨意，却让他感到意兴阑珊，提不起力气。锁链手对于他的特别意义在于，他杀死的是他的团员、他的蜘蛛脚，所以他是他的猎物，也是他必须除掉的对手。而故事中的儿子却没有这样的意义。在猜到了他的悲剧下场后，库洛洛完全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
　　‘故事的结局或许又是那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出现，复活他们一家三口？让人觉得无聊的结局啊。以为借助复活便能解决一切问题的逻辑，如此荒诞。’库洛洛叹息着后退，进入了身后那座一直静静伫立着的木屋。

　　“这次有什么线索呢。”库洛洛神态轻松地走到那张烂了一条腿的桌前，拿起那个熟悉的相框，突然，脸色一沉。
　　相片上，原本的一家四口变成了一家三口，那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消失了。

　　“之前的那个少年不见了？等一下，为什么那个少年会在第一轮回的结尾出现，还做出仪式的举动？”
　　“如果将我目前看到的所有场景列出来，第一轮回的顺序是这样，序幕：拍皮球的男孩→空白→做仪式的亚麻色头发少年→一家三口的和睦生活。而第二轮回的顺序是这样，序幕：拍皮球的男孩→一家三口的和睦生活→儿子远行→父母被杀→儿子归乡后决定报仇。如果将这两部分的内容接起来，那么中间的空白就可以解释了！”
　　“第二轮回根本不是在重复第一轮回的内容，而是在继续讲述第一轮回后面的故事。那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是一家四口中的弟弟，在第一轮回父母死亡的事件中，他为了救活报仇而死的哥哥和父母选择进行仪式献祭了自己，导致一切回到了10年前，他的父母，哥哥，身边所有人都失去了关于他和复活这件事的记忆。但是，父母再一次被人杀死，于是哥哥再一次决定复仇，宛如一个打不开的死结一般，命运始终在重复。”
　　“可是这一次，即将报仇而死的哥哥和父母不会再有人献祭生命让他们复活，所以……”
　　库洛洛拿着相框，猛地推开木屋大门，便看到了最后一幕场景。
　　染血的英俊青年躺在雪地里，身边四散着仇人的尸体。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并不觉得后悔。当仇人被尽数杀死时，他觉得自己的正义得到了申张。坏人被惩罚，好人有好报。虽然就连他父母这样的好人都不得善终，但他们的仇人也死了，这就够了。
　　“唯一……遗憾的是……是……”
　　他的眼珠渐渐浑浊，呆滞地望着头上的天空。
　　“那个遗憾的人……是谁呢…………”
　　直到断气，他都无法想起他最后的遗憾是什么。

　　这是被诅咒的轮回。
　　青年的弟弟付出巨大代价带给他们的新生并没有让他们逃过厄运——那时光倒流所获得只有生命，却没有记忆，因此，他们没有之前失败的记忆，而又再一次重复着之前错误的道路，自以为正确地前行着。
　　没有带任何武器出门、轻率地被人发现自己阿贝拉族身份而导致受到绑架杀害的父母；和在事发后被仇恨填满心灵、鲁莽报仇的哥哥；他们所有人，都这样自以为是地行动着。
　　事实上，阿贝拉一族的命运一直处于如此悲哀的轮回中。因为自身罕见的复活能力而遭到觊觎，悲剧发生，使用能力让一切回到原点，悲剧再一次发生……阿贝拉族人在这样无望的轮回中渐渐人丁凋零，直到最后消失。然而，即使到最后一刻，他们仍然没有意识到，与生俱来的能力带给他们的从来不是生的祝福，而是死的诅咒。
　　当献祭者露出带泪的微笑，为自己拯救了重要的人而欣慰时。当被救者一无所知，义无反顾地重复着自己的命运时。也许连神，都在暗暗冷笑吧。
　　伴着拍皮球的声音，弟弟清凉的歌声再次响起。库洛洛看着面前的所有景象都渐渐崩裂，化为齑粉，一时之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