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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回 ...

  •   这......这里......就是合京?怎么看起来比颖城还不如?书上不是说京师都是每个国家最最繁华的地方吗?(伦敦也有贫民区,东京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还有饿死的人呢,小朋友,你入的北门,绕着绕着就跑整个合京最脏乱差的地方来了......)

      周澈有点傻眼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低矮破烂的房屋,泥泞窄仄的街道,行人衣上大多有补丁。拖着两管鼻涕,除了眼睛外脏得其余四官基本看不清在哪的幼孩在泥浆中玩耍。

      很多房子檐下都晾着衣服,有健硕的女人叉了腰在街中叫骂,声如狮吼。

      周澈生出重新回到城外看看城门上方题字的念头。

      街角上坐的几个孩子忽然爆出一阵笑声,然后纷纷立起,互相追逐打闹着疯成一团,渐渐往周澈这边来。
      有两个孩子一直在回头笑骂,完全没注意周澈站的方位,经过他身边时几乎一头撞上他。

      --只是几乎。

      发傻中的周澈也比常人强,这点这些小孩有必要了解。

      右手以根本看不清的速度一挥,其中一个男孩在距离他半步的地方猛然定住;然后微微一错身,伸手擒住另一个男孩的胳膊--他的手差一毫就堪堪触及少年腰中的长笛。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

      那两个男孩根本来不及反应,脸上都还保持着先前打闹时的灿烂笑意。

      待得回神,其中一个的表情变得痞味十足,而明显小点的那个惶恐得都要哭出来了。

      周澈看看两人,又转头看向右后侧的高大男子,很有求知欲地问:“这两个......是‘小偷’还是‘劫匪’?”
      男子双手抱胸,微笑着咿哦两声。--他早发现他们了,只不过这种小蟊贼,根本用不着他出手,周澈一根头发丝对付都嫌长了些。

      “小偷啊,对呵,劫匪都是冲上来抢东西,不会做戏的。”周澈回头,又看看两个孩子——他们确实还是孩子,尤其小的那个,面色黑黄,又矮又瘦——自言自语般说到:“我该把你们怎么办好呢?书上抓到小偷都是送往衙门的。”

      那个惶恐的男孩一听顿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挣扎着要给少年跪下:“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送我去衙门,我对不住,我给你磕头,不要送我去衙门......你打我好了,我让你打......”

      这阵仗,让周澈都惊了一下,男孩大力扯动的胳膊令少年不自觉陡的握紧了手。

      细细的“咯拉”一声。

      男孩的哭叫瞬间变成惨叫。

      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周澈被烫到一般立马放开他,那孩子缓缓蹲下,痛得全身发抖,额上沁出一层冷汗,脸上涕泪横流却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少年把肇事的手藏到身后--这下轮到他慌了:“这......这......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忙乱地往右瞧瞧又往左看看,总算找到现场唯一镇静的人。
      “怎么办怎么办?”少年迭声向男子问到,眼里全是急切的光。

      男子拍拍他的肩,示意安静,然后咿啊地“说”起来。

      “啊,对,我会医的。”周澈显然也记起了这一茬,松了一口气,见男孩实在痛得不行,少年俯身把他轻轻搀起,动作轻巧地脱下他那件比布片好不到哪里去的单衣后,手指一拈,指间凭空出现一排细长的金针。
      迅速地在男孩胸前腋上扎上几针,然后把他的右臂和身体贴紧,脱下来的衣服折成和袖子一样宽的条状,绕到上臂伤处,将其和上身绑在一起。

      把两只袖子在他左胸上打好结,少年站起身,模仿着师父的样子摸摸那还在抽抽嗒嗒但明显好受了许多的男孩的头:“我不送你去衙门,你家在哪儿,我们去你家给你治治。”

      男孩忽然抬起头,一张被泪水冲出几道稍白的痕迹的小脸放出光来:“你是郎中?你会治病?”

      “呃,算是吧。”周澈没说自己治的除了吉庆岭上的一个人外都是雪山上的动物。

      “真的?那你来,来。”男孩不哭了,在左前臂上擦擦鼻涕,一把抓住周澈的手,往街中走去。

      少年低头看看那只还闪着亮亮水光的细瘦手臂,没多说什么。

      转过两个弯,走进一条更狭窄的巷道,然后男孩拖着少年跨进一扇未关实的小门里。

      一座小院,墙角堆着几根桌腿椅脚和一把笤帚,还有一块破瓦片,右边有一口井。
      没其他了。
      屋子只有一间,这里背光,所以屋里黑戚戚的,不过这对周澈和随着的男子没什么影响。

      男孩把少年拖到墙边几块泥草垛子和一块木板搭成的“床”旁,满脸希翼的看着他。

      床上躺了个人,眼窝深陷,双目紧闭,瘦得脱了形,但还看得出是个女人,不太老的女人。

      ——周澈的第一反应是先探手到她鼻下试试还有没有气。

      从那床大概是塞的稻草的“被子”里拉出女人鸟爪一般且温度高得惊人的手,三指轻取寸关尺,片刻,又把手放回去。

      这女子从前染过寒症,落下病根,后长期操劳,同时水谷摄入不足,气血生化乏源,不久前又感风寒,迁延不愈,转成肺疾,才成现在这般模样。

      “我娘治得好吧?”男孩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添了一声“哥哥”。

      周澈笑了笑:“不用担心,治得好的。”

      小孩忽然愣住了,半晌后痴痴地天外飞来一句:“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哦,是吗?”少年没在意,指指“床”边,“来,坐上去,我先把你的伤治治。”

      男孩梦游般坐到床边,双眼一直盯着少年的脸。

      周澈解开绑在他身上的衣服,右手一翻,又是凭空抓出一个黑色的小罐,打开盖子,一阵馨香扑鼻而来。
      用食指蘸了罐中之物,少年将其细细涂在男孩已经肿起的右上臂伤处,说也奇怪,那黑色的膏状物方才涂上,肿胀就以几乎看得见的速度消了下去。

      抹了一圈,少年收起小罐,又等了大概半柱香后,拔出男孩身上的金针。

      男孩立刻轻叫起来:“好痒。”
      “不痛了吧?”
      “恩,但是痒痒的,象虱子咬。”
      “再等一会就没事了”周澈看看屋里的摆设,不指望男孩能拿得出纸和笔了“来,我们去药堂拣些给你娘喝的药。”
      碧芜里存的药草,如果用来治这样的小病,那就太屈才了。药贵于精,而不应费,少则无益,过犹不及--少年把某本药集里的这开篇第一句记得很清楚。

      周澈牵起男孩的左手,带他下床,抬眼就看到一直静立在一旁的高大男子,脑子里忽然有个影象一闪而过。

      少年陡地睁大眼,一脸诧异:“大白”

      男子哼了一声。

      “我把另一个小孩子定住,但忘了给他解开了。”

      ——————————————————————————————————————————

      男孩叫宋连生,并不是京城本地人氏。三年前家乡遭了大水,他家只有他和他娘逃了出来,寻到京城却投亲未果,只得住下,靠桃娘——就是连生的母亲给人洗衣打杂过活。一月前桃娘病倒,家里仅有的几十个大钱为了给她治病很快花得精光,七岁的连生想去做工挣点钱,却因生得太瘦小而没人肯雇他,万般无奈下只得跟着街上几个皮实孩子一起干上了小偷小摸的勾当。
      这些周澈都没问,男孩非常主动地全说了出来,口齿清晰,条理分明,显然是个伶俐人。

      少年没见过水患,也从不知道什么叫饿肚子的滋味(并且再没有机会知道),但见这孩子说得眼泪汪汪,也情不自禁地安慰了几句,表示一定会将桃娘医好。

      高大的男子在他们身后听得连连摇头,而后又微皱起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孩子细瘦的身影。
      这小孩,才七岁,看来却隐隐有点心计。普通市井孩童哪会对一个才认识不到半个时辰的陌生人自发地讲这许多?即使那陌生人给他家人治了病,也只会感激一下,磕磕头报上大名再表示日后一定得报大恩之类的吧?
      而这样子,话说得清楚明了,把很多苦难都只淡淡描述一下,并不刻意夸大的做法,只是为了使事情显得真实可信又不招致反感,最大限度地博得同情,借此达到目的的手段而已,这目的,一般是钱,或更进一步,找个靠山。

      不过,想想方才看到的屋子,男子也觉这孩子会这样算是情有可原。

      曾在人世间混迹过一段时日的白蛟鹿,显然比周澈来得老练多了。

      三人行到方才的街口,却见那本该在原地的孩子没了踪影,周澈听从白蛟鹿的建议,让男孩带他到那孩子的家去。

      于是寻到另一巷子的一间民房前。

      离门口还有些远,周澈就听见屋里的嘈杂,一个尖利的女声尤为响亮:“哪个兔崽子把咱二娃弄成这样,老娘日后见到定要把他撕了,XXXXX......(一串山花烂漫争奇斗艳的脏话),狗伢子你说,咋搞的?”
      又有个声音慌里慌张地答了什么。

      周澈摸摸鼻子,一点进门的念头都没了,伸手在门边挥了挥,然后带着男孩转身就走。
      那门里传来的女声更加高亢,尖得直冲云霄:“二娃,你能动了?!”

      在药堂拿掌柜的纸笔列了张方子,抓上三帖药——当然,是周澈付钱;又买了些米面被褥之类——当然,是白蛟鹿拎着,少年把男孩送回了家,嘱咐过怎么煎药怎么服用后,想了想,搁了一些散银,在男孩的千恩万谢中和高大的男子走了出去。

      问过路人,直往西行,只见一路房屋慢慢长高,街道渐渐变宽,等到拐了个弯,眼前出现长长的围墙,每户的沉木大门间至少都相隔十几丈时,周澈这才觉出京城的味道。

      行人不是太多,宽敞的青石板路上偶有软轿经过,颜色大部分偏深,也有那种帘上绣了花鸟图案的精致小轿,俱有气派的家丁或丫鬟老妈子紧随着。

      四五个年轻男子经过,真正的鲜衣怒马。

      周澈又问了个在某户人家前落轿的老者,这才寻到了礼部侍郎的宅子。
      青瓦白墙,在这一路上算是中等偏短的,黑漆的松木大门,门前有几阶.
      稍稍平复一下心中热热胀胀像要破胸而出的感受,少年踏上台阶,吸了口气,举手握上铁兽头嘴里的门环,叩了叩大门。

      片刻之后,门开了,一个青衣仆童站出门来,看看他和他身后的高大男子,有礼地问到:“这位公子,请问有何事?”

      “......这儿是礼部侍郎的官邸吗?”

      “正是。”

      “我......周大人可在?”

      “老爷申时下朝,公子若找我家老爷有事,可待片刻再来。”

      “......云夫人在吗?”

      “夫人和二公子回乡省亲了。”

      周澈愣了愣,急问到:“那大公子呢?”

      仆童看了看他,微微一笑:“公子您消息可不灵通,我家大公子两个月前就到通梁府任知府去了”

      周澈懵了。

      那仆童又打量了一下他:“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我叫周澈。”

      仆童笑笑:“原来是我家老爷家门啊,那这位是?”

      “我的朋友,白......”本想说蛟鹿,但一个名字突然从脑海里浮出来,周澈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敖辉。”

      “周公子和白公子,......恩.......若两位不弃,请入厅中稍事休息,老爷不久即回。”

      周澈点头称好。

      回头看看男子,发现他也正看着他,满脸欣喜。

      少年很不解,敖辉这个名字,他确信自己从未听说过,能和白蛟鹿沟通时,他告诉自己的也就是大白,师父也仅说他是白蛟鹿,这么多年,他一直“大白大白”地叫,那今天忽然冒出的“敖辉”又是哪里来的?

      虽然是第一次说,但这个名字却让少年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敖辉”二字已在某个地方沉了很久很久,久到像在他出生前便已深埋。

      到底怎么回事?这感觉与三岁拿到洗墨,六岁拿到碧芜,九岁拿到朱寰,还有第一次吹起那支笛曲时的感觉如此相近,就若这些东西在多年前便已长伴身侧一样......

      周澈思索了一阵,不得其要,摇摇头。

      那青衣小童将他俩引进院内,院子颇广,地上铺着石板,左右分有两座不对称的圃地,花木扶疏,虽然都不太名贵,但胜在布局精巧,意趣天成。

      这座宅子,不是周澈当年住了十七天的那间。

  • 作者有话要说:  随手打个补丁,免得写着写着忘了
    正中座北朝南的,是皇城
    东边--平民和小官吏住所
    南边--亲王和一品大员的住处,就那么几户
    西边--京城巨贾和大官们的营地
    北边--贫民区
    感谢睡木指正,拜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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