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 之 谁家年少》之茳

18、第十七回

　　过得两日，在大白的一再拍胸脯保证下，周澈还是带了他又去拜访百里拾玉．
　　仍是那个老门房开的门，见是日前的少年，老门房恭敬地问到：＂是周澈周公子吗？＂
　　少年点点头．
　　＂来找百里先生的？＂
　　＂恩，麻烦老伯通报一声．＂
　　＂他已经不在府里做事了，这个，是他要我转交给您的．＂老门房从袖里摸出一封信笺，递给讶然的少年，同时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
　　白敖辉见他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上前两步，有些好奇地问：＂老伯，百里拾玉在府上是做什么的啊？＂
　　＂是小少爷的西席．＂
　　＂西席？！＂白敖辉瞪大眼惊叫一声，满脸不可思议，继而捧腹大笑：＂他哪点像个教书匠啊？秦鱼期个大傻瓜，不怕那家伙把他儿子也教成傻瓜吗？＂
　　听到白敖辉公然诋毁自家主子，老门房不乐意了，拉下脸正色到：＂这位公子，您有所不知，百里公子是鼎鼎有名的百里堂首席先生钟惠的高徒，钟大师曾宣称其天资绝好世间难见，他本不对外授书，是我家主人几次三番亲自去请才来这合京的．＂
　　＂那他怎么又不做了？是不是你主人发现钟大师其实是在吹牛，那家伙就是草包一个所以将他扫地出门了？＂
　　＂这......＂老门房闻言原本一脸的正气凛然渐变得闪烁，又低了眼微勾下腰，不再接话，讳莫忌深的样子．
　　白敖辉放声大笑．
　　周澈看完信上所写，抬头见大白笑得正酣，不明所以：＂大白，笑什么呢？＂
　　＂没，没，今儿个太乐了．＂白敖辉敛了敛，低声哼哼，＂这狐狸还真是想得出来，西席？哈哈，八成是冒名顶替的吧．＂
　　少年向老门房道个谢，回身到：＂走吧，大白，百里在城外等我们．＂
　　两人正要下阶，那门房忽然出声，有些吞吞吐吐地到：＂两位公子，有句话老儿不知该不该说．＂
　　周澈温和到：＂老伯请讲．＂
　　＂那个......那个百里先生，您二位......还是少接近的好．＂
　　＂为什么？＂少年疑惑．
　　老门房摇摇头，不再多言，只道：＂两位慢走．＂行了一礼就缓缓关上门．
　　少年纳闷，也没多在意，白敖辉笑到：＂看吧，人人都知道那家伙不是好东西．＂
　　周澈瞪了他一眼，转身先走下台阶，隐隐听得大门里那门房叹了口气，嘀咕些什么＂没见过人／生成那样子的，漂亮得像妖精，怪不得，怪不得.......＂

　　按了信上所说，周澈出城西行三百余里，找到几日前为周洁拔毒时所到的那座山．
　　刚至山腰，就见一白衣小童步下山径，到地两人面前便是一礼，脆生生地说：＂我家主人恭候多时，请两位贵客随我来．＂

　　小童生得唇红齿白，一双碧色眼眸溜圆，很是讨喜
　　．
　　白敖辉呵呵笑：“前些日子来还没见到，这才几日那家伙就把狐狸窝给挪过来了。小东西，你尾巴没收好呐。”
　　童儿闻言慌张地转头，用手摸了一下身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抬起小脸有些气恼又有些委屈地拿那双碧色眸子直看向白敖辉。
　　少年忍不住暗中拧了大白一把，微笑着向那童儿说：“这是大白，别介意，他有些爱开玩笑，你别理他就是了，我就叫周澈，你呢？”
　　童儿瞄了少年好几眼，玉雪可爱的小脸蛋微红，细声到：“我叫庭槐，这是我家主人给我起的名。”
　　“庭槐啊，怎么写？”
　　“庭院的庭，槐树的槐。”
　　“真是个好名字，你们刚搬过来吗？”
　　就这样一问一答地闲聊着，三人向山上而去，注意到那小童似乎腿脚不便，周澈刻意放缓了步子，小童不久发觉，即感激地笑笑，轻声说这是自出娘胎就带着的毛病，说完立刻引来白敖辉一阵哼哼：“原来那家伙这么穷啊，连个好手好脚的仆人都雇不起。”
　　－－自然，又招来少年的狂拧。
　　周澈在心里叹气：带大白来仍旧不是个好主意，唉，幸好小狐狸听不懂他说了什么.....

　　接近山顶的坡地上,立了三间草庐,圆木搭墙茅草覆顶,很有点野趣天成的味道.庐前用树枝做篱围起一方四丈长宽的圃地,栽着腊梅,菊,忍冬之类,现下不当令,只有稀疏几枝菊花在开,花头小,花枝散,明显仅是些山间野卉,但茎上不见一片枯叶,可知俱被细心打理过.

　　一张石制方桌置于园中左侧,上面摆放着几碟尚冒着热气的菜肴和一支薄胎小壶,而这草庐之主,也就是周澈和白敖辉今日造访的对象,正侧坐在桌旁,一手抵额一手拈了朵不知从哪里折来的海棠,凝视着那朵殷红小花,神色复杂难辨.

　　片刻后，百里拾玉左手一弹，那朵海棠就化做一道红光没入掌中，然后他立起身，背手看向不远处林间的小径．
　　数息工夫，那小境上就出现三个人影，逐渐走近，其中的少年似乎已发现了他，扬手向这边挥了挥．
　　百里不由弯起嘴角．
　　白衣小童将两人带到庐前，周澈微笑着和百里打了个招呼就步入园内，而白敖辉则原地张望了一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附庸风雅．＂－－故意用的是人语．
　　百里闻言半分不恼，扯起一个笑，慢悠悠地说：＂看不出蛟鹿大人还懂‘风雅’这回事，失敬失敬，我一直以为你连此二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呐．＂

　　白敖辉脸色很精彩．

　　虽然百里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但很不巧正正戳中大白一个死穴－－大白他，不会写人类的文字......（诸位还记得先前周澈曾玩笑地说过＂不是在说你没文化＂吗？为什么大白自嘲没文化？因为读书少啊，为什么读书少？因为不识字啊......）

　　百里不再理他，引了周澈坐下，大白兀自僵了一阵，甩甩头，没事儿人一样也走到桌边坐下了．
　　恩，菜真香．
　　庭槐拿起薄胎小壶，先给周澈面前的小杯满上．
　　少年端起那杯色呈浅青的液体，好奇地闻闻，只觉一股清甜的香，不由侧过头向旁边的百里问到：＂这是什么啊？＂
　　＂这是猴王贡的百果酿，虽是酒，味道却不呛不辣，你也应该能喝．＂
　　少年毫不怀疑地尝了一口，眼睛一亮：＂甜的，好喝．＂
　　白敖辉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后咂咂嘴，满脸的不屑一顾：＂切，有什么意思，就是杂烩果子汁嘛．＂
　　百里斜他一眼，轻飘飘地吐一句：＂牛嚼牡丹．＂又从袖中摸出另一个薄胎小壶扔过去；＂你要喝烈的就只有这个，千日醉，虎族酿的五谷酒．＂
　　白敖辉从来不懂客气为何物，抓过来便就着壶口往嘴里倒，那壶明明不大，他倒了好一气却也不见酒流变细．
　　放下壶，大白一擦嘴巴，豪爽一笑：＂好酒．＂
　　给百里拾玉的杯中斟满百果酿后，小童就要捧着酒壶站到他身后，男子招招手：＂庭槐，你也坐下．＂
　　童儿不多推让，应了一声就坐到桌边剩下的石凳上．

　　大白喝酒吃菜很开心，百里自和少年聊些琐事，他口才极好，见闻也多，常能把一件小事形容得有趣之致，庭槐有时也搭上几句，少年睁大眼睛听得兴起，席间气氛倒也热腾．

　　过得一会儿，有些微醺的白敖辉打了一个酒气四溢的嗝，忽然开口道：＂诶，狐狸，听说你在秦鱼期家当教书先生，真的假的？＂
　　百里抬眼：＂没错，怎么，你想让我也教教你‘人之初，性本善’吗？＂
　　＂屁．＂大白又灌了一口千日醉，＂你做什么不好去当先生啊？就你这张脸不怕把人家小公子导入歧途吗？＂
　　百里斜斜一瞥，似笑非笑：＂我高兴，你管得着．＂
　　＂诶，我说，你是不是半路把那钟惠的徒弟给逮了，然后冒充的啊？不然你那水准还能教人？＂

　　百里还没开口，旁边的小童就不乐意了，把酒杯一放，气咻咻地对着大百就是一通脆生生的抗议和讲解：＂不准这么说我家主人！客人你知道什么？钟惠那老头子想当我家主人的师父还不够格呢！你晓得五百多年前前朝国相何瑜生不？他少时读不起书，是我家主人教他的，后来他高中解元入朝为官，一路顺风顺水，年仅三十五岁就做到国相，为了感激我家主人才在江北故乡设了百里堂书院．我家主人的才学，教国相都够，莫说一个小小孩童？＂
　　大白见这小家伙讲到最后都要用鼻孔看人的模样，忍不住发噱，逗他到：＂这个人我倒不知道，不过我认为应该是人家本就很聪明，要是换个师父教，说不定连状元都中了，怎么会只中个解元？＂
　　＂你！＂庭槐皱起一双柳叶眉．
　　＂小东西，这什么什么生是多久死的啊？＂
　　明明很生气的庭槐一愣，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才答：＂好像是三十七八吧，不到四十．＂
　　＂算不算短命啊？＂
　　＂......是有点短．＂小童点点头．
　　＂这桌菜是你做的吗？＂不能想像妖王会亲自下厨．
　　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啊？不过纳闷归纳闷，小家伙还是乖乖点头．
　　周澈在旁边插话，一脸佩服：＂你手艺真好．＂庭槐恻头看他一眼，脸薄薄地红了．
　　＂你看，＂大白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好大叔嘴脸，＂跟那家伙接触过的人都这么短命，你虽不是人，但身子看来也弱，为了避免一样短命，还是到我这里来吧，我保证......＂
　　话没说完，旁边的小童哗啦一下站起身来，柳眉倒竖，那样子简直像恨不得扑到大白身上狠狠咬上两口．

　　白敖辉住嘴，既而仰天大笑．

　　百里拍拍庭槐绷得紧紧的手臂，示意他坐下，温和地说：＂别跟个粗人一般见识．＂口气里不无轻视。
　　好一阵后，大白笑够了，又转头向百里道：＂原来你还真有点本事，怎么又不做了．＂
　　百里优雅地啜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道：＂秦鱼期的老婆晚上来我房里，他妹为我上吊，最后秦鱼期自己也来起腻，接着前天和你们上街后就有一堆丫鬟老妈子到府里来送礼，说某某某某小姐......＂
　　他的话被大百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声及猛拍桌子声打断．
　　少年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目瞪口呆地望向男子，半晌冒出一句话：＂怪不得那老伯一听说我们是找你时脸色就那么奇怪......＂

　　其实少年尚不明白秦鱼期的妻子夜半去百里房中是要干嘛，也不知道那＂妹妹＂怎么要为了百里而想不开要上吊，更不懂得中书舍人大人和百里间有什么可＂起腻＂的，同时对某某某某小姐们的意图也迷茫，但至少这世上男女间应遵循的礼法他是清楚的，上吊的严重影响和后果他是晓得的，其余的事隐隐约约也察觉得到一点暧昧－－受周美那番＂长得好就喜欢＂的论点启发，因此虽然只有可怜的一知半解，不过对于百里在秦府中造成秩序崩坏的程度他还是有了一定涵义上的深刻认识．

　　所以他震惊了，所以他又疑惑了，所以感叹完门房的态度后他就转头眨巴眨巴着眼睛非常有求知欲地问了自己最难理解的事情．
　　＂百里，什么叫秦鱼期和你‘起腻’啊？＂

　　话音一落，四下皆静．

　　山风那个吹啊吹．

　　毕竟是在世间活了三千多年的妖王，百里最先回过神，缓缓伸出手撩了下左额上的头发，侧过身懒懒地以一手支额，轻声问到：＂小澈，你爱慕......＂顿了顿，还是换个简单点的词好了＂喜欢过谁吗？＂
　　＂我喜欢很多人啊．＂
　　＂不是那个意思......除去亲人朋友，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特别愿意亲近，特别想成日都跟他在一起的人？＂
　　少年想了想，干脆又肯定地回答：＂没有．＂
　　猜你也没有．＂小澈，这世上的男人和女人，便是因为互相之间特别喜欢，特别想亲近，所以才成婚，想厮守一生的．＂（百里在借机启蒙婚姻前提纯为感情基础这一极致理想概念．）
　　＂......哦．＂少年点点头，但是这跟秦鱼期有什么关系啊？接着问：＂秦大人也是因为特别喜欢你才‘起腻’的？＂
　　百里低低笑出声：＂他啊......如果一个人想亲近你，但是你不喜欢他，甚至觉得他的举动让你生厌，那这人就叫在‘腻’你了．＂百里一本正经地给‘起腻’这个词儿的含义下注解，态度端正和蔼得无愧于＂先生＂的名号．
　　少年又＂哦＂了一声，明白是明白了，但新的困惑随之产生：＂你前面说的‘喜欢’、‘亲近’是指男人和女人之间吧...就像我爹娘一样？那秦大人是男的，你也是男的，他怎么会特别‘喜欢’你呢？＂少年的眼神干净无邪＂难道他也想和你‘成婚’？＂

　　......

　　山风那个吹啊吹．

　　百里清咳一声，顺手摸摸少年的头发，用催眠般的语气对有着双清透眸子的少年说：＂喜欢便是喜欢，不关乎对方的性别与地位．＂停了一下，复笑到：＂秦大人当然可以喜欢任何人，但要不要接受他的喜欢，那是个人的权利了．至于成婚嘛......不知道秦大人怎么看，但对于我来讲，我觉得这是个血誓般的存在，很庄严，稍轻率一点都是亵渎......恩，你知道人世间流传的一句话吗？那便是对相守的最好释义．＂百里凝视着少年的眼，一字一顿缓声到：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借题发挥啊借题发挥）

　　周澈听得专注，他能明白这句话表面上的含义，但对于人们是在拥有着何等深沉且细腻的感情下才会创造出这样的字句，他尚不理解，或说根本就没动念去想过；而面前的百里又何以用那么端整的表情和语气向他讲这些，他也还懵懂，所以只是睁着好奇的眼，复颂了一遍，嘴角一弯，轻颔首，微微笑着天真地道：＂讲得真好．＂
　　百里也未奢望现下这少年就能通晓他说这番话的意思，于是也只轻轻一笑，流丽的眼尾开出桃花：＂我也觉得挺好．＂

　　一直在一旁听他们交谈的庭槐闻言重新细细打量了一番少年，又回头看看自家主人的神色，然后拿了酒壶给两人斟酒，低垂的眼里隐含笑意．
　　大白喝酒吃菜忙得不亦乐乎，间隙时哼哼了一句：＂原来是这么回事......狐狸精就是狐狸精．＂

　　五谷酒很烈，白敖辉喝得很带劲，喝得带劲的后果就是醉成狗熊冬眠状．
　　周澈摇了摇摊饼子般趴在石桌上的大白，叫了几声－－很好，除了愈发巨大的鼾声，什么回应都没有．
　　少年看看天色，有些为难：把大白收进碧芜里去吧，他暂时没那本事，现在的大白强过他太多，必须得双方神念相沟通才行，但若要扛他回去，大白这么大块头，奔跑起来影响速度，如果被人看到，那也太惊世骇俗了......关键是很累啊......
　　一旁的百里见状，微微一笑，举手轻拍两下，片刻间就从草庐后奔出四只体型较大的金毛狐狸来，站好了便整齐地放下抬着的一杆滑竿，恭敬地向百里蹲身行礼．

　　男子抬手，以右手食指在空中优雅地点了两下，然后一指，哧哧几声轻响过后四只狐狸就猛地拔高身材，金色皮毛换作黑色衣服，变成四个仆从的模样．

　　转过头，百里向正看得有趣的少年道：＂让它们送白敖辉回去吧，不过京城上也有一层禁制，这种修为的小妖还没法进去，你画四道化气符好了......会做那个不？＂
　　＂恩，会的，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上写过画法．＂少年点点头，走到那四个已经背身一字排开的＂仆从＂前，屏气凝神，右手二指并拢成剑，开始虚画，很快，四个闪着银光的古怪字符就在空中现形，且轻飘飘地一一附到四＂人＂背上，立刻消失不见．
　　＂好了．这道符可以在两个时辰内掩盖掉它们的妖气．＂
　　百里颔首，又向那四＂人＂吱吱唧唧的说了什么，周澈听得明白，他是在交代周府的位置．

　　唔，百里是什么时候得知他家的所在的啊？......毕竟京城就那么大一点，堂堂妖王自有办法吧......
　　很快，仆从中看来最壮的一个就利落地点头，然后四＂人＂又恭敬地一礼，扶了醉得糊涂的大白坐上滑竿，＂得得得＂小跑着进了不远处林间的山径－－抬了那么大个人，看来居然毫不费力的样子．只不过那滑竿有些单薄啊，抖得着实厉害，真令人担心半道上就给折了.....

　　目送着一行＂人＂没了影，周澈回头：＂我也该走了．＂
　　百里一笑：＂我送你下山吧，这座山被我下了禁制，你没法在这里提起真力的．＂
　　周澈点点头，上山时就发现了，大白还嘀咕过＂毛病＂什么的。

　　青石条磊成的山径不算窄，两人并行亦绰绰有余。
　　周澈虽然是在山中长大，但玉楼毕竟是险峻的雪山山脉，根本没有这么齐整意趣的小道；从颖城到合京一路行来，大白带着他没少翻山，却又尽是些荒岭，更是不可能见到人力修砌出的路径，所以初登上真正的“山间小道”时，他甚至是有点兴奋的。

　　现在下山，这股兴奋劲重新燃起。

　　周澈轻踢踢一块凿面簇新的石条，微仰着脸好奇地问身边的颀秀男子：“这是你用术法弄出来的么？应该很费力吧。”
　　“不是。”这等小事何需他亲自动手，“令这附近几族兽妖修的。”
　　“四日前来还没见到，修了多久啊？”
　　“大概半天吧。”
　　“半天？”少年满脸崇拜，声音里尽是佩服：“太厉害了。”
　　百里略有点小得意：拥有号令天下众妖为自己效力的能力，确是担的起少年这声称赞的。
　　“那些精怪的本事真好。”少年继续有感而发——毫不知这句话对一旁的妖王来说恰似一盆当头冷水。“这得要几千块石条吧，而且”拿脚蹭蹭青石上规整的凹槽“止滑的纹路也凿得很细心。”
　　百里清咳一声，草率附和：“他们是挺细心的。”但我们干嘛要讨论我的手下工作态度是否端正这个话题呢？

　　“小澈。”
　　“恩？”少年折下路边一支硕大的狗尾草，拿着摇来摇去。似乎甚觉有趣，他紧盯了晃动的蓬松草穗，低头含笑的样子一派天真明朗。
　　“你......说过你以前就认得我了，还记得这个‘以前’是何时么？”

　　周澈停下脚步。
　　男子亦随之停下。
　　少年偏头看想他，目光纯净而专注。额、眉、眼、鼻、唇、鬓角、头发，一寸一寸密密梭巡，神色愈到后来却愈发困惑。

　　良久，周澈摇摇头：“我......”刚要说不记得，突然有什么极细小的东西在心间轻触了一下。
　　少年蹙眉，低下头，抓住那点微光努力思索。
　　......怎么，怎么会有那么多被忽略掉的事呢？一件一件串起来，少年猛地抬头重看向百里，眼睛越睁越大，张了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半晌，少年结结巴巴地道：“百里......大白说过，你......你是玄狐......对吧？”
　　百里勾起嘴角，点点头。
　　周澈一把抓了他的袖子：“莫非......莫非......”
　　男子再点点头：“十三年前，玉楼雪山。”
　　“......你真的是小黑？”周澈高叫，欢喜之余又有点不敢置信——当年那只小小的玄狐，怎么会在十三年里就化了人身呢？而且看来竟比自己还年长......居然还做了妖王?
　　百里笑开了：“真怀念这个名字，天下只有你才会这么叫我。”也只有你敢。
　　少年立刻一番上上下下的打量，看得百里不明所以：“怎么了？找什么呢？......我的尾巴吗？”
　　少年眨眨眼：“你到底多大啊？”
　　“恩，让我想一想......三千多岁吧，到底是三千几百就不记得了。”
　　“呵！”少年惊“太厉害了。”
　　在妖界活得长确实算本事，这回我没搞错你是在称赞我了吧。“多谢，我也这么觉得。”
　　“你的伤......”
　　“没事了。”看看少年那一脸关心的神情，百里禁不住又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不好怎么当王呢？多亏你的洗心丹。”
　　“好吃吧？”
　　百里忍俊不禁：“挺好吃的。”
　　少年得意地一笑，转身迈下一阶：“诶，百里，当王好玩不？给我讲讲妖界里有趣的事吧，我读的书里可没讲这些的。”
　　百里怔了一息——被那笑给摄的——回过神亦弯着唇角跟上去：“你知道海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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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猴最爱的动画短片，名字叫,故事和画面都很棒，音乐尤好，五分多钟，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下。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bqIb2lgkJK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