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逗死你》月夕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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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夜审

　　正是这周琳儿以劝哄那徐大郎之名横叉了一杠子，使李明秀暗中施展之事生了些许变数，她才着燕歌速去寻李悦秀，盼她及时赶到用那三寸不烂之舌绝了周琳儿念头。不想，李悦秀忽地刚起来了，虽然燕歌只说她不肯来，但从燕歌的语气和神色中颇能看出些不对来。她这丫头从小跟着她，养就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从不肯受屈，今天却眼神闪烁、唯唯诺诺，竟像是个受惊的小兔子，不由让李明秀心下大疑。

　　周琳儿之事暂且落定，李大吉一来惦念和徐家的婚事，二来看小姑娘吞吞吐吐怕是家中当真有难事，虽她不肯说明白，但毕竟亲戚一场，人家远投了来，也不好硬生生撵走，便只嘱咐了几句不得再冲撞长辈的话，着人好生送回了周氏院中。

　　这一场风波，雷声大雨点小，就这么偃旗息鼓了，颇令人惊叹。李明秀跟她娘抱怨李大吉软性儿听风就是雨，柳媚儿对此倒没有说什么，只暗地里冷了心肠，道：“留下也好。”

　　过了晌午，各屋平静了下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再没人提早间的热闹。李明秀到底坐不住，自去找李悦秀。

　　彼时，李悦秀正懒在院子里的石墩上，一手一个抱着俩娃娃望着棵梧桐树发呆，大太阳底下，俩娃娃都晒得蔫蔫的，欲睡不睡。

　　李明秀咳了一声。
　　李悦秀看她一眼，“来了。”
　　李明秀挑眉：“你在等我？”
　　“呵呵，谈不上，坐。”

　　李明秀一噎，在她旁边的小墩上坐下。“你对燕歌做了什么？”
　　李悦秀终于正视她，“你看我对她做了什么？”
　　“能看出来还用问你？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好说。不过是她被你纵得太没有规矩了，来请人也没有求人的自觉，耀武扬威，恶狠狠瞪我，还说你要宰了我，我跟她讲讲道理，教教她待人接物的礼节。”
　　李明秀一愣，旋即冷道：“你若是不惹她，她怎会恁般说？”
　　李悦秀大笑，“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李明秀料她不肯说，既然燕歌无事，也不同她计较，直接表明来意，“我让燕歌过来找你，因早间周琳儿为了留在咱们家，承诺爹爹去找那徐大郎说清楚，挽回大姐姐的婚事。”
　　“哦？她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不可？”

　　李明秀非常喜欢聪明的人，想到昨夜她出言解围，二人配合甚是默契，将那周琳儿激得铩羽而归，连带着周夫人都吃了瓜落，心中便是一阵痛快，忽然又觉得这李悦秀可爱了起来，一笑，抢过个娃娃抱着，“别急，我已经传书朋友，让他们去她家那里查探，想来必定是大事。”

　　李悦秀嘴角微微抽动，像看傻子一样看她一眼，伸手抹了抹被她抢在怀里的糖糖流出的小口水，“她带来那么多人，想办法抓来一个就是了，为什么还跑那么远？”

　　李明秀笑容一秒僵掉，怒道：“好没见识，她那般遮掩，今天险些扑上去掐死那小丫头，她家仆婢岂敢泄露一二？”

　　李悦秀轻飘飘瞥开眼，“把她扑倒的那小丫头悄悄带来，我们一起问。”
　　李明秀蹙眉，“那丫头呆愣愣的，只怕说不清什么。”
　　“呆才好，真呆好忽悠，假呆……就彼此成就。”
　　李明秀怔了一时，“我觉得你变了。”
　　“哦？”
　　“变得锋芒毕现，不再藏着掖着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过一日看一日罢了。”

　　晚间，人定时分，李悦秀早已安置两个娃娃入睡，自坐在厅上裁制花钿，不几时，咣啷啷一阵门响，一个身量不足的丫头踉踉跄跄跌进内来，李明秀随后，在那丫头背上推搡一下，回身掩门。
　　“人给你带来了，问吧。”

　　李悦秀手上动作未停，精心压好了纹路才抬头，望那惊慌的丫头一笑，“坐吧。”
　　那丫头心下甚疑，看了李悦秀半晌，被李明秀一拎，给按在凳子上。李明秀自己在旁侧凳子一坐，看向李悦秀。

　　“请你过来是欲救你，怕是今早你泄露了你家小姐的事，没少挨了打骂。”说着拉起小丫头的胳膊，掀开袖子，果见满是紫痕，再去拉她衣领，颈间也是明晃晃的指印。
　　“啧，你家小姐看着袅袅婷婷一个二八佳人，力气倒是不小，心性也狠辣。”

　　那丫头眼中悲戚一闪而过，摇头道：“小姐甚好，是我的错处。”
　　李悦秀但笑不语，直看得小丫头心慌意乱眼珠瞎转，方道：“今日你出了来，怕是回不去了。”

　　小丫头一惊，“为什么？”恐惧万分地来回看着李悦秀和李明秀，“你们想怎样？”
　　李明秀蹙眉，怀疑地盯着李悦秀。

　　“凭空丢了一个大活人，你家小姐岂会不知？便是此时不知，天亮后也是要知道的。毕竟，我们这么为着你，你却不领情，我们又何必枉作恶人？当然要亲自将你送回去。”

　　那小丫头眼露惊惧，听李悦秀继续，“但你又不是真傻，自然知道如果和我们一起出现在你家小姐面前，哪怕你忠心可表日月，什么都未说与我们知，她也断然不会相信，等着你的只有背主苦果。偏你家小姐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人，落到她手里估计比我们这儿的阵势要吓人得多。”

　　李悦秀停顿半晌，看那小丫头紧皱的眉头和咬紧的唇，问道：“你是周家的家生子还是打小儿买来的？”

　　小丫头不意她忽然问这个，不知她是何居心，只盯着她不言语。

　　“若是买来的还好，横竖死活一条命罢了，生也是遭罪，还不如一了百了；若是家里还有老子娘……只怕也是没什么脸面的，不然也不能遭了这番罪，但既然父母在家中已是劳苦不易，再添上你这么一笔，恐怕更加没有日后了，你为着不拖累他们，也还是趁早解脱为妙。我们这府上有一处僻静池塘，平日也没人去，我哥哥小时便是在那里溺死了的，反正天时尚早，我们不如带你去领略一下那别样风光，或许被冷风一吹，你就想开了，愿意同我们说说话。”

　　李明秀心道，那池塘不是早就被抽干了吗，怎么提到这个？却没出声打断李悦秀，只同她一起盯着那小丫头。

　　小丫头来回看了二人几遭，垂眸道：“你们想知道我家小姐为何要远来投亲？”
　　李明秀见她已全然不是平日的傻气模样，挑眉道：“原原本本告与我们知晓，保你平安。”

　　事已至此，那丫头倒是轻叹了一声，好似认命，点头道：“我是打小儿被买进周府的，因着年龄与小姐相仿，被安排陪伴小姐读书玩耍，但小姐性子乖张，折磨人的花样很多，我只能装傻充愣，也不回应，她渐渐觉得没趣，便放过我了。”

　　李悦秀想到周琳儿刚来时便捏肿了糖糖的小脸儿，点头，深以为然。

　　“我被卖了死契，这辈子本来不指望能再见天日了，只盼小姐出嫁后到了夫家能收敛性子，让我少遭些罪，平安度日。不想……”她顿了顿，“你们如何保我平安？”

　　李悦秀瞥向李明秀，对小丫头道：“我们四姑娘巾帼英雄，豪爽侠义，交游广阔，大方得很。你既是买来的，倒省事。今夜你明明白白说清楚周琳儿在家中闯的什么祸，四姑娘连夜便送你走，纹银百两，够你找个地方安身立命。至于你那死契，四姑娘已有朋友远赴周府，到时给你毁了就是。故此，你可得说实话，但有一点隐瞒，我们虽一时不查，等四姑娘朋友回来，我们也找得见你。一场机缘，接不接得住，便在你自个儿了。”

　　“我明白。这小半生已是如此，既有机会改变，即便不成，我也是要做的。两位姑娘便是小婢命中的贵人，还望搭救提携！”说罢竟哭着跪了下去。

　　李悦秀一愣，觉得她这话竟有几分苍凉之意，再看她年纪身量，明明不足十四五的小丫头，不禁蹙眉，感叹大千世界，命运何等不公，那心恶的锦衣玉食，无势的任打任卖，心下倒多出几分不忿来。

　　“嗯，你起来说话。只要不耍花样，老老实实知无不言，定不会亏待你。”李明秀心下一松，点头应允道。

　　那小丫头也不起来，泪湿脸面，索性双腿一软，跪坐在当地，道：“一切还是因小姐贪心所起……”

　　原来，那周家在当地本是颇有势力，周琳儿父亲知县任上多年，与豪侠富贾尽皆往来亲厚，已是混得如地头蛇般存在，直是只手遮天。他府中内眷便也在当地圈子里得脸得很，日常耀武扬威，其中，最是得意的便是这周琳儿，因她生得好，自幼得父亲疼爱，平日里要星星不给月亮，便养就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只许我负天下人不可一人负我的霸道性子。

　　这性子在那鸟不拉屎的偏僻小县也就罢了，只是偏她气运旺盛，竟遇到了真正的达官显贵，便悲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