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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拜堂
那李悦秀打扮好两个小娃娃后，一手牵一个悠哉哉打小院儿中出来。她自个儿穿了身淡金色帛纱衣裳，还是及笄之年生辰上做的，她亲自拣选的材料。她对此非常满意，想着果然还是好衣裳禁穿，起码还能再穿个五七八年。三人手拉手走在一处的情形很是好看，打正面瞧去喜庆朝气满是活力生机，从背面看又恬静温馨暖人心扉，真真一幅好景。
糖糖和果果是李悦秀给俩娃娃起的小名儿，她嫌李大吉请先生来取的名字太死板老气。两个小娃眉间各点了一小朵花钿，一朵是金莲，一朵是红海棠，皆是李悦秀自个儿用花汁调的颜色、新捕了蜻蜓制的。她也觉得这有些残忍，害了那只蜻蜓后便整日里对着它念经。
失了翅膀的蜻蜓不会就死，她养将在一个小巧的竹笼里，每日里捉些小虫去喂它，唉，难道她不觉得这更是作孽吗？不过也是，谁让她没挥霍的本钱呢？想美自然得自个儿动手想办法解决了。也亏得她巧，又识得几本古书，制的这花钿竟堪称上乘。
对此，李悦秀倒不觉得如何得意。她觉得若是谁同她一般也有这么十来年白捡的闲暇光阴，那学会点儿什么稀奇古怪的手艺完全不足为奇。这世上最灵妙的延年驻岁良方是什么呢？李悦秀大概会思索片刻后告诉你，变幻时空。
如何个变幻法儿呢？她也说不上来，她只记得有一日，她一睁开眼，目之所及便是如此一个天差地别的世界，仿佛梦回千年，蝶是庄周。
但这梦毕竟没再醒来，也或许，前尘往事方才是她做的一场梦。但细想，哪个是梦又如何呢？人生如寄，天地皆为逆旅，况乎时空？
闲言少叙，且说这一个少女、两个娃娃手拉手出现在前堂，立刻便让人眼睛一亮。李府中的各房夫人皆是不必来前堂待客的，只等新娶的六夫人进去奉茶便罢。府中的公子小姐则要出来凑这个热闹，也是家中丁嗣圆满繁盛之意。当然，此乃越国娶妾之道，娶妻则另说。妾么，图的不就是个添丁加女、燎旺香火嘛。
有人问了，若是这人无子无女又当如何呢？那便在子侄辈中找几个，若是连子侄都没有，年幼的弟妹也使得，再没有，便是朝邻人家里借些个女娃男娃也都行的。且那宾客中自有带幼儿前来看热闹的，也皆可拉过来沾沾喜气。
李大吉瞅着这一堂上上下下的喜庆意思，再看看身上的吉服，肥肥圆圆胡子一把的可爱老脸上乐开了一朵花，心中无比满足甜蜜。他这一生求什么呢？无非便是美人在怀、儿女满堂嘛！
他迎上李悦秀和糖果俩小童，笑呵呵地抱起个他也分不清是谁的娃娃，朝李悦秀笑道：“你咋才出来？这些日这俩小子还听话吧？有没有烦着你？告诉爹，爹替你打他们！”
本是个玩笑话，被李大吉抱在怀里的果果便一哆嗦，地上的糖糖也一闪便躲在李悦秀后头，只露个小脑袋歪着怯怯地仰望他爹。
李悦秀暗暗抽抽嘴角，抱起糖糖，又接过果果，笑道：“爹爹只会吓唬人！”
李大吉憨憨地笑了两声，忽地凑上前左右瞄瞄，见无人能听见，悄悄地问李悦秀：“你觉着我给你娶六娘这件事咋样儿？”
能咋样儿？鲜嫩可口的白菜被猪给拱了呗……
李悦秀垂了眼帘，掩住笑意，放柔了声音道：“只要那女孩儿家愿意，爹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这不就是他的逻辑吗？难道这个时候了还会幡然醒悟不成？
李大吉这人心宽体胖，听什么话都是正着听的，虽然他并不傻。他当即便拨了拨李悦秀的额发，笑得欣慰灿烂，点头道：“还是我三闺女会说话，说的话爹爱听！”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通体晶透的小小玉如意，塞在李悦秀手中，“拿着，呵呵，呵呵呵。”又看了眼两小儿，眼中酸涩了一下，掏了两个金元宝每人一个，方又得意地笑着而去。
李悦秀先是愣了一下，他随身揣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打赏小厮？那也太阔绰了吧……来不及细想，将娃娃放下地，收回金元宝，连同玉如意一起放进自个儿怀里，心中高兴了一回。细想她这爹爹还是真不错的，每回只要出手，必定让她大喜过望。
“哼，瞧，都说她慈心，还不是为了贪好处？什么怕四娘劳累，分明是接了两个弟弟来占好处！”
李杏秀扯了一下李桃秀的衣袖，摇摇头，示意她别再往下说。李桃秀又打鼻子里哼了一声，瞪了李悦秀一眼，扭过头去。
李悦秀并未作声，只当没有听到。依旧牵了两个娃娃朝人群中走去。所到之处，俩娃娃都甚是讨喜，这个抱过来夸一夸，那个抱过去逗一逗，那些新见面的便都掏出些玩艺儿给娃娃当见面礼。一人掏了出来，众人自然不好干瞅着，不一时，娃娃们便抱了满怀的各样金玉玩艺儿。李悦秀教导着俩娃娃一路道谢，待得从宾客丛中出来，两个娃娃活活便成了两尊小财神，身上挂的、手里拿的、怀中捧的，足足就要把俩娃给埋了去。
李悦秀甚感满意，到得一处僻静地方，拿出个大大的口袋，上头镂空绣花，十分精致，欲将娃娃手里的宝贝一股脑儿装进去。只是不想今日宾客实在大方，那口袋竟不能全部装得下。李悦秀愣了一下，看着眨着大眼睛乖乖望着她的俩娃娃，无奈一笑。忽地一个素色口袋递到眼前，上面无任何装饰。
李悦秀抬头一看，却是二少爷李崇礼。他比李悦秀小上一年多，如今十五，个子倒是比李悦秀高上一些了。
李悦秀笑笑，接过来将剩下的一些装进去，方抬头道谢。
那李崇礼虽年纪不大，却老成得很，此刻也没个笑容，只看着李悦秀，生生盯了半晌，方道：“姐姐缺银子便悄悄来找我，我平日开销少，总是结余了一些，手头上也宽裕。你……莫再带着弟弟如此了……”
李悦秀微微蹙眉，笑容却未动，“只是各位世伯叔叔瞧糖糖和果果可爱，也是与爹爹的情谊……”
那李崇礼皱了眉打断她，“再如此只恐于姐姐名声有损，日后如何嫁个好人家？总之，有事来找我。”说罢急匆匆便走。
李悦秀毕竟不是没脸没皮的姑娘，便多少有些生气，正自出神，那果果小朋友拽了她的裙角，糯糯地求道：“姐姐，我们去吃那边的香豆糕好不好？”大眼睛一直往不远处的桌上瞟。
李悦秀心中不由一酸，抱起果果，牵着糖糖来到桌边，拈起一块雪白雪白的点心便递到果果手里，轻轻笑道：“姐姐有朝一日定能带你们离了这里，想要什么便有什么！”那眼神虽是看着果果，却也不知是对他说的，还是对自个儿说的。
不一时，又一阵鞭炮声响起，热烈而绵长，好似一道曲曲折折的小路，云烟满径，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归处。
“诶，这李府的四小姐呢？今儿这样的日子，怎么没见着她出来张罗？”
“是啊，我也纳闷呢。总不至于自个儿爹纳妾她都不出来应景儿吧？”
众人正自议论，李大吉已经牵了个浅红色喜裳蒙着盖头的新娘进得堂来，便有傧相喝道，不一时新人来到堂前，就要准备拜天地了。
外头又一声窜天响的礼炮忽地爆开，糖糖和果果一边一个吓得伏在李悦秀肩头。李悦秀瞧那新娘子，身段儿倒好，果然花样的少女最是惹人怜爱，只是这姑娘浑身散发的气势可不小，那一举一动倒像是带着怒气的，她挑挑眉，看看那笑得开怀的老爹，但愿他自求多福吧。
礼炮一响，便是吉时已到，该拜堂了。
那傧相唱和一声，朗朗道：“一拜天地。”悠悠扬扬，倒怪好听，好似都随着风飘升到了外头，惊起枝上栖着的喜鹊，扑棱扑棱翅膀，飞向云里。
那李大吉已是迫不及待拜完了，新娘子却迟迟不跪。旁边的苟媒婆急得头上见了汗，耳听着旁边宾客渐渐小声议论开，贴着那新娘的耳边吓唬道：“快点拜，还想不想让你老子娘好了？”硬按着那新娘往下跪。那新娘不得已，方拜了一拜。
傧相继续唱：“二拜高堂。”
仍是那李大吉先一个大礼朝上方的先人牌位叩了下去，那新娘才不情愿般被媒婆逼着拜了拜。
所幸娶妾不必夫妻对拜，只那妾室拜老爷，便免了李大吉的尴尬。要是他再一个躬鞠下去，人家新娘子毫无反应，他可就丢人丢到家了，只怕立时便成为全栖霞镇的笑柄谈资，不，全江北的人都得笑他！
新娘子在苟媒婆一丝不苟的认真协助下终于给李员外行了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礼，那傧相暗暗擦了把汗，赶紧着喊了声：“礼成！”
接着便该是府中少爷小姐拜新娘讨赏。那傧相刚喊了声：“少爷小……”那新娘却忽地发话了：“慢着，难道李员外就不想先看看自己娶的新娘吗？”此话一出，倒是引得众宾客大为有兴趣。越国俗礼，娶妾之时定是要当众掀了盖头让大家瞧上一瞧、以娱宾客的，虽只一面便被簇拥入内堂，但盖头掀开的一瞬时露于众人眼中的那新娘无限娇羞的模样还是很有趣味的。据说这是当朝陪先帝打江山的开国皇后定下的规矩，啧，真是个妒妇，这样一来，哪个好人家的女儿还愿意嫁人做妾？
却说那李员外听了这话竟一瞬时白了脸面，惊怔着瞧着那立在眼前的新娘，额上生生渗出丝冷汗。他捏紧了拳头，狂吼道：“胡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晋江独发，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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