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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十八章 月凉

      “天色已晚,崇礼弟弟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李悦秀几乎是咬着牙在下逐客令。
      李崇礼倒是一派好整以暇,“不急。姐姐不告诉我那花公子与你有何渊源,我是不会走的。”

      李悦秀深悔一个时辰前答应了让他送自己回来。
      “我说了,是你多心了。”
      “哦,那我先带糖糖和果果去里间安置,你再好好想想。”说着便欲去抱俩娃娃。

      糖糖见他朝自己伸手,因着素日与他不熟,马上哼唧一声扑在李悦秀怀中。
      “崇礼弟弟虽与我是姐弟,但都这么大了,男女大防当前,宜谨慎行事。如今都入了夜了,怎能还赖在姊妹房中?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再这般无礼,小心我去告诉爹爹。”

      李崇礼挑眉,“你跟我说了,我马上就走。”
      李悦秀气怒,哼声冷笑,“崇礼弟弟倒是从何时如此关心起我的事了?”
      “打小儿。”

      李悦秀一怔,抽了抽嘴角,“不与你相干。你管好自己姐姐就是。”
      “与她何干?”
      李悦秀刷地起身,惊得糖糖瞪着眼儿揽得她脖颈更紧,满面怒意忽地转为微笑,“那好,我先去安顿糖糖、果果睡觉,出来再与弟弟详谈。”

      李崇礼被她忽然立起的情势惊了一跳,眼见着她由怒转笑,心里有些异样,看了她半瞬,笑道:“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不出来我便等一夜。”

      李悦秀闻言不禁蹙了下眉,径直带娃娃走向卧房。一进里间,见帘幕低垂,虽无灯,月光下显见一朦胧人影,正端坐床帏,岿然不动。

      李悦秀一惊,旋即反应过来,那身形气势,应是柳影中,心下不禁嘀咕,觉得他近来来得有些频了。快步走向前,一掀帷帐,见果然是他,也不多言,将俩娃娃往他怀里一塞,比了个“嘘”的手势,就欲转身回走。

      柳影中一把拽住她手腕,冷着脸,低声问:“他是谁?”
      李悦秀一疑:“谁?”
      “外间那个。”
      李悦秀疑惑地看着他,“我……李明秀弟弟。”

      柳影中怔了怔,手上微松,面色一宽,旋即又觉得不对,“他怎么……”半夜还赖在你房里?想到自己不仅此刻也在人家房中,还端坐人家床上,生生将后半句问话咽了回去。“早点回来。”说着松了手,不再看她,从怀里掏出两小包不知何物什递给俩娃娃,哄得娃娃们顿时眉开眼笑、又亲又抱。

      李悦秀没理她,转头便走。来到外间厅上,见那李崇礼果然仍坐在那里,不知想什么,正自出神。她咳了一声,李崇礼回头望向她,道:“倒是很快。”

      李悦秀引他到窗前小圆几边重新落座,又自斟了两杯茶,想想,又拿了碟瓜子放在几上,坐下边喝茶边吃瓜子道:“说吧,你近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往我跟前跑?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李崇礼见她不似刚刚焦躁,换上了一派悠闲,也学她去抓瓜子,还偏巧不巧每回都碰到她手,惹得她显是又要发作,才缓缓道:“是我问姐姐,怎的姐姐倒反过来问我?”

      “你在我的地盘儿问我话,总要先拿出些诚意来吧?”

      李崇礼一挑眉,静了一瞬,定定看她,道:“我知你还不肯信我,但既然我自小就知你本事,如欲对你不利,又何必信守承诺,从不说与人知?自你救了我,我便认你是这世上我最紧要的人……之一,”见李悦秀并没听出什么,定下心来,继续坦然道:“绝不会令人害你。我从前不与你说,是因为我能力还不够,如今我已长大,也有了自己的底气,五年之内,必能出人头地,护你一生无忧!”

      李悦秀去抓瓜子的手顿了顿,总觉得这话听着别扭,十分别扭,尴尬地笑道:“那多不好意思。你自有父母姐姐,不与我相干。我当初救你也不过是怕受爹爹和你娘责罚,你若是死了,只怕我这命是赔不起的,救你只是必行之策,顺道罢了。”李崇礼张口欲言,她抬手止住,继续道:“你信守承诺不说与人知,令我有这七八年的安生日子,我自是感激。今日话说开,我救了你,你瞒了你娘,我们算两清。本就无甚瓜葛,更不指望与你血浓于水,以后也盼能两不相涉,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本事有多大,我都不承望去借力一二,你为官做宰、封将拜相,我亦不会求到你门上。我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就是,不劳谁来护。”说着轻声一笑,“动不动就一生,谁能靠谁一生?你离长大还远呢。”

      李崇礼脸色有些青白,攥紧了拳头,又复松开,半晌始道:“好冷的心肠……既然你当初并非出自本心救我,我便并不欠你什么?你可是这意思?”
      李悦秀愣了一下,点头。
      李崇礼呵呵一笑,笑意未在眼中,“那我替你保守秘密多年,却是你欠了我!”

      李悦秀双眸一瞠,还未待言,见那李崇礼脸上现出一丝落寞伤情,旋即被隐去,倒也未忍再说什么,只道:“我娘和我哥哥皆为枉死冤魂,我与你注定推不得心、置不得腹,不必徒增羁绊。”李崇礼本已立起,闻言身形一震,攥紧了拳头,未再看向她,直直便朝外走,走至门边,顿了下脚步,略侧了侧头,终是没有回身,踏出门去。

      李悦秀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空无一人,低头晃晃手中的茶杯,觉得茶已冷了,便随手放下,继续去抓那瓜子吃,边吃边看看窗外如水浸凉的月色,只觉清风写意、乾坤朗朗,虽是夜里,心下却分外清明。

      “夜深了,回房睡吧。”

      李悦秀被惊了一跳,循声望去,柳影中立在里间门侧,颀长的身姿如亭亭劲竹,此刻退了外衣,显得有些单薄,却也平添几分楚楚之意,看的李悦秀一怔。

      “要我过去牵你吗?”
      李悦秀如遭雷劈。

      轻笑一声,柳影中便缓缓走向她。李悦秀蓦地起身,抬手止住他动作,语带颤抖道:“你、你,你吃错药了吗?”心下一想,可不嘛,他一随时可能毒发的主儿,保不齐真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天也不早了,你还是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柳影中嘴角一抽,一个闪身,正来到她身前。李悦秀不妨有此,伸出的手还未及收回,正触在他胸膛,顿时“唰”地红了脸,慌忙收手,却被他握住手腕一带,差点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柳影中自觉此番行径颇不磊落,分明像调戏。但看着她羞红了的脸面,充满惊诧圆溜溜瞪着自己的双眼,心下却是一派舒适。另一只手在她背上一抚,一脸清正道:“我扶你进去。”说着便带着她往卧房走。

      李悦秀所惊非轻,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人许是那花如绣狐狸化的吧,更加用力欲脱开他的束缚,却只是无法。柳影中瞥她一眼,将她轻轻往外一推转,手上一个旋力,却是把她打横抱起,大步朝里走去。

      李悦秀只觉旋了半圈这动作酣畅优美,像极了美妙的华尔兹,可是她实在想不出她和他几时熟到了这地步,难道已经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了吗?“站住!”

      柳影中还当真停下脚步,微侧头看向她。
      李悦秀同样看着他的眼睛,觉得真是个令人幻想的暧昧角度,“你认识花如绣?”
      柳影中一怔,不料她忽然问起他人。点头,“嗯。”

      “很熟?”
      “还好。”
      “你同他讲了与我的缘故?”
      柳影中更愣,皱眉道:“你也识得他?”
      李悦秀冷笑一声,“放我下来,我说与你。”

      柳影中还待迟疑,却被李悦秀钻到空子,跳了下来。
      “你与他是一伙的?当初怎么就不偏不倚落在我院中?他让你来接近我有何目的?”
      柳影中蹙眉,“你说什么?”

      “你不是有心上人了吗?你不是害怕我以身相许吗?今天怎么了?兽性大发,饥不择食?”
      柳影中黑了脸,“不要那样说自己。”
      李悦秀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只恨手中没甚可打人的家伙,忽地想到了他之前给的那玉哨,拽出来狠力一吹,登时震得柳影中口吐鲜血。“滚!”

      柳影中看看她,眼中不露任何情绪,擦干嘴角鲜血,“我之前骗你的,我并没有什么心上人。”说罢转身欲去。李悦秀也未拦,她觉得今日甚累,只想倒头睡倒,只道:“这都与我无关。不过那花如绣今日对李明秀承诺,要引荐她入你师门。”

      柳影中闻言惊诧回身,“你说什么?!”
      李悦秀乜斜着眼望他,笑道:“听上去你似乎并不太想多这么个师妹啊。”

      柳影中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看着她道:“你可知她以昆山玉魄为要挟,迫我娶她?”
      李悦秀恍然,觉得那李明秀果然有气魄,半晌,道:“所以你今日这般,是想利用我恶心她,令她知难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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