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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嫁衣
机会很快就来了。
自打李大吉提到她的钗环行装问题，柳媚儿便送了很多衣衫首饰到李悦秀的小院儿。
李悦秀漫不经心地翻翻拣拣，她看得出，这些都是穿过的，虽然仍旧崭新得像刚做出来一样。她知道，李明秀虽然貌似不爱那些花花粉粉的女儿玩艺儿，但一件衣裳，却绝不穿三次以上。
她笑笑，李明秀比她丰秀高挑，按照她尺寸做出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可不要像唱大戏了？或许这说法儿有些夸张，但毕竟能让人一眼即看出那衣衫不是她的，那除了尴尬，还剩什么了呢？哦，还有她将在别人或异样或嘲笑或怜悯的目光中得到的顿悟——她什么都不是，穿上龙袍当然也不会像太子。
柳媚儿如此做的居心何在呢？是应付敷衍？是羞辱嘲笑？还是……试探？是试探她？还是试探她那胖老爹？
这一日，柳媚儿张罗着要为李杏秀选嫁衣。
一大早，李悦秀正在院中浇花，忽地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婆子，白净的面皮，大大的眼睛，一双眉毛高高地挑着，一见李悦秀便嚷道：“哟，三姑娘还有空儿跟这儿浇花儿呢？还不紧着点儿快换了衣服跟太太出去？”
李悦秀抿嘴儿一乐，“这位妈妈好生面生，是这两年才到大娘房里的么？”
那婆子一愣，面色微变，撇了撇嘴轻哼道：“我原是没脸面的下等奴才，难怪姑娘不认识。刚说的也不是大房里的大太太，是我们四房的四夫人，小姐您的四娘。”
李悦秀做出惊诧状，瞪大了眼睛，望着那婆子，半晌方笑着放下水壶，赔礼道：“原来是四娘房里的妈妈，难怪这样气派，可是我眼拙，得罪了您老呢。”
那婆子见李悦秀谦卑恭敬，脸上颜色稍缓，暗暗又哼出了一口气，掀掀眼皮，假笑道：“姑娘哪里的话？您是主子，我是奴才，说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传到老爷耳朵里，还不扒了咱的皮？”
李悦秀笑笑，“妈妈言重了，还不知您此来？”
“哦！瞧我这记性，一跟姑娘聊上，就险些忘了正事了！”说着一把拉起李悦秀，边往屋里走边说：“姑娘快收拾收拾，四夫人吩咐了带上四小姐、二小姐和您，要陪着给大小姐挑嫁衣呢！”
李悦秀一顿，“这亲事又成了？”
那婆子瞄她一眼，“本也没多大点子事儿，怎就不成？终究姑娘家比不得男子，一退亲，可就难再聘出去了。更何况，咱李家也丢不得那人哪！”
“那便要打落牙齿和血吞，只顾面子不要里子？”
那婆子这回倒是正眼瞅了瞅李悦秀，却是不屑道：“不想三姑娘和我们姑娘一样想法，且不说这是关乎李家名声的大事，便是论理讲起来，大小姐还没说什么，哪就轮到姑娘担心了？您还是省了这份儿心，好好想想您自个儿的前程来的好！”
李悦秀一怔，“我的前程？”
那婆子神秘一笑，放低了声音，悄悄凑过去对她道：“可不？我可是听说了，四夫人那儿正紧赶着给姑娘寻觅好婆家呢！”
李悦秀微微一颤，勉强笑道：“四娘……费心了……”
李悦秀自然不会将两个娃娃撇在家里，还如那日一般用金蚕丝拴了在自个儿身上，临要出房，终又蹙了蹙眉，走到妆台边，自最里头的小抽屉中拿了一个黑色发亮的小小瓶子，紧握了握，袖在手中。
柳媚儿与李杏秀、李桃秀和李明秀已等在外头多时，见李悦秀牵着两个娃娃随陈瑞的老婆出来，先是不禁一蹙眉，转眼笑道：“三姑娘可真是灵慧，走到哪儿都忘不得这两个弟弟。”说着上前欲抱起果果。
李悦秀先一步抱起俩娃娃，朝柳媚儿笑道：“四娘过奖了，我只是想着难得出回门，自然要带着他们见见世面。今日又是随着四娘，岂不更是难得？”说着已率先朝马车走去，笑道：“今日是这一辆车么？”
柳媚儿笑道：“没想到你还会带着两个小少爷，如此，我再吩咐人备一辆也就是了。”
李悦秀与三姊妹问了好，拉了李杏秀的手，弯眼笑道：“姐姐就要大喜了，只怕往后见面的日子更少了，不知今日可否便与妹妹同乘一车，也好多叙叙？”
李杏秀虽对李悦秀忽然的亲近之意感到诧异，但见她态度挚诚可喜，心下倒也感动，便应了下来。李悦秀笑得更甜，低头朝俩娃娃道：“怎不问大姐姐好？”
糖糖便伸了小手儿朝向李杏秀，甜甜道：“大姐姐……”
李杏秀心中一喜，便抱过糖糖，笑道：“难怪三妹妹如此放不下这两个娃儿，倒真是可人儿疼得紧。”
李桃秀在旁撇了撇嘴，自个儿跑到柳媚儿那边，奉承道：“四娘今天这身衣服真是好看，但再好看的衣服也不及四娘的人好看。”
柳媚儿笑得合不拢嘴儿，爱怜般捏了捏李桃秀的脸颊，“就你这张嘴招人疼，”说着望向李明秀，幽幽道：“你四妹妹再不肯学你这样孝顺我的……”李明秀朝二人瞟了一眼，转头便先上了车。
李悦秀同李杏秀也先后抱着俩娃娃坐上另一辆车，此车照前头柳媚儿三人所乘的要小上一些，倒使得几人坐得更加紧凑了，不觉间便也更亲近了几分。
行得一时，李悦秀望向车外，道：“我们可是要去家中的店面？”
李杏秀点点头，“总不能自家闺女出嫁，倒要去别人家的店铺置办料子啊。”
李悦秀回头看了看李杏秀，蹙了蹙眉，又朝她坐近了些，小声同她道：“姐姐，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满意这桩婚事吗？”
李杏秀一愣，眼中光彩暗了一半，垂头把玩着糖糖肉乎乎的小手儿，张了张嘴，轻轻一叹。
李悦秀握住她的手，瞧着她的眼睛道：“姐姐，我虽不与你相处得久，但却知你大方贤惠、心地善良，那徐大郎……配不起你。”
李杏秀不禁便落了两点泪，“三妹能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便知足了，我本也不算出众，配不配的，唉，只怕人家还觉得是我配不上他……命罢了……”
李悦秀蹙眉，“若都同姐姐一般想法，那人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况且姐姐如今还未嫁，做什么明知是火坑，还非要往里跳不可？说什么命？那都不过是人用来逃避和掩饰懦弱的藉口！”
李杏秀闻言倒是忘了伤感，只愣愣地瞅着李悦秀，眼中甚是诧异。
“不想妹妹原来同四妹妹一样呢。”
李悦秀微微哼了一声，“这世上哪有一样的人呢？便是糖糖和果果这般长得一模一样的，也不同呢……”说着摸摸果果的小脸儿，惹得果果侧仰了小脑袋眨眼瞧她。
李悦秀似是恍了一下神，旋即恢复正色，对李杏秀道：“姐姐莫要灰心，事情既然还没成，便有阻止的办法。你既提到四妹妹，咱同她商量，她定不会不管的。”
李杏秀忙按住李悦秀，好似她马上就要去找李明秀般，慌张道：“三妹妹切莫鲁莽，爹爹和四娘不会允的。”
李悦秀笑，“瞧姐姐慌的，我又不是现下就去，此事自当私下里同四妹妹说了，”说着又握住李杏秀的手，“横竖姐姐便当不知道就是了，成不成功，任我们折腾去，你只还安心待嫁，便是事情抖出来了，爹爹也自不会怪到你和二娘头上，放心。”
李杏秀面露赧色，羞愧道：“我娘那样的人……确是……”
李悦秀嬉笑着一捂她嘴，“姐姐怎可说娘亲的不是？我知姐姐是心中过意不去不好意思，但你想想，四妹妹的脾气爹爹素来是知道的，既是他惯出来的，他便也不好太过深责，他又那样偏疼四房，此事有她，必是无碍的，你且宽心就是，不必担心。”
李杏秀见她笑得恳挚，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岂会去担心四妹妹？我是怕你因此得罪了四娘，可怎么……寻个好人家儿？”
李悦秀一笑，“好人家儿？爹爹为姐姐寻的倒是个好人家。”
李杏秀一怔，再瞧李悦秀满脸戏谑，似是甚不以为意，心中不禁叹道：“原来三妹妹竟是这样一副心性儿，也是个不服拘束的。”
说话间，已是到了李家的绸缎庄，众人下得车来，早有店中掌柜和伙计上前迎着，那掌柜和柳媚儿恭敬地寒暄了几句，便带众人走入店中。原来今日为给李杏秀挑嫁衣的料子，已是清了人，暂停半日生意。
李杏秀虽经与李悦秀一谈，心中感慨颇多，但也不敢露出半丝异样，只细细地挑着一匹又一匹的缎子，神思却全然不在那华贵不凡的料子上。柳媚儿见她选了半天了，笑问道：“不知大小姐倒是中意了哪一匹？”
李杏秀闻言一怔，慌忙收回思绪，脸上微现慌乱，“这……”恰此时，进来两名男子，为首的一个宝冠玉带、形貌甚都，先朝李家众女眷看了一眼，微一含笑颔首，朝那掌柜道：“花某不请自来，还望方掌柜多担待。”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晋江独发，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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