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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此情可待成追忆 ...

  •   看着朱砂的目光,柳飘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向前走了两步,抚摸着朱砂的面,轻声说道:“看把你急的,逗你玩呢。”

      “你到底怎么回答的?”手一甩,朱砂就极不自然的将柳飘飘放在她脸上的手拂开。

      短暂的沉默,柳飘飘像是故意想让朱砂着急。片刻后她见朱砂面无表情的脸庞,无趣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可是帮你一大忙呢,告诉来人你是我从河里捡回来的,因为头部受过撞击,大夫说你失忆了。喏,现在不怪我了吧?”

      朱砂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看来要解决的麻烦还很多。她素来不喜柳飘飘,自然不愿与之多做纠缠。插肩而过的时候,朱砂恍惚听见柳飘飘冰凉的语气穿透空气进入她的耳朵里,那句话是说:“妩媚的事你最好别插手,会死人的。”

      ‘会死人的’几个字在朱砂的耳边扩散开来,湿湿滑滑浸的她心里发酸。

      芍药看着前方朱砂蹒跚的步伐,知道她又遭受刺激。扭转身来,盯着柳飘飘进入妩媚的房间,芍药下意识的紧握了拳头。稍后她又将紧握的拳头放开,她总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真真是可恶至极。可即使可恶至极,她也拿她没有办法。

      一夜没有睡好,朱砂神思倦怠。斜躺在床上,一只手臂撑着额头,她竟不知不觉的睡实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嘭’的一声巨响将朱砂从睡梦中惊醒。须臾,便听见有女子大喊一句“姐...”

      芍药慌张的跌进房间,心有余悸的拿起大案上的茶水就抿了一口。缓过神来她抬头看见朱砂眼角还来不及擦去的泪水。便知道她已经知道是何事了。

      “姑娘,那、那妩媚姑娘...”

      “点上一支檀香吧。”说完,朱砂抬起袖口,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芍药看着朱砂恬静的面庞,悄声问道:“姑娘不去看看?其她姑娘都前去了。”

      朱砂眯着眼沉思片刻道:“一切尘埃落定,看了如何?不看又如何?你速去泡一壶茶来,有客人到访。”说罢,她继续只手撑头阖上眼睛,但是这次却再也无法入眠。

      在朱砂话音落下的霎那间,芍药已是疾步迈出。虽然她不知是何客人到访,但是既然姑娘说了,她便片刻不能耽搁。

      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红楼的大红灯笼照耀下,气氛显得阴沉而又诡异。芍药走进朱砂房间,刚把泡好的茶放下。就见打门口进来两人,英姿飒爽一身红装的利落女子扶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浑浊的目光,惨白的唇,唇上还有点点血珠滴落。看得出来人满含痛苦以致得用这种自伤的方式来减缓心里的苦楚。

      芍药同情的看着妩娆,上前将木凳抬到床前,示意红叶扶自家姑娘坐上前去。

      窗外的狂风呼啦呼啦的狂吹,将小木窗吹得铛铛摇晃。屋外的树叶哗啦啦的落下,声音竟如下雨一般。芍药恐惧的退后支下木窗,屋外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才稍稍有所缓解。

      妩娆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呲呲的笑出声来,唇上染就的鲜血让她姣好的面容显得很是可怖。待风声稍减,她才停止笑声。凄厉的对着朱砂说道:“听见没?我姐姐在怒骂,骂那群狠心的人,骂这不公道的人生。她才十九岁,十九岁,就得永远躺在冰凉的棺材里等待人们渐渐将她遗忘。”

      “你知不知道,她心心念叨的王公子,是和菁卿一起从阁楼赶过来的。这个时间,菁卿凌乱的衣衫没有遮盖住的肌肤上,是一个个刺向我心尖的痕迹。你说她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值得吗?”一口气说完,她放声大哭起来。红叶想要上前安抚自家姑娘,被朱砂挥手拦下,让她发泄一下挺好,就怕她憋在心里。

      尖锐刺耳的哭声伴随狂风蔓延到整个角楼,角楼里的红楼女子听后全是毛骨悚然,吓得打颤。

      想是哭累了,妩娆抬起头静静的坐着。片刻她看向朱砂道:“你听听嬉笑的声音,河那边是不是依旧歌舞升平?没有人会为她的离去感到人生将会暗无天日,除了我。”

      “我恨她,恨她的狠心,恨她的食言,更狠她为了一个不值当的男人弃我而去。但是我又想她,发疯的想她。所以我要你给我五步断魂散,我知道你有。”

      朱砂稍愣了一下便道:“菁卿小时候救过王溯一命,两人算是旧识。后来她的家乡涨大水,死伤无数,菁卿便入了红楼。自入红楼她便一直都是王溯的人,只是两人向来低调加上王溯与妩媚出入平凡,所以她们两人之事几乎无人知晓。”

      妩娆听见朱砂的话语,震惊的呆愣了一下,咬牙切齿的问道:“你的意思是王溯为了保全菁卿便让我姐姐当了替罪羔羊?”

      朱砂并没有回答,只是一直沉思着。

      妩娆恍然大悟,凄楚的说道:“她当真是个傻瓜,当初王溯的妻子上门闹事,当众打她几个耳光她都心甘情愿的挨了。还劝叨我不要告诉王溯,怕他难处。真是愚蠢之极。”

      泪水不断的滑落,染湿了妩娆胸前的衣衫。她惨白着脸强撑起身体,哐当一声竟在朱砂面前跪下。惊的红叶和芍药睁大着眼茫然不知所措。

      妩娆跪着向前,拉起朱砂的衣袖,哀怨的说道:“求求你,给我五步断魂散好不好?”

      朱砂放下撑着额头的手,轻轻扶起她。不屑的说道:“我为何要给你?”言下之意是五步断魂散她确实有。

      妩娆笑笑:“人人都道朱砂无情,可是我却不这样认为。若你真是无情,便不会在疲惫的时候停下担忧的看着我的姐姐。更不会在任何人都嘲笑她的时候帮助她。”

      听完妩娆的话,朱砂便理清来龙去脉了。她自床下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自里面取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妩娆。似不经意间的说:“此药厉害,用了得付出很大的代价。”

      妩娆笑笑,回答她道:“再厉害的代价我也承受的起。”

      朱砂也报之一笑,心里低叹一声:怕是这个代价你承受不起。

      “能告诉我是何人告诉你五步断魂散在我这里吗?”亲启薄唇,朱砂试探的问问。

      “抱歉,我不能。”稍顿片刻,妩娆驽定的回答道。

      朱砂重新阖上眼笑笑,意料之中。
      妩媚虽然是自杀,到底红楼还是给了她一个体面。出殡那日,天阴沉沉的,让人心里烦闷。妩媚的离去,带走了妩娆对生的渴望,也带走了红楼最后残留的一点真性情。

      天空一声惊雷响,伴随着红楼上千女子的哭声飘荡向远方。朱砂看着身旁哭的昏天抢地的女子,心里闪过一丝酸楚。如此多哭泣的人,到底谁是真真切切的悲楚,到底谁是假慈悲,不言而喻。

      瓢泼大雨顷刻间就落了下来,带着毁灭世间的压迫感袭击着大地。朱砂未掉下一滴眼泪,连同未掉下一滴眼泪的妩娆看着高耸的莲花台。莲花台上,身着一身缟素的柳飘飘主持着大局,和来往的宾客互相寒暄。安慰的话语,惋惜的悼念,都让朱砂的心里像是压上一块大石,仿佛比下雨前的烦闷更让她难受。

      看着妩媚枯槁的身躯渐渐被盖上,芍药极不忍心的偏转过头捂住眼睛。就在此时,原本还安静麻木的妩娆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冲到棺材旁,阻止旁人盖上棺材。

      因为事发突然出乎柳飘飘的意料。她原本还悲楚的脸瞬间变得愤怒,看着妩娆撕扯两个大汉的身影大吼一句:“住手。”

      妩娆并未搭理柳飘飘,只是紧紧的抱住棺木不愿移动。柳飘飘气急,对着身旁的女子怒斥道:“还站着干嘛?快去拦住她。”一经提醒,几个红楼女子健步如飞的跑到妩娆身旁,强行将她拉开。被拉开的妩娆依旧在奋力挣扎,只是在棺材落下的一瞬间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软软的跌倒在地。

      柳飘飘见妩娆没有过激的行为,便继续和身旁的人寒暄起来。她看重的到底是地位,连妩媚的死,她都当作是笼络帝都各类势力强大门派的一种契机。朱砂失望的摇摇头,转身走进雨幕里。

      芍药回过神来,小跑到不远处的朱砂身旁。将油纸伞撑开,遮挡住冲击朱砂的大雨。朱砂失神的看着身旁白净的小手,神思回到了六年前。也是这么一双白净的手,也是这么一把相识的油纸伞。一个有着干净杏眼的瓷娃娃将伞捧到她的面前:“我听大姐说你是孤儿,我和妹妹现在也是孤儿。淋雨会着凉的,即使娘亲不在身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明明是个小孩子,却用大人的语气教训自己。但,那也是红楼唯一一个教训自己的人。朱砂心里凄楚的喊道,最后,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人是你吧。

      芍药看着朱砂呆立在原地,担忧的呼喊道:“姑娘。”朱砂收回思绪,轻轻将伞推开,明明悲痛却微笑着说道:“我想淋淋雨。”

      打小,她最爱的就是雨天,丝丝点点的雨打在身上,浸到心里,温暖血脉。可以让她更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多么的渺小。这个秋季,那抹灵动的身影到底是没有留住,即使她用了唯一一枚清凉丸。

      玉石台阶上,黑色的斗篷下透出嘲笑的话语:“原本以为你冷面冷心,到底是高估你了。”

      朱砂丝毫不介意的抬起头,迎接他讥笑的双眼:“到底让你失望了。”

      泯灭上前一步,咬牙切齿的说道:“别和我玩这些小手段,我要的是场正大光明的较量。叫那盲女别再缠着我,否则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虽然知道施荦迟早会暴露,但是朱砂没有想到她会暴露的如此之快。看着泯灭紧握的拳头,便知晓他是如何的气愤。但是朱砂却不介意将他心里的火点大。玩味的语气,朱砂挑衅的说:“我还没有本事让她听我的。既然她缠着你,你别理她就是。何苦费尽心机的让她知难而退,难道你是怕她继续待下去,你会丢失你的心?说实话,我倒想看看一个男人是对女人如何不客气的。”朱砂说完,提步往泯灭身边走过,挨近的时候,朱砂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泯灭身上蔓延的让人汗毛紧竖的杀气。

      芍药自朱砂的背后追上来,看着朱砂担忧的问道:“姑娘,我看那泯灭被你的话语给激怒了,他会不会对你?”

      朱砂只手接过芍药手里的伞,抛进河里。现在她们两人都是徒步走在雨里了。石墩上,不少与她们插肩而过的男子好心的想要将伞借给朱砂,都被朱砂一一礼貌的拒绝。

      看着远远被抛在身后的泯灭,朱砂笑着说道:“别理他,小孩子心性,被揭穿心事恼羞成怒罢了。”

      芍药被朱砂的一句小孩子心性给逗乐了,堂堂帝都第一大神捕,却被自家姑娘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盖过。

      河畔旁停下一顶奢华的轿子,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打轿里走出。长身玉立挺拔,像是一株松柏。

      周洄惊讶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朱砂,接过家丁罩在自己头顶上的伞。上前站在朱砂面前,替她挡去雨水。再一个示意,让家丁给芍药一把。

      朱砂看着红色的雨伞,笑着对周洄道:“这是我前几日落在你船上的那把?”虽然是疑问的语气,朱砂偏偏用肯定的话语说出。

      周洄羞愧的低下头,羞涩的说道:“一直想要还给姑娘,却不得空。姑娘为何站在雨里?”

      原本微笑着的面容在听见周洄的话后变的异常凄楚,朱砂悲切的说道:“公子为何而来我就是为何淋雨。”

      周洄怜惜的脱下外衫披在朱砂身上:“到底是我无端触碰姑娘的痛楚了,你们情同姐妹,伤心在所难免。今日帝都菊园的潢菊开的繁盛,许多的人都前往观赏了,朱砂姑娘何不随我同去放松心情?”

      闻着身上传来的阵阵檀香味,朱砂羞涩的点点头。

      在轿帷落下的一瞬间,朱砂抬头看见泯灭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便报之一微笑。

      看着她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周洄并未言语。只是在轿子抬起的时候吃味的对着朱砂问道:“姑娘和那男子认识?”

      朱砂低头微笑着把玩裙摆,扭头看着芍药:“芍药你说我和他认识不认识?”

      芍药看着周洄着急的目光,耐人寻味的说道:“姑娘和那男子何止认识...”话到此,便没了下文。

      “周公子的妻子真是貌美如花,妾也是恍如谪仙。”看着周洄铁青的脸,朱砂同样吃味的说道。

      此话对周洄很是受用,原本铁青的脸顿时变得欢快:“相敬如宾而已,知音难觅。娶再多,终究是图添烦恼。”

      朱砂不经意的笑笑,这句话她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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