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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枕前泪共帘前雨 ...

  •   “次日,她恍若无事,可是眉宇紧锁再未舒展,眼角的黝黑是日渐加重。我与她投古寺,深林中嚷嚷鸦飞;与她奔荒村,闾巷内汪汪犬吠。到晚夕,与她共赏皓月,品茗谈心。她装作不经意,烹茶给我。一饮而尽,抬起的衣袂掩住眼底的失落。她在杯里投入“离人醉”,我恍若不知。此毒虽厉害,十日光景才会要人命。往事零零星星,带给我自嘲的同时,余下的便是侥幸。”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最后一日,望着她递给我的茶杯,我双手接住。怕的是她能感觉到我内心的颤抖。细细的打量她,想把她烙印到我的心底。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带着风情月意。“你我暮年,静坐庭前,凉飙微逗,折得花枝,宝瓶随后,紫陌春光好,红楼醉管弦,此生浮华流年,姹紫嫣红,回首早已看遍。曾经的愿望,如今我想改一改,惟愿我来生化为青石桥,任三百年风吹,三百年雨打,让你从桥上走过。”说完我拾起茶盏,准备一饮而尽。可是唇刚触及瓷器边缘,她却伸手将杯打掉,苦笑着说:“茶凉了,我重新倒给你。”说罢像是躲避一般,夺门而出。”

      朱砂笑道:“她最终还是不忍伤害你。”

      “可我情愿当初死在她手里。”语毕,泯灭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掌,回想那时的痛彻心扉。约掌灯人散时分,自己在屋内一面点茶,一面打抹春台,收拾酒菜。她徐徐未归,往日里是不会这样的。想起她为了自己背叛红楼,心里的担忧堆砌的厚厚一层。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琉璃钟,琥珀浓,淡淡光线的房间内,云雨初毕。心爱的女子和曾经最要好的兄弟,在自己面前慌乱的穿着衣衫。当时四肢百骸俱凉,心里像是开了一朵黑色的彼岸花,在悄悄地绽放,吸允全身的血液,溃乱,无法拔出。

      瓢泼大雨顷刻就至,电闪雷鸣的狂躁照出屋内三人的狼狈不堪,施荦一脸的死灰,帝哔刚回过神来的震惊,和自己的痛心疾首。望着衣衫不整的女子,苦涩的笑:“我的朋友不多,就这么一个。为何你还要选他?”沿路做上的记号,和她的耳饰,蜿蜒入都皇府,入帝哔的房间。如何猜不出,她本是故意为之。

      她闭上眼,艰难的回答:“柳大姐说,我若是如此做了。她便放你一条命。”竟然,是这个理由。看着不远处瑟瑟发抖,泪流不止的她,上前轻轻将她拥入怀里。“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泯灭,我,我,这一切实非我所愿。”帝哔努力的回想,笨拙的解释。

      “是我给他下的药。”怀里的人喃喃出口,带着深深的歉疚。

      “唉”,帝哔叹了一口气,懊悔的对着她说道:“泯灭其实是我父亲的养子,红楼还奈何不了他。能要他性命的人,是……”

      “住口”。怀抱中的人随着他的话,身体在一点点的僵硬。单纯如她,不过是受人蒙蔽做棋子。

      她挣脱自己的怀抱,摸索到床边的竹竿,探索着向前走。自己尾随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她却在走到窗边的时候,飞身而下。拼尽全力抓住的,唯有她衣袖的一角。倒地前,她喊出:“夫君,来生再与你携手到老。”

      厚重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别太难过,她去了也好,若她还在。这一世,便摆脱不了夜门的纠缠,毕竟是夜门培养起来的人。”

      朱砂见他陷入沉思,自己不便打扰,便在心里盘算着归期。

      光阴迅速,又过了十五日。周府派人送来了大红妆花通袖袄儿,娇绿段裙,貂鼠皮袄,外加猩红色的大氅,来人说是两日后迎她回家。朱砂举起大氅细细观赏,虽为红色,仔细看来,用金缕丝细密的织就一朵朵不起眼的花,花心带有珠子箍儿。记忆里的那件,花心是无旁物的。指尖用力,指甲没入大氅中,周邵诃,看来你如今依旧清晰记得与母亲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楼檐前挂着湘帘,悬着灯彩,灯市中人烟凑集,十分热闹。当街搭数十座灯架,四下围列诸般买卖,玩灯男女,花红柳绿,车马轰雷。朱砂回府,无人问及她失踪的十几天发生了什么,一切回到了原样,只是独独少了芍药。想起走前,泯灭告诉她,待他替施荦守孝百日的时间一过,他就会回都皇府。他会想办法护她周全,也会命人替她寻找芍药。心里便宽慰不少。

      今日灯会,周邵诃领了合家老小到卞园听戏。周红蕉和黎萦忽地笑三人伏着楼窗子望下观看,那周红蕉把白绫袄袖子儿搂着,露出那十指春葱来,探着半截身子,口中嗑瓜子儿,把嗑的瓜子皮儿都吐落在人身上,和黎萦两个嘻笑不止。周洄上前握住黎萦的手,道:“何时如此好笑?说与我听听。”

      黎萦面上嗔怒,眼里却满含春风得意:“你来看,那家房檐下挂的两盏绣球灯,一来一往,滚上滚下,倒好看。”

      “是挺好看的。”

      “哥哥也不叫大嫂过来看看,凭地招人议论。说的好听是哥哥和玳瑁嫂嫂情深意重,说的不好听会说哥哥宠妾灭妻呢。”

      “你这般口齿伶俐,须得嫁个厉害的丈夫,方能制住你。”周洄瞧着周红蕉,笑着打趣道。

      周红蕉遮在薄纱下的俏脸一红,嗔道:“我好心劝你,你却来打趣我。真真是不是好人心。”

      两人的一番玩笑,皆落入了不远处几个人的耳中。周邵诃听完大笑起来,秦绻也微笑着摇摇头,卓裳嘴角含笑,不时的用余光瞟朱砂一眼。朱砂坐在角落里,与这幅天伦之乐的画面格格不入。

      忽然一阵风来,把婆儿灯吹的烧了个大窟窿。周红蕉看了,笑个不了,引惹的那楼下看灯的人,挨肩擦背,仰望上瞧。其中有几个浮浪子弟,瞧见黎萦样貌,直指着谈论。一个问道:“是哪个府里出来的宅眷?”一个回答道:“周府新迎的地三房。”正说着,卓裳见楼下围的人多了,叫了几人坐下,听着两个粉头弹唱灯词,饮酒。

      少顷,一色艺俱佳的女子上前,轻扶罗袖,摆动湘裙,袖口边搭剌着一方银红撮穗的落花流水汗巾儿,歌唱道:

      【驻云飞】举止从容,压尽勾栏占上风。行动香风送,频使人钦重。嗏!玉杵污泥中,岂凡庸?
      一曲宫商,满座皆惊动。胜似襄王一梦中,胜似襄王一梦中

      坐了一回,秦绻起身,说道:“酒喝多了,家里丢些丫头婆子,我不放心。我和他爹先回去了,留下你们几个游玩一番。”

      周红蕉不肯放,说道:“今日大节间,灯儿也没点,饭儿也没上,就要家去,就是爹娘不在家中,还有他姑娘们哩,怕怎的?待月色上来,我们一同回去。”

      周洄说道:“爹娘回去命人整理一间干净屋子出来罢,再过两日我的拜把兄弟就要来帝都,我请他来住在我家。”

      “是忻笠哥哥要来?”周红蕉瞪大眼问,片刻功夫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过急切,满脸羞红。

      周洄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两人离去,黎萦思忖,刚才朱砂听见周红蕉话后眉间一动,虽不明显,却足够表明她内心的悸动。便问道:“夫君,你那位拜把兄弟和你很要好吗?”

      “亲如兄弟。”周洄笑道,朱砂的表情,也同样落入了他的眼里。“十三岁那年,我和他一同出游。同时看中了一把宝剑,他假意不喜,推让给我,后来方只他也是深爱的。只是,他不忍心与我争夺。”说完抿了一口酒。

      “忻笠哥哥就是如此善良,不然如何会被那个女子伤至此......”

      “红蕉。”周洄怒斥一声“你忘了父亲是如何教导你的?”

      周红蕉见周洄发怒,不敢还嘴,只是不忿的撇撇嘴,表达不满。

      此刻,楼下窸窸窣窣的响起了一片欢呼声,此起彼伏从远处传至近处,再到卞园楼下。如此声势,想想朱砂便觉无趣。笑着对周洄道:“今日身体稍有些不适,我还是家去吧。”

      周洄点点头,不强留。

      周红蕉望着朱砂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

      走到楼下,朱砂与来人撞了个满怀。柳飘飘娇笑出声,自上而下的瞧了朱砂一眼。她身后跟着妩娆和青荷,三人视线相对,后者二人投之微微一笑。

      “待我们上去与周公子道声喜,恭喜他新迎了位貌美如花的妾。”说罢“咯咯”的笑着。声音大的恰好朱砂能够清晰听见。

      一轮洁白的月温柔的照在青舍的竹林内。朱砂坐于草地上,喝下一口花雕,仰头望着明月涌上一层淡淡的忧伤:芍药,你在哪?还好吗?

      寒风暴起,朱砂坐直身体。巫易行至她的身边坐下,眼里带着浓浓的担忧。

      “季老头怎么没来?”

      “对外称行府瘟疫,让他治病去了。其实是,前往夜门研究‘无名幽花’的解药。”

      朱砂转过头惊奇的看了他一眼:“你乃巫氏一脉,为何不找你前往?”

      “我?”巫易苦笑着摇摇头:“除了你我无牵无挂,你又独立。不如季老头他们,有柄在手,用起来放心。况且他们知晓,若我懂得解药,都皇府的人不会轻易的放过我。”

      朱砂意会笑而不语,伸手将另一坛花雕递与他。巫易将手抬高,酒箭顺势而下灌入喉咙。

      “你可知夜门当家的是谁?”

      “忻御。”

      朱砂含着酒还未吞下,一滞一咽,猛地咳嗽。酒染满了衣襟,斑斑点点像是天上的繁星。“他是否有儿子?你可知是谁?”

      “他确有两个儿子。但夜门的人向来低调,我也不知。”

      朱砂嘴角泛起苦涩的弧度:忻笠,斩忻。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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