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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榕叶满庭莺乱啼 ...

  •   阳光透过厚厚的窗纸射向房内,只是刺眼程度降低了很多。柳飘飘静谧的坐在桃红色的木椅上,轻抿一口茶抬头看着正坐的周老夫人。黑白分明的眼球咕噜噜的转着,柳飘飘的眼里透出算计的意味。

      屋内站满十余人,但却个个噤若寒蝉。屋中央的地板上,跪着一个瑟瑟发抖全身湿透的丰满女子。

      就在此时,‘吱呀’一声原本半掩的房门被推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缓缓进入。随着老者的进入,屋内的一干人等皆眸带精光。

      老者走到跪着的女子身边,负手站立。稍后又向堂上坐的周氏老夫人行了一个礼:“芍药姑娘受的伤倒无大碍,只是些皮外伤。朱砂姑娘却受伤极重加上在水里太久,性命危在旦夕,若是七日后依旧没有醒过来,那即使是华佗在世也回天无力了。”

      此话一出满屋的人皆是神色迥异,柳飘飘对面的周洄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一脸的木讷。手里的茶盏因为心不在焉‘哐当’一声摔碎在地,顿时滚烫的茶水飞溅开来,吓得他身后的红衣娇俏女子一声惊呼。

      周老夫人见周洄的失态,干咳两声,看着堂下跪着的女子,呵斥道:“说,为何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听她此言,柳飘飘也学着干咳两声:“应该问,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周公子真是好福气,妻子长得乖,妾长得俏。”

      前言不搭后语,柳飘飘的声音原是极好听的,语气也是半嗔半怒。但,有人听见她的话,却是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关节处透出青白色。连站着也不自然了。

      跪着的女子吓得浑身打颤,双手撑地就一个劲的叩头,片刻功夫额上已有血丝冒出:“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见少爷钟情于朱砂姑娘,待我们姑娘也不如往日了。姑娘常常一人从天黑守到天明,整夜整夜的哭泣。奴婢见了实在不忍心,所以才出此下策。”

      周洄身后的红衣女子走上前来,双眼含泪,痛惜的指着额冒血丝的女子说着:“你也知道是下策,平白的干出这种事来丢了我的脸,也丢了周府的脸。”说完,转身就在周洄的面前跪下,言辞恳切:“夫君,都是贱妾不好,没有管好身边的女婢,才让她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出来。白白的丢了夫君的颜面。”

      柳飘飘看着这主仆两一合一唱,感情当她是三岁小孩了。学着卓裳的语气,柳飘飘也氤氲了双眼:“你也知道你是贱妾,平白的没有把身边人管教好伤害了朱砂,也伤害了醉红楼。”说罢,转身倚在她身旁站立的女婢身上,痛哭流涕起来。

      周洄见状,推开跪着的卓裳,走到的女婢身前,大手抬起她的下颚,狠厉的问道:“青书,告诉我,有没有人指使你这么做?”

      被唤作青书的女子虚弱的往瘫倒的卓裳那里看了一眼,跪着往后退一步,再一叩首:“无人指使我。”抬起头,她的唇边也是缕缕鲜血滑落,竟是在叩首的时候咬舌自尽了。

      周老夫人身边的水绿色的锦衣女子跑到卓裳身边,将她扶起:“既然都说与姐姐无关了,那姐姐就是清白的。”

      痛哭流涕的柳飘飘在哭泣之余抬起头看看死去的女婢,惋惜的说:“真是个护主的好奴婢。”

      一句话,又将周洄的妻子推向风口浪尖。周老夫人头疼的按按太阳穴:“朱砂姑娘受伤毕竟是源于我周家,柳大姐开口罢,只要周府有的,竭尽全力满足。”

      柳飘飘无奈的叹口气:“今好在泯灭大人路过恰好救了朱砂主仆二人,不然两女就当场毙命了。周夫人的女婢是被红楼的人在水里捉住的,也算抓了个现行。按理说应该将此事交由泯灭大人处理,只是关系周府颜面和周夫人的性命,所以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不图什么,只为还朱砂那苦命的孩子一个公道。”

      堂上的周老夫人沉思片刻:“那这样如何,我周府弥补朱砂姑娘黄金万两,外加良田百亩。”

      柳飘飘身形坐正,掏出手帕拭去泪水:“老夫人开玩笑了,红楼向来最不缺的就是钱。况且如此大事,把卓裳夫人交给泯灭大人处理,想来是不会轻易作罢的。卓裳夫人娘家可是帝都的名门望族啊,兹事体大。”

      周洄思索片刻,走到柳飘飘面前俯下身去,哽咽着说道:“都是周府的错才害了朱砂姑娘,我愿纳朱砂姑娘为妾。若她醒来,我会全心全意待他,若遭遇不测,也是我周府的人。柳大姐以为如何?”

      柳飘飘还未回答,周老夫人已是按耐不住,她手拍檀木桌,怒极攻心,面色泛红:“胡闹,我周府怎可娶这种人尽可夫的女子。”

      周洄一个转身,看着他的母亲,一字一句的说着:“儿,心意已决,娘亲就不要再插手了。”

      周氏原本还想要据理力争,但是看到周洄的目光,思量他有其他的打算,便作罢。

      站着的一红一绿见周老夫人不再反对,面色惨白,两人相握的手也是加大了力道。

      柳飘飘欣慰的看着周洄:“朱砂那丫头没有看错人,你倒是有情有义。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芍药也躺下了,她孤苦无依的没人照料。大夫,也随我一同去红楼吧。”说完,又是凄凄怨怨的哭了起来。

      送走柳飘飘一行人,一家子聚在屋里。周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淡笑着,“你到底有何计谋?”

      周洄来回踱步:“我想,既然朱砂是回来寻仇的。那大可把她迎进门,在我们的眼皮底下看着,好过在外默默除掉我们来得强。”说罢,她走到卓裳面前,怒斥:“蠢货,我的计划全被你给打乱了。”

      绿衣良婕拉拉周洄的衣袖:“夫君就不要动怒了,姐姐不是有意的。”

      周洄一把拂开她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排青书到卓裳身边鼓动她,好让她犯错你来收这渔翁之利。你外表柔顺心思狠毒,这些年干过什么你最清楚。回去好好给我反省。”

      卓裳听见周洄狠厉的话语,掀开良婕握住自己的手。满脸厌恶的看着她;难怪她总是讨得全府尊重,原来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好了,你就别责怪她们了,她们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周老夫人出面打圆场。缓缓站起身来就要离开,她身旁的女婢扶着她慢步走着,在路过周洄身边时,抬头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

      “到底出于何种目的你好好想想,我最怕的就是你假戏真做。你父亲和你妹妹下月中旬回来,我得把这个家完好无缺的交给他。”
      三日过去,朱砂坐在房间内用烛火将粉红色的信笺点燃,看着火苗一点点的吞噬纸张,朱砂的心一点点的下沉。这三日,外面的闲言碎语一刻也没有断过,连她这个在外人眼里依旧昏迷的人也听进去不少。

      信笺上说,坡脚道人是巫氏一族唯一的幸存者,叫巫易;巫氏在二十年前因为瘟疫,导致全族灭亡。

      巫氏;朱砂的童年是在一碗碗褐色的药汤里渡过的。父亲总是佝偻着背影,静静的磨药熬药;高大结实的柜台,黑褐色的漆面,发黄陈旧的标签,一副小秤,一双巧手穿梭不歇。不断舔食着罐底的蓝色火苗,一个白瓷碗,苦涩的药味总是让小朱茵哭闹。父亲总是变戏法似的拿出几枚甘草片,让小朱茵含在嘴里;一丝淡淡的甘甜萦绕舌尖,于是朱茵忘记了药苦涩的味道,嘴角微扬。

      在朱砂的记忆里,和父亲去乡间采药,一路上或是阳光明媚或是细雨霏霏,背着背篓的父亲专注地捻着一棵草药,细细地嗅着。回头,对着小朱茵说道:“乖茵茵,让药熏一熏才好。父亲没用,已是迟暮之年。”说完泫然欲泣。

      傍晚的时候,朱茵陪着母亲在河边乘凉,听母亲和一些人讨论她们年轻时世界上所发生的有趣的事。在那些人走后,母亲总是抱着她眺望远方若有所思。朱茵的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朱茵问母亲那是什么,母亲告诉她:“那是清澈的河水拍打石头的响声。”小朱茵摸摸脑袋,露出两颗虎牙笑道:“大人真奇怪,明明是蓝色的,淡淡的蓝色,就和我的衣服一个颜色,为什么不说是淡蓝色的河水拍打石头,而要说是清澈的呢?”

      母亲吃惊的看着她,目光变得深沉,少顷她紧紧的搂着朱茵:“对啊,世人总爱夸大其词。茵儿你记住,外人不管说什么,你不要全然相信,自己的心里要有个计较。你不是总好奇为什么你没有爷爷奶奶吗?母亲告诉你,你有;只是,现在她们全不在了。你父亲不让我告诉你,对手太强大,怕你小小年纪记仇,将来丢了性命。母亲不告诉你其他,你只记住,你身上留有巫氏的鲜血,也背负了巫氏最后的荣耀;别相信别人说的巫氏是遭受瘟疫灭族。”

      如今,苦涩的药香,却成为朱砂心里最香醇的余味与芳香,伴随着父亲的爱,细致;软绵;濡染浸透她的人生。母亲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就遭到了追杀,父亲拼命护住她俩;一路往山上狂奔而去,父亲惨白的面容,怒瞪的双目,还有流了一地的鲜血,是她跌下悬崖前最后的记忆。

      时隔多年,朱砂惆怅,自己到底是多了个还在世的亲人,还是又有一个陷阱等待自己?

      隔壁房间的芍药低低的抽泣着,尽管努力的压低声音,但是怎耐朱砂自小在药里泡大,五官都是特别的灵敏。

      朱砂自然明白她在哭什么,自己就要嫁入周府,这一走,芍药顺理成章的成为红楼的花魁,能不能排第三看她的造化。芍药不愿意,恳求过朱砂,但朱砂不愿罔顾她的性命。

      此次去周府不同那日在林府。林府她下手干脆是因为她对林府几个人很是了解,况林府干的是江湖恩怨本就竖敌颇多,打打杀杀的正常。这周府私下里虽也干些不正当的事,但;表面可是光明磊落。在周府,可不是能够随随便便死人的,必须事出有因。脚下使绊子,怕的不是对方真刀明枪的和她对着干,是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朱砂怕,连她自己都不能够摸清周洄的脾性,连她都打听不到周府到底有多少能人异士。她都没全然的把握保全自身,又何谈护她人周全。

      芍药的啜泣声小了,但是有了叮铃的走动声。朱砂明白她就要来找自己,阖上眼睛,朱砂怕最后她经受不住芍药的苦苦哀求。

      芍药站在朱砂床前的扶手椅边,静静的看着朱砂:“我知道姑娘你没有睡熟,你睡熟的时候是不会如此安详的,总是蹙紧了眉头,像是有烦心事。我也知道姑娘是为我好,不想让我白丢了性命。可是芍药不想再走姑娘的路,你平时是如何假装热情对待那些男子的,又是如何常年浸泡凉水的,我是瞧的真切。没有女子生来愿意做妓女,都是被情势所逼。姑娘自小待我就好,难道如今见我入这深渊也不拉我一把?林府行动的时候,我是日夜悬着心,如今我不愿再一个人等待了。姑娘若执意不肯,我也只能以死明智,好过守着空皮囊。”讲罢,她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走出房门。

      在门关上的时候,朱砂睁开眼,对着芍药说道:“我只有七成把握,到底柳大姐同意不同意,看你的造化了。”

      自己的这一生已经被毁了,她还是清白之身,何不许她一个光明的未来?

      站在花圃旁欣赏菊花的柳飘飘心情大好,哼着小调自己动手疏剪花枝。

      朱砂摘下一朵潢菊,放在鼻尖嗅嗅,没有荷花的清香,也不似牡丹的浓郁。

      柳飘飘从她手里抢过花朵,惋惜着说:“粗人一个,花长在枝上大家都可观赏,你却偏偏折损它性命。到底不是一个惜花之人。”

      将一片枯叶摘下,朱砂望向远方:“那你可否让我当一次惜花之人?”

      “你还是回去躺着罢,乖乖的等着做周府的人。别忘了现在外人都传你危在旦夕,还在昏迷之中。”柳飘飘将花朵埋在泥土里,头瞬也不瞬的回答道。

      左顾而右言其他,朱砂明白这是柳飘飘在表明自己的决心:“我知道你看好芍药,不然不会费尽心机的算计她的父亲。当初的事我不愿多提,放她一马,你开条件。”

      柳飘飘用手帕擦拭指尖的泥土,笑道:“和聪明人讲话就是不一样,一句戳中要害,哪像那个菁卿,死脑筋一个。总是想找妩娆报仇,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没想到我红楼的姑娘竟然自相残杀,真是伤我的心。”

      朱砂心头一亮,笑道:“你想让妩娆和菁卿化干戈为玉帛,我可以帮你办到,那我的呢?”

      “芍药虽然很有前途,但哪里比得上我苦苦培养的菁卿?”言下之意便是答允了。

      除了一个妩媚,让妩娆变得无欲无求;陷害一个王溯妻子,让菁卿斩断情丝;如今,量自己对妩娆有恩,便借自己让两人重修旧好,一起为她卖命,真是好计谋,也是个狠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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