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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三边曙色动危旌 ...

  •   斜躺在床上的朱砂黛眉紧蹙,脸色惨白还不时的摇头晃脑。漫天的腥红,触目的鲜血。一声又一声惨厉的尖叫在她的耳边蔓延。

      在最后一声惊呼中,朱砂自梦中醒来。看着窗外朦胧的天,斑驳的树影。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睡了两三个时辰。

      点上一支檀香,朱砂安然的呼吸,再吐出一口气。这香的气味,熟悉如多年前,让她清明。

      用烛火将一盏灯笼点亮,淡黄的微光晕染开来。朱砂披了一件外衫就往外走。芍药的脚步不慢,若不贪玩丝毫不比一汉子逊色,但是这个时辰还没有回来,朱砂不禁有点担心。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刚走到楼梯口,朱砂就瞟到芍药头插一朵花迈着欢快的步伐而来。看着朱砂的穿着打扮,凌乱的发丝,芍药好奇的开口询问:“姑娘这是要去哪?”

      迈下几个阶梯,朱砂将手里的灯笼递到芍药面前:“入夜了,想去看看昙花盛开的场面。”

      芍药接过灯笼,走到朱砂面前。伴随着红楼的丝竹之声,替她照亮前方的路,“要我说姑娘别喜欢昙花了,昙花虽为月下美人,但是只开一时便凋谢,不吉利。”

      朱砂启唇笑笑,露出雪白的贝齿,照亮一室的昏暗。“傻话,什么样的花配什么样的人。一个人对何种事物的喜爱,就表明那人是何种性格。”

      芍药反唇道:“我可不这样认为,我认为一个人是何性格,才决定她所爱何物。不是说事在人为吗?”

      低头抿唇笑笑,朱砂想,或许她平时小觑了芍药。

      阁楼那边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女子的嬉笑声,男子的粗犷声。虽已入夜,但是还有不少的画舫游于湖上,将一朵朵的墨莲染上些许颜色。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朱砂看着鲜明对比的红楼两处地,轻笑着说道。稍后,面向芍药,她又淡淡的启唇:“你说,到底讽刺的是商女,还是商女身后的显贵?”

      芍药心酸的看着阁楼的盛状,又看看角楼处的漆黑。知道此情景又触碰了朱砂的伤心。身为红楼的花魁,阅男子无数。明明知道他们虚假的面具下是何龌蹉的心,却不得不装痴迎合。受人耻笑不说,到最后或许还不得善终。“若是姑娘受够了这种生活,那我陪姑娘离开便是。”

      葱指指着花圃的一角,芍药顺着看去。漆黑的夜里,花圃那里繁花锦簇,一朵朵的昙花挤在一起,点亮了夜,明亮了心。月下美人,若真有月,会美到何种地步?抬头瞧瞧被乌云遮盖的天,芍药叹息着。

      一行清泪留下,或许是为了刚才的梦,又或许是为了这红楼里无人欣赏的昙花。朱砂沙哑着说道:“我们都逃不掉的。”

      芍药自然明白朱砂说的是何意,不止她俩,红楼的任何一位姑娘都逃不掉。她一直自欺欺人的以为只要朱砂办事得力,柳大姐便会让她们离开。但又殊不知红楼是不会轻易放一人离开的,况且是她们这种住在角楼里的人。每位花魁身边都有一位服侍的女婢,为的是耳濡目染,将来有一天接替自家姑娘的位置。

      妩媚走了,接替她的就是她的女婢紫薇。紫薇现在更名为尘汐,而她的女婢,叫紫薇。想到这里,芍药哭丧着的脸变得好些,她好笑的看着朱砂问道:“姑娘在当花魁之前是否也叫芍药?”

      朱砂轻声笑道:“我以前就叫朱砂。”

      芍药好奇的看着她,茫然的问:“为何?”

      为何?朱砂低头苦笑,难道要告诉她。柳大姐当初就极看中她,当着她的面杀了当初排名第三的花魁。美其名曰让她记住,这个世上,知道太多的人是活不了的,所以得少说话多做事。且让当初长相平凡的她一跃成为花魁?

      折下一朵昙花,朱砂放在鼻尖嗅嗅。“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芍药一经提醒,便喋喋不休的给朱砂讲述过程。抓住重要的内容,朱砂揪紧的心才放回原处。她以前也是偶然听父亲讲起帝都有这样的买卖,抱着试试的心态,却没想到真的成了。

      话锋一转,芍药伏在朱砂的耳边悄声说道:“竹青苑的当家让我转告姑娘。三四日的光景便可办成。”

      一缕缕的花梗的汁液顺着手缝留下。朱砂在心里盘算着,这个等待的时间到底太长了。

      看着朱砂紧蹙的额头,芍药突然想起一事。自怀里取出一信笺,递给朱砂。“这是我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一小叫花给我的,让我交给姑娘。”

      朱砂瞟了一眼,两根手指捻过拆开来看。仅仅瞟了两眼,也不知她有没有看清信的内容,就见她原本紧蹙的眉舒展开来,一使力将信揉成一团。“眼下的麻烦都迎刃而解了。”

      芍药呆呆的伫立着,用手理理发丝,无奈的说道:“姑娘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朱砂旋即一个转身,将花扔到远方,随即欢快的迈向湖边。芍药跟着她走过去,就听她说:“你说为何这次的行动迟迟没有进展?”

      顿足沉思,就听芍药款款而谈:“那是因为周府能人居多,而周公子又知道姑娘的目的,所以格外难办。”

      朱砂听罢摇摇头,笑道:“哪里是这个原因,在未知晓我身份前,他用欲擒故纵的把戏待我。知晓后,便想和我来一番较量。现在迟迟未有进展,是因为我们两方都进入僵局,谁也不能先走错一步,否则全盘皆输。说到底,就是我想要他的命,他想要我的命罢了。”

      芍药听后依然不解:“那与这封信又有何关系?”

      将揉成一团的信笺递给芍药,朱砂心里叹道,周洄蛰伏多日,原本还担心这几日他会不动声色的秘密除掉自己。眼下看来,连老天都在帮她。

      “是周公子妻子的信。”芍药惊呼出声。稍后担忧的看着沉静朱砂,“姑娘万万不能前去,她分明不安好心。”

      朱砂笑笑:“连你也看出她不安好心了?”

      看着芍药拼命的点头,朱砂接口不屑的挑眉:“这女子还真是蠢货,他的丈夫这几日在家里借酒消愁,表现出与我有隔阂的模样。为的是来日除掉我时已与我撇清关系。她却因妒忌按捺不住想要除掉我,还敢正大光明的留下把柄。到底是她找的杀手太厉害,还是她太过自信?到最后,终是替我做嫁衣了。”

      玉手一指前方的奢华场景,朱砂豪迈的对着身边的芍药笑道:“终有一日,我会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
      阳光下闪着一个很大的湖,湖心有一小亭台,一条柳堤如绸带从岸边飘到亭台上。湖的彼岸,有一座不高的山,绿云间露出古寺的一角红檐。

      朱砂身穿淡绿纱衣,不急不缓的走在柳堤上。湖上烟雾笼罩,飘渺悠远。握着的手掌里传来点点薄汗,身后芍药迈着的步伐也有一丝凌乱。“告诉你的事你可办妥?”

      芍药踌躇片刻,“已安排妥当,只是姑娘能确保万无一失?”

      自亭台上传来阵阵琴音,大开大合颇有运筹帷幄的豪迈,恍如鹏抟扶摇直上九千里前的蓄势待发。而后琴音低沉,叙叙而谈,像是美人迟暮的无尽伤感,让人闻之欲泣。待琴声转为如泣如诉时,朱砂暗叫不好。此人琴声中大有有自弃之意。

      果然,须臾只听‘咚’的一声,一根琴弦被扯断。芍药闻声一个激灵,步伐更加慌乱了。

      朱砂心里一阵凛然,看着身旁正值妙龄,如花似玉的芍药,“若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芍药闻之轻轻合掌放在胸口,抚平情绪缓缓摇头:“我孑然一身毫无乐趣,陪着姑娘就好。”

      话到此,两人已是走到亭台前。亭子旁边耸几株瘦竹,一如郑板桥之画意。“置足亭”这个雅名,似唐人绝句与宋人小令,堪可咀嚼。一身着绯色衣衫的女子坐于亭中,身形稍显丰满。她手抱素琴抚摸断弦,也不招呼朱砂,自顾自的沉浸于悲伤之中。

      闻着石桌上传来的幽幽檀香,朱砂往四周充满扫视:“卓裳夫人邀我前来欣赏湖光山色,为何来人是姑娘?”

      女子放下抚摸琴弦的手,凤眼微眯神色不屑,她头也不抬的回答:“以你的地位,有何资格见我家少夫人?”

      朱砂闻言手拉芍药转身离开:“既如此,那朱砂先行告退。”

      “且慢”女子一声娇喝,“姑娘不想问问我找你来是何事?”

      朱砂神色泰然自若:“不管何事,与我都没有好处。”说罢又是前进了几步。

      眨眼功夫原本还杵在朱砂身后的绯色女子一个鱼贯而出已是掠到朱砂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朱砂面色惨白,急忙往后倒退。哭丧着说道:“我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这是何意?”

      女子向前逼近两步,眼里泛着绿光仇恨的看着朱砂:“我家少夫人与少爷一直伉俪情深,琴瑟和谐。偏偏多了个你,迷惑了我家少爷的心智。让他整日喝酒不修边幅,你还有脸问我何意?”

      朱砂诚惶诚恐,面容恳切:“我和周公子只是知己”。

      “知己?”女子闻言又向前逼近,将留了一尺长的指甲戳在朱砂脸上。芍药看罢恐慌的推开她的手。女子不顾其他,抓起朱砂的手问道:“你见过一男子为了知己和别的男人亲近便茶不思饭不想?你见过一男子为了知己弃自己的妻子不顾?”

      一连串的问题溜口而出可见她并未意在让朱砂回答。而是想激起心底的仇恨。随手自脚边扯出一把匕首,女子目露凶光的看着朱砂:“去死。”匕首随声而落。

      看着近在咫尺的泛着幽光的匕首,芍药抬腿一脚揣在那女子的腿上。称她稍不留意,拉着朱砂就往前方跑去。女子吃痛却并不急着去追,只是对着空中吹了响亮的口哨。稍刻,一个个潜藏在湖里的黑衣蒙面男子争相而出,竟将朱砂和芍药团团包住。

      绯衣女子手指朱砂欢快的笑道:“今日就让你有去无回。”

      话音落下,十余个男子提剑向朱砂和芍药刺来。急速的身影不能将人瞧个真切,只能看见一束束泛着亮光的剑影在虚空中闪过。所到之处溅起缕缕鲜血。芍药和朱砂一介女流,只有招架毫无还手之力,即使她两使劲躲避,但依旧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周身的衣物凌乱不堪,芍药强撑着走到朱砂身边替她挡下一束束狠辣的剑锋。

      ‘刺啦’一声,女子手里的匕首破空而出。因为正对着朱砂而来,朱砂能够清楚的看清匕首的走向。一个旋转,朱砂将挡在自己面前的芍药护在身后,硬是替她挡下那一杀招。在匕首即将刺到朱砂□□的瞬间,只听‘哐当’一声,匕首被一物击中,打倒在地。

      女子急忙望向四周,心虚的大喊一句:“谁?”

      宽阔的湖面,清翠的高峰,有的只是她的回音。

      在女子看向四周的时候,朱砂被一黑衣人踹在胸口,晃晃悠悠的竟跌入湖里。霎时碧绿的湖面冒出股股鲜血。芍药的伤口还汩汩的流着血,她目呲尽裂,含恨的看着绯衣女子。

      看着朱砂如石沉大海般没了踪影,女子长舒一口气:“把她也杀了吧。”

      泛着亮光的剑一点点的逼向自己。芍药任命的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呼啦’矢雨箭飞射而来,折断亮剑,闪出一簇簇带着银色火苗的亮光射向远方。

      在柳堤的一旁,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足尖轻点在堤上就将身形稳住。他身背巨弓,黑色斗篷随着狂风的呼啸飘散开来,黝黑的眼珠像是广袤无垠的黑夜,周身嚣张的气质将他衬托的恍如勾魂索命的鬼王。

      女子望着箭消失的地方,惊恐的喊着:“该死的,怎么惹来了泯灭?”

      十余个黑衣蒙面人听见女子此话,均跳入湖里游向远方。见清没有去路,女子慌忙身形一转也跟着跳进了湖里。在她扑通一声跳入的时候,在湖边涌来大量的人,为首的身穿红色锦衣,脸带薄纱。

      泯灭足尖一点飘到芍药面前,对着先前朱砂掉下的地方大喊一句:“还要玩多久?”

      在湖里的朱砂露出一个头,大吸几口气。还好有那群黑衣人用的莲梗在,否则她就要被活活闷死了。气喘吁吁的看着居高临下的泯灭,朱砂无奈的叹口气:“今日多谢你了。”

      泯灭两手环抱,转向一边:“没什么可谢的,你和周洄的较量迟迟没有进展我也着急,只有你两真正开始较量了,我们的较量才能开始。”

      朱砂强撑着身体爬到岸边,看着柳飘飘一行人即将走进。身体一软倒在了泯灭的身上。倒下前的一句话是:“是谢你这个。”

      虽然朱砂的声音不大,但离她较近的芍药还是清晰听见了。她呲呲的笑出声,还好今日有惊无险,稍后,她也晕倒了过去。

      泯灭无奈的扶紧朱砂,面色绯红,神色别扭的说道:“你们主仆两真能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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