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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人不风流枉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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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凭砚的烧渐渐退了,也不每日沉沉睡着,只是也无力多言语。夜间是书僮承礼照看,白日里是洛凝晨来相陪。刘大夫每日来换药,都说没有大碍,老夫人便渐渐安心,喜上眉梢的神色都有了。隔了几日,便携孔曦和洛凝晨到玄妙观去,还从帐房支了笔数目不小的银子作为供奉,却原来当日里救醒洛凝晨时来看望的老道竟是玄妙观的观主。如此,洛凝晨对这道观自是没什么好感,却也只好硬着头皮作诚心诚意状叩拜了。那观主却是一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模样儿,对着洛凝晨说了一堆谒语,可惜洛凝晨是左耳进,右耳出;老夫人却只当字字珠玑,回孟府的路上都是翻来覆去地思量,孔曦与洛凝晨只好也附和。
待到回了孟府,洛凝晨借着一晌午不曾陪伴孟凭砚的理由,直奔寝房,总算不必受那老道的荼毒了。推开门去,房内却是没有人,被褥也都挂在架子上晒——今儿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听得承礼一声“二少爷小心”,洛凝晨方才转过头去,见孟凭砚正立在树荫底下——青色长衫,衣角临风,闲看春花,完全不似个有病气的人,倒是风流少年。她不由看痴了,倒是被远远一声“二少夫人”惊了一惊,如梦初醒,却见孟凭砚已经是向着自己瞧了来,自知失态,忙清咳一声,也算找了个台阶,边走了过去。
“这几日,辛苦你了。”孟凭砚淡淡道,话中并无不安之意,眼底却是一片诚恳之色。
洛凝晨倒也学了他一套,只淡淡地,边微点臻首,心里自是明白那伤口的始作俑者是“自己”。原本见他义经可以下床走动,是满心欢喜,然而听着孟凭砚不冷不热的话头,却是把满腹嘘寒问暖的硬生生吞了回去——她倒底不是那伤了他的向婉娴啊。
这一来,倒是两厢无语了。
洛凝晨望了他一眼,见再无下文,便难得摆了少奶奶的派头,对承礼做了好生照顾孟凭砚的手势,又把脸一绷,颇有“出了错唯你是问”的一丝,立时转身离去;却听得孟凭砚说了句,“你那日送来的点心,当真很有意思,我……们,都欢喜得很。”声音如蚊讷,却是听得清楚。洛凝晨身子一颤,脚步停了停,终究是没有回头——不然,便要亲眼瞧见他嘴角一丝笑容;不然,便要让他看透自己眼底的一丝悸动。
当日虽不是月半月末,但逢着孟凭砚康复,老夫人高兴,便又是一席家宴了——此次倒不似上次的拘谨,相较是热闹了不少。只是早间去玄妙观,花了不少工夫,加上老夫人是临时起兴,样样是临时准备起来,只能推迟午膳的时间了。洛凝晨趁着这当儿,和小蓉在小厨房,又动手做了些蛋卷——这回倒是驾轻就熟,方才完工,便听得老夫人传大家去饭厅了。
十二个蛋卷,不过每人两个,倒是个个都满意。只是老夫人好甜食,吩咐洛凝晨一会儿将方法教给顾嫂,好在大厨房包上甜酱作馅料。洛凝晨看着孟凭砚,虽是吃的慢,倒也胃口不错,思忖着他伤口也该愈合了□□成——毕竟这些天滋补的汤药也没少进,一天两三盅的样子。心下是安定了些,却又是暗骂自己瞎操心——背黑锅还背得这么投入!脸色惊疑不定间,听着老夫人说“大家干一杯”,忙举起手中的小杯,抬眼,却正看到孟凭墨和孟凭砚皆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由粉面飞霞,只借着饮酒的当儿用袖子遮了脸。
用完午膳,待老夫人先行回去午睡,各房也散了。洛凝晨方才扶着孟凭砚踏出厅,却听得一声娇脆的“砚哥哥”——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儿从几步外跑了过来,十二三岁的样子,一身粉色衣裳,梳着两个羊角辩儿,显是尚未及荓。一脸笑意,两个酒窝儿,倒是甜蜜蜜的。
洛凝晨一愣,却听孟凭砚已是开了口,“筠儿啊,今儿怎么来了?”声音是暖洋洋的。
“还不快给二少爷二少夫人行礼。”何管家匆匆过来,训责是训责,却也含了怜爱之意。
“砚哥哥,你……”小女孩看了洛凝晨,一脸愕然,话说了一半儿,便沉了,只恭恭敬敬低头行了个礼,柔声道,“筠初拜见二少爷二少夫人,祝二少爷二少夫人百年好合,举案齐眉,早生贵子。”说得流利,不打一个愣子,听得出家教是极好的。
“不必多礼了,都是自家人。”孟凭砚拉过小女孩,微笑道。
洛凝晨看这光景,筠初多半是何管家的女儿侄女之类,和孟家大约也是相熟的,便从手上捋下一个镯子,直往小女孩手上一套。
“还不快谢谢二少夫人。”何管家果然是眉开眼笑,推辞之语倒也少不得“这怎么使得,怎么使得,小女……”便轻轻摁着小女孩又给洛凝晨行了个礼。
孟凭砚牵着小女孩的手,一路上听她小大人似的嘘寒问暖之词,有一搭没一搭地历历答了,亲切之意,倒完全一家人的样子。洛凝晨远远跟着,只走在那九曲桥上,蜿蜒小道上,竟是没看路柳墙花此刻都绿意初出,含苞欲放了。却见顾嫂也在一旁看着,见洛凝晨望过去,便微微点头行了个礼,又看了孟凭砚和筠初一眼,方才忙别的事情去了。
洛凝晨见他们去了亭子里坐着,便携小蓉回了书房——这好一阵都不曾临帖习字了。春风不识字,却也送来有一阵儿没一阵儿的芬芳,书房里倒是听得清楚那笑语嫣然。再过两年,那小女孩当是亭亭玉立了吧——洛凝晨轻轻叹了口气,呷了一口茶,是凉的……直顺着喉咙到了心坎儿,一个激灵,美目一睁,落笔——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