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花未全开月未圆》四叶葵

3、第二章 蔡瑁降曹献荆州，屋前试探问真心（上）

　　秋天的天气带着一股难言的闷热，暖风轻拂，一串串黄澄澄的麦穗轻轻地摇曳，飘散淡淡的麦香。
　　澄香的麦间，不时银光闪闪，看过去，只见十几道人影在其中挥舞着镰刀，然后将割好的麦子放入背后的竹筐里。
　　一个银袍男子直起腰，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望着众人的成果神色舒展。似有所觉，他微微偏过头——
　　一个布衣青年静静地站在麦田外，他背着一个大竹筐，鼓鼓囊囊的，上面用些许棉垫盖着。右手杵着拐杖，裸露在外的小腿缠着纱布。
　　也不知他到了多久，苍白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眸却深邃如夜，平静的有种荣宠不惊淡泊飘远的意味。碧天白云下，背负着青山，衣角翩飞。
　　对上银袍男子的目光，他略失血色的嘴角微微一抿，整个人多了一丝生气。
　　莫名地，赵云松了一口气。或许那人自己也没察觉，那一刻，他的身影淡若的近乎透明，仿佛将羽化而登仙。
　　赵云招呼众人暂时收工，收好自己的工具，微微一笑，迎了上去。
　　龙战放下竹筐，揭开棉垫，取出几叠咸菜。馒头还是热乎乎的，一人拿一个，就着热粥和咸菜，狼吞虎咽。
　　龙战慢慢地咬下一口馒头，几缕目光偶尔落到赵云身上，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来到这个世界将近半个月了，他还是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三国，只存在于历史中，如昙花一般璀璨过后就迅速凋零了。他对三国的了解仅限罗贯中的那本《三国演义》，如今却身陷这个时代，并与他最欣赏的赵云面对面的吃饭。
　　忍不住翻了下白眼。这算是老天嫌他前半生过的太平淡了，所以给他添点边角的乐趣吗？
　　蓦然发觉碗里多了一个鸡蛋，不用抬头也知道肯定是赵云把自己的那份给他了，说是他的伤没好，需要多吃点伤口才好的快。
　　见龙战默默地吃了，赵云轻轻一笑，转头与其他人聊天。
　　龙战没参与他们的谈话，众人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他的性格如此，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
　　“将军，你说军师为什么突然下令我们收割麦子呀？”一个王姓大汉问道。
　　“是呀，你看这一颗颗麦粒还没饱满，过一段时日才会完全成熟。军师干嘛让我们现在收割？”
　　“这个时辰我们应该去校场练武艺，呆在这里做农活，实在是浪费呀！”
　　赵云温文道，“军师有他的考量，我们就不要猜了，按照他的吩咐执行就好。”
　　“将军说的是。对军师，老王我是佩服的。不过实在搞不懂军师在想什么！”
　　“哈哈，如果你这莽汉也能想清楚，那你岂不也成军师了？”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龙战是知道历史大致方向的，他垂下眼睑，猜想诸葛亮是不是已经预见了什么呢？
　　不过他没说什么，收拾好碗筷，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将竹筐交还隔壁的大婶，从河边打来冰凉的清水，用湿布轻轻地擦拭屋内的灰尘。
　　赵云的家当很少，龙战擦过木桌草垫，正准备擦大木柜时发现上面一层柜子的锁半开。木柜分为两层，下面的一层是叠的整齐的衣服，上面的一层常年上锁，至少自他在这间屋里住下就没见过它打开过。
　　有些好奇地取下挂锁，眨了眨眼睛，里面出于意料空荡荡的，只搁着一个方形盒子。盒子也上了锁，盒面上雕刻着细致的花纹，色彩也很亮丽，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他眸中闪过一丝异样，莫非这里面装的是他心爱的女子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一只白皙有力的手从背后抓过木盒，清朗的声音也同时传来：“随便翻人家的私人物件可不是个好习惯！”
　　咳！他想的太入神了，竟没发现赵云回来了。龙战转过身，正对赵云目光灼灼。赵云虽笑的淡雅，却有一丝不自然。
　　龙战也有点尴尬，随便动主人屋里的物件还被抓个现行。
　　“这个木盒很漂亮……”龙战移开眸，没话找话说。
　　将木盒重新放入柜子，上锁。“呵呵，莫非让龙兄弟想念哪位女子了吗？”赵云笑望着他。
　　无视赵云促狭的语气，龙战道：“没有，我只是在猜想这个木盒的主人是谁？”
　　没料到龙战这么直白，赵云愣了一下，慢慢地转向上锁的柜子，目光有些飘忽。
　　“这是我母亲陪嫁时用的梳妆盒，也是她唯一留给我的……”
　　没料到是这个答案，龙战一呆，似是想到什么，看着赵云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惜。
　　一股莫名的温热落到赵云的心坎，瞬间恍如暖风轻轻飘散，笼了一池春意，微波逐澜。
　　“赵将军，军师有事找！”突如其然的传令打断了赵云了思绪，他收拢心神，朝门口的士兵道，“我知道了，请稍等片刻！”
　　“诺！”
　　赵云回头时脸上重新挂起了笑，“炉上还煎着药，你不要忘记喝。还有今晚轮到我值班，你不用等我一起用饭了。”
　　“我知道了。”龙战淡淡应道。

　　按照平常的惯例龙战吃过晚饭后就睡觉了。村里的烛火渐渐熄灭，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犬的低吠。月影渐移，龙战突然睁开眼睛，一个挺身翻下床榻。
　　只看他这个敏捷流畅的动作，实在难与白天杵着拐杖行走山路的人联系起来。
　　他的目光炯炯，哪有一丝困意？幽漠的月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流转不定。手指从床缝略略划过，几片薄薄的铁片出现在他的指缝间，寒光闪烁。
　　扫了眼裹着纱布的伤口，他的眼中有几许无奈。
　　古代药草的功效真不敢令人恭维，躺在床上静养了这么多天，伤口还没结痂。右腿仍旧有点疼，这里的医疗这么落后，希望不会留下隐疾。当然，这也与刘备军的伙食有关，每天清粥咸菜，很难见到荤腥。不过赵云不知用什么手段，每隔两天都会带一点肉或一个鸡蛋给他补身体，自己一点不沾。
　　对赵云的好意，他很感激。但只靠这么一点肉食想完全恢复气力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他必须自己去找些野食。而且长期不运动，肌肉会渐渐萎缩，身手也会跟着退步。

　　轻车熟路地遛上山。山并不是特别高，坡延有些陡，山上流下的河水是整座城市的水源命脉，如果被人投毒后果很严重，因此山上设有岗哨，十来个士卒分成两队，来回巡逻。
　　他伏低身体，如壁虎般贴在岩壁的凹处。默默计算士兵到达这儿的时间，趁着他们转身交错的刹那，完好的左腿稍稍发力，一个探身搭在岩石上，身体如弓弹射上去。忽然他的身形一顿，整个人的气息快速隐去，四肢如蝠翼张开一动不动，仿佛一直是这座山的一部分。
　　“沙沙”的脚步声缓缓接近，在头顶徘徊了一会儿，忽闻窸窸窣窣地声响，一股水流喷射而下。夜空如墨，月躲在云层后不敢探出头，腥臊的液体从头顶顺着脸颊淋遍全身。灰褐色的布衣里，衣袖掩住的指隙间散发着暗哑的幽光，一如他此时的眸。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还有两个时辰就可以换班了！大家打起精神！”
　　“是！”
　　渐渐松开了搭住刀柄的手，他垂下眼睑。队伍再次交错时，已消失在原地。与士卒说着话的赵云奇怪地向这个方向瞟了一眼。
　　疾行跑出了两里，茂密的芦苇丛引入眼帘。他在岸边脱下布鞋，卷起裤角，小心翼翼地滑入湖中。湖面的平静被打破了，水波一圈圈漾开，冰凉的水没过膝盖，他的目光闪烁，手一抖，树枝离开水面后多了一条鱼。
　　娴熟地手法，不到一会儿就捉到了三五条鱼。用柴刀轻轻地剖腹洗净，撕下一片片生鱼肉放进嘴里咀嚼。带有浓重的腥味，一点也不好吃，但他知道想要尽快恢复身体必须吞下去。
　　抓了一把树叶嚼碎去除口中的鱼腥味，他原地小跑了几步，突然趴在地上做俯卧撑。一个、两个、三个……一直到一千个才站起来换了口气进行扎马桩训练。蛙跳、肘顶、膝顶、腿踢、弹跳他每样都练习了一千遍，又蹦又跳，完全没因自己伤没好降低标准，汗水如雨直落，仿佛刚从水中捞上来一般，微凉的夜里，甚至能看见一层淡淡的白雾从他身上蒸腾。
　　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脱了，结实而紧绷的肌肉泛着油亮的光彩，他静静地往湖边走去，先前训练的沙地划出了一圈空白，与周围极不协调。
　　捧起一鞠水，轻轻地朝身上浇淋。一心投入训练还好，松懈后伤口又开始疼。静静地享受了一下淋浴，估摸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起身套上衣服往回赶。
　　经过一段小路时，他的耳朵突然动了动，风中隐约捕捉到几个词：“刘公”、“二公子”“曹军”，微蹙眉头，犹豫了一会儿，伏下身体悄悄地潜伏过去。绕过一个小土堆，微微有火光闪耀。两个人躺在地上鼾声连天，另一个人似是放哨的并没睡觉，但这人貌似也困极了，背靠岩石，眼皮上下打颤，视线朦朦胧胧，只觉面前篝火闪烁了一下，脑后一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随便扫了一眼，龙战就分辨出哪一位是主事人。重重按了几下那人的某处穴位，使他陷入深沉睡眠，很快地从他的衣衫内翻出一张布帛。展开一看，便明白了这几人的身份。
　　竟是蔡瑁的人！而这张布帛是降书！
　　献城投降曹操，将火引向新野，真是好算计！不过既然被他撞见了……握紧手中的布帛，他的眼眸越发深邃。
　　将三人的尸体草草掩埋，映着一丝丝殷红的铁片多了一丝冰冷。龙战原路返回，绕道去了一趟张飞的营舍。绑上一块石头连同布帛一起扔过墙，“咚”地一声轻响在夜里非常清晰。
　　“谁？！”宛如晴天霹雳地惊吼，整座营舍都炸响了。
　　毫不犹豫地缩进暗影，借助天色快速离去。这份消息将带给刘备他们什么样的冲击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龙战刚翻过篱笆，不由脚步一顿，昂首看向正前方。
　　屋舍前，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风挺立。英俊的面庞，翩翩如君子，略显憔悴的脸色也不影响他帅气的形象。他的发上沾了露珠，微微有点湿，温润而明亮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龙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