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抉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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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远堂，安定皇子居于上首，赵单堇赵韫褚叶分立下堂。
赵单堇面色凝重，沉声道：“我赵氏身有羌族血脉，建元二十五年，曾曾祖母第三代镇北公赵衡殉国，曾祖母临阵受封，高祖皇帝圣旨恩遇，许我赵氏从羌族传统习俗，母父热孝，女辈一百天，孙辈三十天。自此，赵氏历代从羌族礼仪。母亲殉国后，四月十三日，镇北公府就已经出孝，何来不孝之词！”
褚叶也皱眉道：“这御史张树当真糊涂，这些事情都有先例可寻，高祖皇帝的圣旨还在府中供奉着，她怎敢就如此信口胡言？”
赵淳亦战死堪堪八个月，按照汉族礼制，赵氏尚在热孝之中。然而，当年开国初年，大元江山并不稳固，周氏皇族威名还未辐射除中原外各个偏远地区。赵渊予请命镇守西北抵御蛮族入侵，为了能调动西北当地武装力量，给自家女儿娶的全是西北土著民族酋长之子。因而赵氏血统中有一半是羌族血脉。
与皇室联姻，乃是从第三代始。除联姻的镇北公外，其余赵氏女娶的亦大多是当地民族子。血统渐渐混淆，文化自然也随之融合。世代镇守西北，若不是后几代镇北公夫人都是皇族汉人，镇北公一脉早被民族化了。
且，镇北公大多是阵前册封，既然册封新镇北公，老镇北公自然是已经战殁了，新镇北公承爵第一件事就是杀敌。既要杀敌，就不可能遵守汉族守孝的那一套繁琐流程。建元二十五年的时候，高祖皇帝，也就是大元朝第二位皇帝，下旨让赵氏从羌族丧葬礼仪。
赵单堇紧锁着眉头，望着安定皇子道：“身为御史，本是熟知典故史迹，张树未必不知其中关窍。她既知却如此行事，是否是受人指使？”这便是怀疑张树背后有人刻意针对赵氏了。
安定皇子垂着眼睑，并不理会赵单堇的疑问，向赵韫道：“老五，你怎么看？”赵韫皱着眉，赵氏这一段日子堪称是多事之秋，先是有了投靠二皇女的嫌疑，现在又被朝臣攻讦不孝。这些动作后面，若没有人策划她可不信！可是，自己对这些勾心斗角不在行，若是大姐在就好了……
赵韫心里感叹着，不忘回答安定皇子的问题：“这孝不孝的，圣旨在那儿供奉着，没有什么好争议，关键是陛下的态度。陛下说没事，咱赵氏就没事，旁的人怎么说也碍不着咱们。若是陛下也觉得……”赵韫压下话头，没有说下去。但她未尽之意，赵单堇几个心中皆是明了。
安定皇子点头道：“不错，不管张树背后是谁，关键还是陛下的态度。”赵单堇微倾身向前，带着些请示的意味道：“我立即上折子呈情。”
“不妥，”赵韫眼角微眯，持不同意见，“咱什么也不做，不说。”顿了顿，赵韫理了理思绪，补充道：“我这个右将军，说是正三品，实际上也就得了个名头，领几个钱的俸禄。实质的一兵一卒，还是我在西北那几个老班底，陛下不曾给我增一人一钱。这右将军，做的没甚么意思，不做也罢。但张树立的名义，却是要以不孝议罪。而这不孝，列的不止我一个——二姐却是头一个。我若被夺了职，罢了兵权，那么二姐呢？二姐可是我镇北公的世女！
这事其实是一个试探，”赵韫给这件事下了定论，“试探陛下对我赵氏的态度。”
若是赵韫被定罪，同等罪名的赵单堇也在劫难逃。此值请封爵位关键时刻，若是赵单堇背了负面的名声，镇北公的传承只怕也不能妥当。
褚叶急道：“若是如此，岂不更应该上疏呈情？若陛下被奸人蒙蔽，信了歹话，我赵氏如何自处？”
赵韫道：“高祖陛下圣旨仍在，我们上疏说明，或许会平安过了此关。但，陛下的态度我们亦不能得知。”需要试探陛下态度的，何止张树背后之人，赵氏更是迫切需要知晓显庆帝对赵氏的态度。
赵单堇若有所思，安定皇子已然拍板：“那便如老五所言，我们不动作，只待陛下处置。”
等几人散了场，赵韫溜溜达达的绕到致远堂屋后，双手抱胸，倚着墙望天怔神。旁边一声轻响，赵韫转头，咧开嘴角招呼道：“小瑜儿，墙角好听吗？”
赵瑜锦身形霎时一僵，他僵硬着转过身体，哭丧着脸道：“五姨……”赵韫吊儿郎当的绕着赵瑜锦转了两圈，啧啧道：“好身手，若不是你五姨耳尖，还真发现不了你。可是小瑜儿呀，刺探军情，可是要军法处置的。”
赵瑜锦抬眼可怜兮兮的望着赵韫唤道：“五姨……”赵韫大力拍了赵瑜锦一下，险些将赵瑜锦拍了一个踉跄，道：“少耍赖皮啊，老老实实给我招来，为何偷听？”赵瑜锦扁了扁嘴，他如何敢说因为上一次偷听墙角听出了一个晴天霹雳来，这一次发现家里几个大人们避开了他关在房间里议事就下意识的过来偷听？
“什么偷听！”赵瑜锦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我不过是刚好在上面晒太阳而已！你们自己行事不密反倒来怪我！”赵韫仰着脖子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抹了把汗水，龇牙笑道：“晒太阳？嗯？”她拎起赵瑜锦的领子飞身把他放在屋顶上，笑得不怀好意：“那你好好晒一个下午，没晒好不许下来啊。”
赵瑜锦快要哭了，方才偷听那一会子已经晒的他脸颊通红，再晒下去，怕是要中暑。可看着赵韫威胁的脸，只能继续嘴硬：“那刚好，我继续晒晒去去霉气。”赵韫见他梗的老长的脖子，气的笑了起来。当真丢下他自己走了。
张树的折子被显庆帝留中不发，镇北公府和显亲王府也沉默着不作声。这种安静，愈发纵容的几个朝臣得了趣味，上串下跳的收集些镇北公府不孝不敬的鸡毛蒜皮的事，当做天大的正经事在朝堂上侃侃而谈。诸如“蛮夷”、“未开化”、“无教化”等等一系列贬义词被贯在赵氏头上。
赵单堇和褚叶继续禁闭，赵韫照样满大街溜达，赵瑜锦和周耽周昭三人如往常一般偶尔在京都游玩一把。赵氏不动如山，显庆帝那边却不能不没有反应，形式愈演愈烈，最终显庆帝于早朝之时，当庭训斥了几个蹦跶的最欢的御史，又将张树的折子狠狠掼在地上，朝臣们个个噤若寒蝉。
早朝结束的下午，显庆帝在宫中设席，请赵氏几口人入宫，好生安抚了许久。赵单堇虎目含泪，跪在显庆帝面前口口声声的剖白表忠诚。显庆帝亲手扶起她，君臣二人痛饮，仿若君臣相得一般。
至此，御史一事才算终结。然而回到镇北公府，安定皇子却神情不愉。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抉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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