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镜九花

3、第一个故事第二部分

　　小区门口的夜宵摊正值生意顶好最热闹非凡的时段，我跟阿洛一前一后的走过去，熟悉的摊主立马热情洋溢地向我们招呼：“呦！周健！还有阿洛！难得呀！一个多月没来了呀！阿洛终于想通不减肥啦？”
　　其实是某天阿洛不知怎地突然抽风怀疑那烧烤摊用的是地沟油才再也不肯去那儿吃。我为了不伤这个热情摊主的感情就随便编了个阿洛受刺激死活要减肥的理由。是的，怀疑而已，我们也没法儿证实是不是，因为摊主和卖给他油的也不知道。现如今的地沟油连科学仪器都检测不出来，我们这种小妖怪单凭点灵力哪里就能判断得出来了！
　　不过我对那些有问题的食物倒是十分无所谓。恶劣环境能促使基因变异进化嘛，说不定这个国家就能最先诞生出经过新一轮进化的人类和妖怪呢？我还是挺看好本国人民妖民们的承受能力和潜力的！相信我这是真心的不是吐槽！

　　我停下脚步回头瞟了眼阿洛越发难看的脸色，笑嘻嘻地对着殷勤摊老板的一脸油光答道：“哪里！他拧巴着呢！中二综合症晚期！没救了！”
　　“唉？那，那周健你来两串烤金针菇不？”
　　差点忘了介绍，周健是我常用的几个伪装身份之一。这国家最大众的名字配上这城市最大众的外表，在大晚上去吃最大众的路边烧烤最合适不过了！唯一的缺点就是跟阿洛这种光鲜耀眼的贵公子形象一道出现，活生生地被迫成了全场焦点，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不了！我们只是路过！”阿洛抢在我前头一口回绝，毫不客气地浇灭了小老板的满腔热情。
　　我只好耸耸肩，对讪讪无语的老板安慰道：“下次，下次！”
　　正打算抬脚离开，却见阿洛突然站住了。昏黄的路灯灯光和小摊车上挂着的白炽灯灯光正好在他站立的地方交汇出一块最亮的区域，好像拍电影一样在他身上打出一道最能凸显他美丽轮廓的光。
　　我抠抠鼻孔，心想阿洛这小子又在玩什么自恋。
　　“阿……”正要开口，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就在阿洛的四周，所有的景、人、物，包括喧闹声都笼罩在一片黑暗混沌之中，所以才反衬得阿洛格外显眼。而就在那一片黑暗混沌中，有一道如黑洞一般的影子，以一种不易察觉的速度向阿洛靠近。
　　“须特！”我骂了一句青哥最爱用的脏话，同时一个凝神，化成一道堪比闪电的强光，倏地劈入那道黑影同阿洛之间。
　　“阿妖你干嘛！”冲入混沌前我听见阿洛喊我的声音，只不过已经来不及了，惯性定律对妖怪完全不例外……我只觉视线一黑，立时感受到一阵胸闷。
　　“冥使大人，这位是阿洛的朋友，没见过世面，冲撞了您我代他道歉，请您大人大量，手下留情！”
　　我正加力凝神，双手往前一送，硬生生将那一整片混沌推开了几米，却蓦然听见阿洛恭恭敬敬地一番话语。最重要的是，这番话的主语竟是“冥使大人”！哇靠！你能再晚点告诉我么！

　　“呵呵呵，你朋友好大的本事呢！哪里需要我的留情！”
　　那混沌里传出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像极了某个殿堂级的女歌手，我觉得这声音去参加什么凉茶好声音一定能挤进前三甲！
　　“大人取笑了，他不过是一介小妖，方才的莽撞不过是……”
　　“他竟然是……难怪！”那声音拔高了整整两个八度打断阿洛。我一个愣神，心说莫非她那个竟然是在指我么？
　　“竟然是什么？你快说竟然是什么！”我着急地嚷起来。神就是神，一眼就能看出我是谁！早知道这样，我以前就不应该一遇到神就绕道，而应该勇敢地迎上去！
　　“你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真不可思议！呵呵呵……”那把好听的声音充满了惊讶以及不怀好意。
　　“快说你要怎样才能告诉我！要什么代价你尽管开口！”这些年受市场经济的熏陶，我的思维已经变得相当敏锐。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谁也不能靠超市的试吃填饱肚子，总归要付出代价。
　　“呵呵呵，以阎王殿下同阿洛的交情，让小官回答‘一个’问题倒是不成问题的。只不过……似乎你们不止‘一个’问题想要问我吧？”那声音礼貌中藏着狡黠，“不如认真考虑考虑，到底问哪个问题比较划算哦！呵呵呵。”
　　“多问一个行不行？一回生二回熟，你也可以考虑到我们将来跟你交情先赊一个问题给我们嘛！”
　　“呵呵呵，阿洛你这朋友挺有趣的！”
　　“哼，整天闯祸倒是真的！”
　　“啊喂！我哪里整天闯祸了？”
　　“是啊，所以我们现在是为什么要来找冥使大人啊？”
　　“……我，我，最近走背运我有什么办法嘛！”
　　“所以还是跟你有关啊！”
　　“啊喂！不带你这么埋汰朋友的！你忘了刚刚是谁奋不顾身冲过去救你的！”
　　“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就往前冲，难道不是正好印证了我的论点？”
　　“……，……，……。”
　　“呵呵呵，好啦好啦，我还有正经事要办呢！你们快定吧！”
　　“告诉我们那些受害者魂魄的去向！”阿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斩钉截铁地抛出问题。
　　尼玛，就知道他不会体谅我这种失忆妖的心情！
　　“你是指……哦，我知道了。”那片混沌起了微微的波动，我怎么感觉像是阿洛和她之间在偷偷传递什么消息。
　　平静了片刻，正值我越来越怀疑想要开口提问的时候，那片混沌忽然之间褪去了。不到半秒的时间，一下子消散得干干净净。周围又开始明亮喧闹起来。
　　我目瞪口呆地傻在当场，一种自己被糊弄了的强烈觉悟在内心汹涌。我旋风般地冲到阿洛跟前，恶狠狠地盯住他的双眼，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又在玩什么把戏？！！有什么我不可以知道的吗？！！！”
　　“你想多了！”阿洛环顾一下四周，刚才那些被裹在混沌中的人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一切如常。阿洛扯扯我的衣角说道：“走吧！带你去个地方，我们边走边说。”

　　等我们抵达那个地方的时候，阿洛已经基本把事情原委跟我解释得七七八八了。
　　据阿洛解释，冥使之间可以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令对方亲身感受到自己所经历过的事情，并结合自己的认知，瞬秒中获得对事件真相或相关事物本身的感应。尽管阿洛已经是退休冥使，却并不影响对这种方式的使用。所以当时平静的片刻，正是他们用这种方式交流的时候。
　　我听完之后当场表达了自己听到特殊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生出的某些邪恶联想。于是阿洛翻了个大白眼表示无语。
　　说实话我对这种交流方式还是挺心向往之的，还暗自琢磨着用什么手段让阿洛把这个不外传的秘法传授给自己。当然，那个时候我是完全没想过后来有一天我会被这个秘法折磨得死去活来差点嗝屁的。
　　阿洛说那个负责管辖此地的冥使告诉他，所有受害人的魂魄都不知所踪。不仅如此，最近这座城市正常归位进入冥界的魂魄急剧减少，许多死者的魂魄在冥使到场之前就已经不翼而飞。就好像全都被什么巨大的神秘力量给带走了。
　　我听完低头认真思考了几分钟，然后抬头问道：“原来冥使并不是像传说中那样拿把小镰刀把魂魄给勾走的，而是直接化身成一个小黑洞把魂魄像吸尘器一样给吸走的吗？那你说会不会是某个冥使没控制好功率，把这边不归他管的魂魄也给吸走了？或者是某个冥使特别地工作狂，把不该他干的活儿也给干了？”
　　“……”阿洛噎了半晌终于艰难地吐出四个字：“你！想！多！了！”
　　我摊手。所有的科学都是基于大胆的假设才在后来被一步步证实的，所以想多了在我看来从来不是件值得羞愧的事。
　　“冥使并不是用小镰刀也不是用黑洞带走魂魄的。”阿洛大概觉得有必要给我普及一下冥界基本常识，以避免我下次在他旧同僚面前丢脸的可能。“对于普通的魂魄，冥使都是通过向对方清楚解释已经发生的事实，并表示对方已经成为冥界公民，享受哪些权利并需要履行哪些义务，然后由魂魄自愿跟随冥使进入冥界的。”
　　“哇！”我惊讶道，“标准法治社会的套路啊！”
　　“废话！谁规定冥界必须比人类社会落后的？冥界还实行民主选举呢！这一届的阎王殿下是通过选举产生的第四位阎王，他也是我在担任冥使时的同僚。”
　　“哇塞！那你岂不算是个高官的老同事！牛掰啊！可是……为什么曾经同为冥使，人家就出息了，你却落得个……啧啧！”
　　“落得个什么？”阿洛的表情冷下来，一对猫瞳在夜色中闪烁，“还不是你……算了，我确实没什么出息。”
　　“还不是我？我什么？”我竖起耳朵，我相信我刚刚的确听见了“还不是你”这四个字。难道还跟我有关？我怎么不记得？我怎么又不记得……
　　“有吗？有提到你吗？一定是你听错了！”阿洛撇撇嘴，“所以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当然也有不少存着眷恋怨恨等执念不肯离去的魂魄，这样冥使就必须在他们转变成具有危害的怨魂而需要使用武力带走前及时对他们进行净化。”
　　“……这么听起来，怎么感觉冥使的工作量真不是普通的大。”我乍舌，“那么薪水福利是不是还不错？他们人手够不够啊？”
　　“……为什么你关心的，总不在点子上？”阿洛看上去相当无奈，“冥使的人手自古到今从来没有宽裕过。因为净化这个过程对于冥使来说有一定的难度和危险系数，比用武力麻烦危险得多，所以曾经还为此出过一场巨大的风波。我也是在那场风波之后被当时的阎王殿下请去担当的冥使。在那以前从未有过妖担任冥使的先例。”
　　“呦！原来你也挺厉害的！为我们全体妖怪大大地争了光呀！”
　　“哼！才知道我厉害么！好了，题外话下次再跟你讲，我们回到那个大批魂魄离奇失踪的问题。”阿洛表情开始凝重起来，“刚跟那位冥使交流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之前被我们忽略的地方。”
　　“什么？”
　　“所有发生魂魄失踪的场地全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死者附近，一定有一块镜子，并且一定放在死者最后面对的方向上！”
　　“镜子？”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陈小姐死后的情状，心头顿时一凛，正如阿洛所推测的，当时她面对的正好是一面椭圆的梳妆镜。

　　想到这一点，我猛然意识到阿洛为什么带我来到这个地方了。
　　这是这座城市镜子面积最庞大的地方，还取了一个非常霸气的名字——“世荣天阶”。宣传语就是什么世界的荣耀，天国的阶梯吧啦吧啦的。反正就一国际奢侈品大牌扎堆的地方。可令我印象很深的是在“世荣天阶”落成的那天，汝月跟我一块儿来这边凑热闹逛了一圈的以后，汝月大大摇了摇头对我说：“这边的风水很有问题！”
　　汝月自诩是史上综合素质最高的捉妖师，所以她对于风水也有过一定的研究。虽然只到“略懂”的程度，但也能够很确定“世荣天阶”这个地方的风水不合理。
　　好风水最起码要藏风聚气，而这里群楼间正好形成风道，四处漏风。最搞笑的是在中央广场的顶上盖了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在风水中有挡煞的功用，而这一盖，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把煞阻拦在这块地方。总之就是乱七八糟。所以从此以后我们都再也没有来过。听说后来这边出了好几场事故，还死过人。人气日益萧条不说，更惨的是这里的投资方大老板，前不久被查出徇私枉法而关了进去。而当初看到这则新闻，青哥很是啧啧了一番，貌似他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整件事情其实是个高人设的局。
　　其间的因果我无从猜测，只是唏嘘这该是多大的仇恨，要以折损自身修为阴德为代价去设如此大一个局。更没想到的是，到头来，自己也被牵扯进这个残局之中。真是冤孽！

　　“你想到什么了？”阿洛大概是注意到我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挑着半边眉毛问。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世事难料。”我小小地叹了口气。
　　“……请问你又跳到了哪个频道？”阿洛左边的嘴角微微地抽了抽后继续道，“从古到今镜子都带有一个很特别的功能，就是可以困住魂魄。所以曾经是冥使的装备之一。”
　　“哇哦？”原来阿洛要讲的跟我想的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说是曾经，并不是因为后来出现了取代镜子的更好装备，而是由于镜子每每在使用时，都会将魂魄中的部分剥离强留在里面。”
　　“真心是雁过拔毛啊！原来当初这边盖镜子是有这层目的？”我摸摸下巴抬头望了眼前方头顶那块此刻乌漆墨黑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