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来个相公》月黑风高

40、医馆

　　京师，保生堂后院。

　　床上的少年郎还是昏睡不醒的状态，斯文俊雅的男子仔细把过脉，将他手腕放回身侧，被角掖好，吩咐道：“准备浴桶和热水。”

　　旁边一名神色清冷的女子应了声好，出门准备去了。

　　卫若惜打开门，叶夜看到她出来，抢忙问道：“若惜姐姐，怎么说？”这清冷女子就是卫若惜，裴映风的儿媳妇，也是他从小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先前裴映风给薛凝君看病，只留了卫若惜在场，让他们其他人都在院中候着。

　　卫若惜打小性子就冷，从不说多余的话，轻拍了拍叶夜的手：“我去准备。”

　　叶夜忍不住朝屋里头张望，裴映风瞧见她探头探脑的样子，知她着急，便起身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反手掩上门，说道：“无大碍，放心吧。”

　　院中候着的几人闻言皆松了口气，尤其是薛凝心，瞬间泪盈于睫，哽咽着道：“多谢您了！”她先前听沈毓和叶夜所说，这位裴大夫医术很高，但并不知弟弟是否还有救，直到此刻才暂时放下心来。

　　“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多亏夜儿输了真气，缓住了一时。”还这么小的孩子，对方下手未免太狠狠毒了，“是杀手所为吗？”他看这孩子并不会武功，衣着打扮也不是江湖人，应该不会涉及到江湖恩怨才是，下手的人功力深厚，出手又如此狠毒，除了杀手，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对，是阎罗门的人！”

　　阎罗门，江湖上近几年兴起的杀手集团。

　　裴映风也有耳闻，若有所思道：“这武功路子，颇似天水山庄的碎心掌。”用气劲伤人的掌法，从外表看丝毫看不出伤痕，甚至伤者的胸骨都是完整无缺的，但其实五脏六腑受损严重，很难医治。

　　若是习武之人，尚可以用内力自治，像薛凝君这样一点武功不会的，遇到普通的大夫，基本是无从着手，必死无疑了。

　　阎罗门的来处确很神秘，难道背后的人会和天水山庄有关？

　　但武功路子多有相似，沈毓问：“裴叔叔有把握，这就是碎心掌么？”

　　他话音刚落，叶夜一瞬变了脸色，将沈毓向旁边一推：“小心！”跟着人已经凭空跃起，朝向后方偷袭沈毓的一人出剑，她之前完全是凭借本能感受到气劲出手，此时正面迎敌，看清那偷袭之人的脸，面上不由现出讶色，下意识收势，剑尖堪堪擦着人脸颊而过。

　　一丝鬓发顺着江言思面颊飘下，她人在同一时间落地，叶夜连忙跑上前，焦急道：“思思，没伤到你吧！”她什么时候趁着大家说话，偷偷潜伏进院子了，还猝不及防地这样出手，“你为什么袭击小世子啊？”害得自己差点误伤人。

　　江言思挑眉：“他不是在问，裴叔叔有没把握确定这是碎心掌么？我寻思着给他来一掌正宗的，也好做个比较。”

　　她这恶意满满的……沈毓神色不由有些尴尬，宗凌努力憋着笑，裴映风笑斥道：“胡闹！”

　　叶夜摸了摸鼻子，不明白她这个好朋友怎么对小世子这么大敌意，不过江言思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天水山庄二十年前曾是武林三大家之一，但随着之后一系列变故，现如今的传人也仅剩下一个，就是江言思的娘，当年皇朝的落日神捕。

　　听江言思先前话意，她偷袭沈毓所用的，应当就是碎心掌了，叶夜先前并未感受到太大气劲，估计江言思只是想吓吓沈毓，掌中并未真的贯彻内力。

　　江言思进屋看过昏睡的少年，从他的伤势来看：“确实很像是碎心掌，但不是最纯正的碎心掌。”碎心掌，顾名思义，讲究的就是一击即中，直接碎心，而要到达一击碎心的境界，除了内力深厚之外，修炼的心法、出掌的手法都十分重要，“这人连一个十一二岁，完全不会武功的少年的心都震不碎，他这套掌法只能算有形无神。而且从伤者的情况来看，他不止心肺受损，五脏六腑皆有损耗，可见对方是多次下手。”而这也是碎心掌最大的忌讳，若你的掌劲是分散的，无法集中，怎么可能达到巅峰状态，确保对猎物一击即中。

　　不过，就算只是有形，也不简单。因为碎心掌是一门很独特的掌法，一般人是很难掌握隔空打力的手法的。所以这个出掌的人，很有可能见过，甚至修习过一段时间的碎心掌。没掌握到精髓，可能是手头的秘籍不全，或者是修炼的时间不够。

　　裴映风说：“自从当年天水山庄出事之后，碎心掌几乎处于失传的状态，在江湖上很久未曾见过了。”碎心掌是天水山庄的独门功夫，而且修习不易，要想达到高手的状态，是需要从小去特别修炼的。当年的秦老庄主，只有一儿一女，早是一死一疯的情况，而秦九歌在疯之前并未娶亲，所以碎心掌当年算是断了传人。

　　“舅公疯了之后，我娘就是天水山庄唯一的传人，碎心掌一直在她手中保存，而她从小让我修习，便是不想断了天水山庄的这门独家武功。”

　　落日当年退出江湖之后，嫁给了武林三大世家之一擎天堡的现任堡主江夕然。擎天堡也自有独门功法，所以江言思上头还有一对双生兄姐，修习的就是擎天堡的武功，而她作为老三，也正是碎心掌的唯一传人。

　　“我哥跟我姐都不会碎心掌法，我娘也是不会的。”落日本人自小跟着捕神萧净山修习，是从未接触过碎心掌的。既然不会，便没有对外泄露的风险，“当今江湖上还活着的，会碎心掌法的只有舅公和我了。”然而她舅公多年前就疯了，根本没有使用碎心掌的能力，她自己虽然自小修习碎心掌法，但碎心掌法毕竟比较阴毒，不到关键时刻没必要使用，所以她并未在任何场合泄露过。

　　沈毓提议说：“不若问问令堂，也许她知道是否另有知情人呢？”江言思年岁尚轻，裴叔叔又是局外人，他们所了解到的，不一定是全部情况。

　　江言思闻言瞥了人一眼，她对沈毓的不爽就差没直接写在额头上了：“沈世子倒是反应快，不过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既然人已经护送到京师，这样的重大案情，后续自有我六扇门处理，就不劳你费心了。”

　　叶夜惊讶道：“思思你知道这件事了？”他们还未将薛凝心姐弟的身份告知呢。

　　“这样恶劣的重大灭门事件，当地的暗探早在第一时间将案情传回六扇门了，看现场的状况，就知道是职业杀手所为，不过这案子现下还在当地府衙手中，所以不好明查。”六扇门的一把手，寒天总捕已经在案发后奔赴了怀宁暗探情况，并且派了人搜寻幸存的薛家姐弟下落，不过没想到，薛凝心也在同一时间带着弟弟上京了，“我看过这案子的卷宗，自然认得出他们姐弟。”

　　沈毓点头：“这样说，有六扇门保护薛姑娘姐弟安全，我们就安心了。”

　　江言思转头对裴映风说：“裴叔叔，他们就暂且在你医馆养伤，我已经派人严加看守四周了，他们是怀宁案件的重要证人，务必确保他们安全。” 裴映风不仅是大夫，也是江湖三大家之一浩烟门的前任门主，除了医术高，武功一样厉害，当年也是江湖排得上名的高手。

　　裴映风柔声道：“放心吧。”

　　安顿好薛家姐弟，江言思赶着回六扇门，从医馆出来，走到拐角处，身后有脚步声，她蓦地转头，不大耐烦地看着人。

　　沈毓站在她对面，开口直截了当问道：“听说京城也出了命案，可与怀宁一案有所关联？”

　　江言思眼中有一刹的惊讶，停顿一刻，难得没挤兑人，坦白道：“出事的正是薛家外嫁的姑娘，不过大概在京师，天子脚下，对方有所收敛，除了薛家姑娘和姑爷，没有其他死者。”性质远远比不上怀宁的灭门案恶劣。

　　所以就是薛凝心姐弟原定想要上京投靠的亲人了。

　　“小世子似乎并不惊讶啊。”

　　这原就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没什么好惊讶的：“现下案情未明朗，还请思思姑娘暂且不要对薛姑娘言明。”

　　江言思明白他意思，是怕薛凝心再受打击，不过他倒真是出乎她意料。

　　她唇畔微翘，似讽非讽：“没想到沈世子不仅聪明，还挺善心。”第一时间能将京城这事与怀宁的案子联系起来，而且他先前在院中未问，特地追出来问，是怕薛凝心听到的缘故吧。

　　“多谢思思姑娘了。”沈毓客气道谢，行了一礼，转身往回走。

　　江言思一直看着他背影，不知觉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人进了医馆的门，彻底不见。

　　她不喜欢沈毓，当年她娘和叶夜的娘是师姐妹，早就说好要让她和叶夜一起进京当捕快的，一样大岁数的小姑娘，可以彼此做个伴，也能延续上一辈的情分和志向。

　　没想到她高高兴兴地进京，却听说叶夜被淮阳王世子拐跑了的消息。拐跑就算了，还拐出了京城，让谁也见不到人。她在京这几年，就没少听到六扇门众人对叶夜的担心，对沈毓的埋怨。所以连带着对沈毓的印象坏到极点。

　　不过今日一见，这个沈小世子与她想象中的出入挺大，聪明，沉稳，心善。

　　而且不管她表现得多无礼，他好像都不会生气，一直是脾气很好地笑着。

　　他笑起来的样子，平心而论……还算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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